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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爽儿心惊胆战的又熬了几天,每天酒铺一开门樊离就会过来,要了酒,也不和人说话,坐在那里一个人独酌,到打烊再离开。
他喝的不多,付的酒资却是最多的,张诚夫妇从没见过这样好招待的顾客,每天都把樊离敬若上宾般供着。爽儿却知道这人并不像表面那么和善,骨子里还是豺狼本性,说不定哪天就兽性大发了。
这一天快到中午了,樊离却一直没来,张诚一早就出去不知做什么,午饭时回来了满脸喜色,“咱们呈上去的酒已经被选上了,官家说了,让抓紧酿造,赶在下个月前要酿出一批来先送到边疆去,随后的等结了钱款再加酿送过去……”
张诚的老婆和阿虎听了自然也高兴,爽儿见老板一家高兴也跟着开心,再加上那人没来,多日不见笑容的脸上总算也露出点轻松的神色。
于是从下午起除了张诚的老婆在前间照应,所有人都集中到后院酒窖里帮着酿酒,阿虎紧跟在爽儿身边,帮着清点要用的原料,数着数着,见爽儿柳眉蹙起来,忙问,“怎么了?”
爽儿拿着手中的原料清单指给他看,“这个怎么没有了?”
阿虎愣了愣,忙招呼过来几个伙计和他一起去库房找,半天了空着手回来,“真的是没了,之前已经和镇上订好了答应这几天送货的,到今天还没送来,我这就去镇上催催。”
因为那味原料是酿这酒必需的,缺少了便酿不成,爽儿也没拦着,点点头,“和商家客气些,快去快回。”
阿虎很快备了车出去了,到傍晚时回来,依然空着手,脸色也不太好。
爽儿一见心里就一沉,张诚夫妇也上去问缘故,阿虎皱着眉,“那家本来答应把材料供给咱们的,之前订金都交了,我今天一去他们竟说没货了,我好说歹说,他们咬死了就是没有,宁肯双倍退了订金。我私下打听,咱们对街的孔记酒铺前几天刚从他那儿拉走了一车原料,这货可不就都被他们买去了!”
张诚夫妇一听,也有点急,只因这孔记是历年官家供酒都选的,今年改选了张诚家,怕是孔记的老板心里不痛快,暗中报复买走了原料。他这招可是釜底抽薪,没了原料,纵有多少银子也酿不出酒来,期限到了交不出酒这可是重罪。
张诚忙催促儿子,“这是大事,明天一早咱们就多找几个人,分头去附近镇子上采买,无论如何得备齐需要的材料才成。”
第二天,张诚和阿虎叫上几个伙计,分头去外面采买材料,爽儿和张诚老婆留在酒铺里等。今天樊离仍是没有来,爽儿不知他这又是搞的什么古怪,总觉得那人不是轻易罢手的,因此心里照旧忐忑。
到了晚上,张诚等人都陆续回来了,车上仍是空的,一看就是没买到。晚间吃饭的时候,张诚一家在饭桌上格外沉默,不似平时有说有笑,到最后,张诚放下碗筷,“明天再去远一些的镇子上找,我就不信孔记能把这一带的原料都买了,他囤积了这么多就不怕消化不了砸在自己手里!”
随后几日,张氏父子和伙计天天都外面,走的越来越远,回来的也更晚,但每次回来仍是空着手,神色也是越来越沮丧。爽儿心里着急,一时却也没有办法,只盼着在官府催单前能找到原料先酿出一批酒来。
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催酒的官差就到了。
原来张诚家之前交上去的样酒反响极好,上面传来命令要尽快再追加一批过去。张诚心里打鼓,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只得硬着头皮上去周旋,最后大着胆子试探着,因为原料货源紧张,酒可能还要过一阵子才能酿好,能不能先缓几天?
