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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是一件很让人疲倦的事情。尤其是回忆一件没有半点印象的事情。虽然冯玥用尽全力的思考在她被镇定剂弄到毫无知觉的时候,她是如何被一群人塞进面包车转了几条路才被安置到这里,可越想越糊涂,乃至最终将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她能记得的只有当时下班回家的时候,母亲端给她那碗鸡汤的时候,表情有些凝重。而她那天本来的打算是给孟佳荷打电话,谈谈如果孟佳荷再这样不管不顾的下去,她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是分开还是继续的话题。现在回想,连那种见不到面却能自由自在的思念也是弥足珍贵的。
哪像现在。
被关在这网瘾中心的几日里,冯玥过得相当的悲惨。且不说那几个穿着医生袍的男男女女到底有没有行医资格,但他们对于“矫正”这一方面知识的无知着实让人觉得恐怖。不是逼着冯玥一遍又一遍的不知所云的念“我有罪,喜欢同性龌蹉。”甚至还牵强附会的把上帝笼统的加了进去,比如“主会原谅我,不然我会下地狱”之类。如果不这样做便是劳力上的摧残,他们会拖着她去跑步,如果不动,便有健身教官用绳子拖着进行。
一次次的盘问、喝阻性的威胁让冯玥不堪重荷,终于在一次所谓的“头脑风暴”里昏死过去,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就被关在了这一人间的宿舍里。一连关了三日,每日有人送饭送水,却再也没人和她说话。她甚至有些羡慕那群被逼着戒断网瘾的孩子,至少他们是十多个人对抗一个变态的团体,而不像她,单打独斗在暗无天日当中。
这一两天她都在回忆她和孟佳荷以前的点点滴滴,是如何一步一脚印的靠近、爱上、迫不得已的离别以及重逢到现在的。就像是安慰剂一样,只要想到还有孟佳荷,冯玥觉得就算是困于这陋室,自己也还算有希望。她多么希望孟佳荷已经发现自己已经算半失踪人口然后千里迢迢的把自己救于水深火热之间,就像她以前一次两次三次那么做的那般。可现实不得不让她低头,现在的孟佳荷大约依旧沉醉在数据的海洋里,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一举一动都无动于衷乃至充耳不闻,甚至如果有人无意间拍了孟佳荷一下,她便会怒目而视后再次堕于自己的世界当中。
想到这里,冯玥忍不住恨恨的站起身,想出气般的用力推了那窗户一把,那小盒子般的窗户居然就无声无息的开了一条缝。她赶紧惦着脚把那看似密封好的窗给关上。想必,曾经也有某个小孩儿想从这里逃走,才留了一扇看似完好无损的窗子给她。
原来。。到最后,救自己的还是只有自己,冯玥自嘲般的摇了摇头。她试着搬弄了一下那看似很重的上下床,发现就她的力气搬动那床虽然困难却也不是做不到。再贴耳于门缝之间,听到数十个治疗网瘾的少男少女被押送回宿舍沉重的脚步声时,今晚,对于自己来说或许是个挺重要的不眠之夜。
要是她能逃出这天杀的地狱,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到孟佳荷,给她一巴掌,再狠狠的抱着她哭。冯玥咬牙切齿的想。
这大抵就是传说中不作就不会死的爱情吧。
不然孟佳荷也不会在急到在任鸽的办公室就开始不顾形象,对着两好友又是撒泼又是打滚,只求冯玥一个消息了。
“得了。连鼻涕泡都出来了,怎么有人会哭得这么难看?要是拍电影你不知道要浪费我多少胶片。”任鸽这种成年人,大概经历了数个狼来了的故事和其编剧的折磨,对于一个人忽然消失再出现并不会感到任何的奇怪:“文艺女青年向来都喜欢‘作’,说不定只是想给你一教训,让你深刻的认识到离开她就不得好死。当年你苗苗姐就这么‘作’过,我觉得不会有事。最多把人找到你就穿着情*色内衣在她床前跪她个一天一夜,她铁定原谅你。”
孟佳荷用面纸盖住自己的脸,鼻腔嗡嗡作响的问:“是么?那为什么她家就只有她妈,她那一向老谋深算的父亲去哪里了?我就是觉得会出事。一定出事了。”然后猛的一把把纸巾揉成一团站起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肯定就是出事了。”
沉稳的老德喝了口茶,向来喜欢和孟佳荷唱反调的他居然站在了孟佳荷这边:“虽然最近我和冯玥的联系比较少。但她对你那厚重的怨恨也没多表现得出来。”他轻而易举的躲开孟佳荷发射过来的一枚杀死人的目光,淡淡然的继续道:“而且照你的说法,周阿姨那态度着实让人觉得奇怪,去年中秋虽然整个中秋晚会她都没搭理你一次,也没泼你月饼一身,叫你魔鬼吧。是不是冯玥又被她爸以生病的名义忽悠到哪儿相亲去了。反正你这半年的表现绝对不能称之为及格,她不想搭理你,且想想想她和你的明天在哪里以及要不要和你走下去。所以暂时不想和你联系也是说得通的。”
“就算相亲也成啊。。。。”孟佳荷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总得让我知道她在哪儿,安全不安全吧。在这样下去我都快疯了。反正我也快疯了,我疯了你们也没什么好日子过,管你妈的是不是情比金坚。”她看了任鸽一眼,又转过头看老德:“还是海誓山盟,我都要给你们砸烂,全部砸烂。”
“又犯病了,得。”任鸽磕完瓜子,顺手转战于开心果:“我还真后悔认识你,孟佳荷你看上去一正常小姑娘怎么思想这么不健康?还真怕你明天去公安局报失踪人口,等下我找人帮你问问,但我还是觉得肯定就没什么安全问题。”
安全不安全的,大概只有远离H城数百公里的冯玥一个人才有资格做评估判断。
毕竟在翻越围墙的时候被四五个保安用手电筒照着束手就擒,冯玥还真不知道该表扬这“网瘾中心”的安全措施做得太过到位,让住在这里面的她感到很安全?还是为自己第二次越狱刚到一半就夭折感到不能逃离这变态之地而不安的惶惶?