官差刚才还和颜悦色,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其中一个冷笑道,“张老板您这应该是玩笑吧,若是真的那趁早断了这念头,到日子一定要把酒交出来,您这酒不是一般的供应边疆,是逍遥侯看上了,他要的东西若是谁敢给打折扣,那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顶的……”
官差走后,张诚一家愁云惨淡,因为他们知道,三天后就是交酒的期限,但附近的原料都被孔记买走了,没了原料他们无论如何是交不出酒的。
张氏夫妇房里的灯亮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二老红着眼睛,把阿虎和爽儿叫过去,将一个小包放在两人面前。
“如今这关怕是过不去了,拂了逍遥侯的意,就是不杀头以后也没好日子过了。你们两个先出去避一避,等过一阵子风头过去再回来,如果爹爹和娘还在,咱们一家就能团聚,如果不在了……”
张诚有点说不下去,他老婆眼圈已经红了。阿虎额上的青筋爆起来,“爹,娘,儿子不走!咱们一家人,要死也死在一处……”
他猛然想起身旁的女子,回过头,眼中是纠结的情意和浓浓的不舍,最终染上一抹决然,将桌上那小包推到她面前,“你走吧……”
过几天这里怕是不会存在了。
爽儿看着面前朴实厚道的一家人,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她很舍不得他们,也不想见他们遭殃。
紧紧皱着眉,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抬起头慢慢的说,“我以前听我娘说过一个法子,将两种原料配起来就能替代那味材料,酿出的酒味道几乎是一样的。”
这法子她只是听她娘说过一次,从没试过,也不知成不成,但眼下火烧眉毛,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说出那两个材料,阿虎一听眼睛就亮起来,“那两味材料邻镇就有,我这就去赶紧买回来!”
爽儿看着他笑了笑,“一定要挑新鲜的货色,陈的酿不出味道。我和你一起去,也好帮着挑选。”
张诚夫妇听说有了转机,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看着儿子和女子上了马车,又嘱咐了一番,就回房等着了。
等了一天,两人也没回来,张诚夫妇知道去邻镇要经过山路,怕是不好走,也没有特别着急,只是留着灯在房里等着。
半夜时,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零乱的拍打房门的声音,张诚忙扶着灯过去开门,刚打开一个人就从门外跌了进来,张诚看清那个浑身是血跌进来的人是谁时吓了一跳,失口道,“阿虎……”
第二天白天,日头很高了张家酒铺也没开张,门都是紧闭着的。
那个几天不来的客人今天却又来了,他到了门前,看着紧闭的店门,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拉住一个旁边的邻居,假装是话家常,趁机打听张家的情况。他这几天被公事缠住,一直不得过来,怎么才一来就是这种情景?
“这酒铺今天怎么还没开张?老板不做了吗?”
“真要做不下去了——昨天张家的儿子和他家那个会酿酒的四儿一起去邻镇采买材料,半途遇了山贼,女人被抓去了,只放了儿子回来,说是要拿银子赎人……”
邻居说着说着突然噤了声,因为他看到面前的男人脸色骤然笼上一层煞气,眼神锋利得像要噬人一般,他没有再听那邻居说话,猛的转身大步走了。
樊离看着手上那张纸,面沉似水。
“侯爷,那些山贼是从邻镇过来的,算是流寇,都是亡命之徒,他们扣压了夫人固然危险,下官已派兵去围剿了,等几天应该就能有结果,您何必亲自……”
樊离一把团皱那纸,目光阴郁的看过去,地方官吓得再不敢出声。
他当过山贼,自然知道山贼的习性,要钱不要命,若是官府围剿,被逼得急了说不定会做出杀人撕票的勾当,反正人命于他们都是草芥。但那人是他心头上的,怎么能是草芥!
他不能再多等几天,便是一天也不能等,她那身子最是怕冷,在如今这节气怕是挨不住一个晚上……
阴沉的看向下首的人,“让官兵都在山下围着,不要上山打草惊蛇,按那些人说的准备出银子……”
樊离一身平民打扮,一个人上了山。
还没到山寨门口,已经被守寨的山贼喝住不让前进。他站在原地,高高举起手中的银子,“我是来赎人的!”
跟前小喽啰向里走的时候,樊离偷眼打量两旁的布置,只觉得防守森严,居然也有几分兵法的秩序,微微眯起了眼。
这山寨被打理得井井有条,那寨主看样子不是个草包,如果一会儿他收了银子耍赖不放人,围在山下那些官兵能不能将山头一举扫平,还真不好说。况且,他之前也是山贼,心里还真不想将这些被逼得走投无路之人再捉去做牢。
待进了聚义厅,喽啰高声禀报着,“寨主,山下拿银子赎人的带过来了。”
樊离听到一阵粗犷的笑声,“想换谁都可以,要换走那个贱人,却是万万不能!”
樊离听那声音耳熟,心中一凛,骤然抬起头来,看到上首坐着的那个独眼的男人。
脱口而出,“老五!”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饭渣再次遇到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