保安扭着冯玥往中心的宿舍送,冯玥根本就没有半点配合。虽然仅仅是花拳绣腿般的反抗,也让这些保安有些招架不住,毕竟冯玥是一个成年人且为女性,不能用对小孩儿那打牲口一样的招数对待。正在僵持不下之时,迎面急匆匆而来的是听到消息的冯世昌。他因为走得太急,甚至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见到冯玥的第一句紧张的直打哆嗦:“玥玥,你这又是何苦,只要你的病被治好了,爸爸便带你回家。”
冯玥无力再和她父亲辩解更多,口中声嘶力竭的只剩下最后一句:“爸爸,我求你,放过我行不行。别逼我恨你。”大约这声音太过尖锐,在操场上久久不散的让那些保安惴惴不安,忍不住恨恨的推了冯玥的头一下,快速且狼狈的把她带离开了现场。
只留下冯世昌一个人。冯世昌有些茫然,虽然刚刚冯玥那表情对于他来说不算吃惊,毕竟这网瘾中心的刘校长在他把女儿送进来之前就细细说过可能会发生的状况。但看到二十多年来脾气秉性一向都很是平淡的冯玥第一次抓狂的样子,他有点害怕冯玥的样子。甚至站在黑暗里半饷,却忘了天寒地冻的半天迈不出脚步。
“老冯啊,你女儿的病不好治啊。”在黑暗里忽然出现了一阵脚步声和声音。这声音来自于自称为“刘校长”的男人。刘校长走到哪儿都别着个听诊器,看起来和大众眼里的慈眉善目的医生没什么区别,可和他打过交道的人才知道这人会为了钱不择手段到什么地步。只是冯世昌不知道这个,说实话他也不在乎这个。
听到刘校长的声音,冯世昌缓缓的转过了头,心事重重的问:“当初你不是说一个疗程下来,基本就可以康复吗?现在和我说这句,算是怎么回事?”
刘校长愣了一下,想起今早几个头头开会,说起中心唯一这个女患者的事儿,记起自己拿着冯玥的档案拍在招生部长脸上咆哮的画面:“你他妈的都不调查她职业就把她弄进来,要是她出去了告死我们怎么办?”的话,脸上的和煦变成了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生病的程度也不一样。像令千金这种,除非。。。算了,当我没有说过。我觉得您也这么大年纪了就别折腾了,以后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就让你女儿喜欢女人就好嘛。别让她恨你。”他亲热的挽起了冯世昌的手腕,特意留下了半句话打死不说。
冯世昌却变得不依不饶,不知道是执拗也好还是固执也罢。他想冯玥已经把他着着实实的恨上了,现在带冯玥回去那父女关系绝对是修补不过来。他可不想就这么两眼一瞪就去见马克思,便抓住刘校长的衣领:“什么除非,是需要多少钱,我给便是。”
“钱只是小问题。”刘校长文质彬彬的笑了笑,眼前划过今天上午早会的画面——招生部长的脸因为看了冯玥的履历而一阵灰败,送了送领带喃喃道:“这下完了,彻底完了。”刘校长从会议室的这头走向另外一头,右手槌在圆桌上,一声巨响:“反正人也收了,事情也干了。能怎么办。不过别忘了我们是干嘛的。她现在就是不疯,那我们便把她弄疯罢了。不过在此之前,先让那老头儿把钱给掏干净才行。”
“那还有什么问题。”冯世昌的声调里有些着急:“无论什么代价,只要把我女儿变正常,我都愿意。”
刘部长一听冯世昌这么说,便细细在他耳边说了好些话。
冯世昌略有些吃惊,退了两步:“这样做真的有效?”
“所以我说这是一步险棋,风险很大,但成功率很高。要不冯老伯回去想想?如果决定可行,那明天就到我这儿签个免责条款。费用嘛。一次五万元。”
作者有话要说:给我一个小槌子,我可以槌死老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