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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过后。
“木玲妹妹,这次多亏有你了,不然我怕是难得过这一关了。”还躺在床上的丽娘,一边虚弱的给婴儿喂奶,一边对木玲说笑道。
木玲回以一笑,“不用客气,已经破了两次,也不在乎再多破一次。”
丽娘知道她指的是她曾发誓不再行医的事,唯有抱歉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的恩情我会记在心里,也感激你能如此配合小东家。”
木玲轻轻摇了摇头,后透过窗户的夹缝望向还站在楼下的司徒,“她是你的朋友,亦是我的朋友,她若能逃过这一劫,你我今日所为,都是值得的不是吗?只不过,你觉得她……可还会回来?”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但我相信她,不管她将来会去哪里,都会好好的活着,比我们都活得好。”听到后面那句话,丽娘微微一怔,继而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又想到什么,就接着说道:“说实话,我是因为她才一直留着这里的,而我相信你也是这样,如果……如果她真的一直不回来,你打算如何?”
木玲默默叹气,“这山庄的人,怕不止你我是这般想的,我也不清楚自己会如何,或许会继续呆在这里,或许等合约到期了就离开,目前我唯一能保证的是,只要她东山再起,只要她来找我,我一定会随她而去。”
丽娘完全不意外她会有这样的回答,因为她也是如此,只要那个人还需要她们,她们就会永远的追随她。
“我是时候该下去了,你再多休息一会,接下来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可不能还没开打就把阵仗给输了。”木玲再次叹气,也不等回答,说完话就下楼去了。
丽娘又岂会不知她在说什么?下意识的望了望怀中还未睁眼的儿子,一抹坚定的笑容从嘴角荡开。
为了儿子,也为了她们共同的朋友,她会坚强的。
片刻之后。
“咦,司徒公子,你为何还在此处?”
“小姐在哪?”
“小东家早就下来了啊,司徒公子难道没有看到?”
“你……稍后我家主子或许会有一些问题要请教木姑娘和丽娘,还请二位不要离开。”
“司徒公子多虑了,我现在就住在这里,还能去哪儿?”
……
望着司徒风一般离开的背影,木玲苦笑一声,而后返回丽娘那边。
鼎鼎大名的飏王六卫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快就分析出了关键所在,想来那位应该更容易吧?
呵,这次真是玩大了呢,虽然那女人之前就有说过事情会发展到这样,却是她们自愿的,倒也罢了,且陪她疯上一把吧!
同一时刻,离黎园山庄大概五里开外的距离。
“小东家,若不是看到您身上戴的这个信物,我还真是认不出是您呢。”史亮一边笑言,一边将换了颜色的包袱递给陆黎诗。
陆黎诗接过包袱跨在身上,后郑重的对史亮行了个礼,“史先生,今日能得您和另几位相助,陆黎诗感激不尽,他日若有缘再见,定当重谢。”
史亮还礼,“小东家言重了,往日小东家救我一家老小出水火,如此大恩都来不及报答,做这些小事,真的不值一提。”
陆黎诗浅笑,“昔日史先生助我良多,若没有史先生,黎园山庄怕是很难有有今日的成就。”
“同理,若没有小东家无条件的信任,我也没办法一展抱负不是?”史亮也笑,突然想到什么,犹豫了会,又道:“小东家,您……这一别,可有归期?又打算去向何方?还有,东家……他们也会相继离开吗?”
陆黎诗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稍后,您估计会有些许麻烦缠身,为了您着想,恕我不便回答,如此,山庄的事就交给您和李易了,就此别过了。”
“……小东家千万保重!史亮等,会在这里等您回来!”望着她骑着枣红色的马儿扬长而去的背影,史亮站在原地大声喊道。
陆黎诗也没回头,挥挥手,表示有缘再会。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距离西北地最大码头不远的一个密林处。
“八……小姐?”布里亚特看到一个“婆婆”利落的从马背上跳下来,颇为惊讶,后看到她头巾上袖子一株暗红色的牡丹花,这才确定是她,这么问,明显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陆黎诗点点头,“是我,布里亚特,你们出来的时候可顺利?可有人跟踪?”
布里亚特晃了晃神,继而答道:“回小姐,末将等是分散而来,来的时候,发现飏王殿下的人被另外一批人缠住了,也得亏如此,末将等才能顺利脱身。”
听到这话,陆黎诗暗自沉思了一下,然后再次点头,“我知道了,船联系好了吧?大家都到齐了么?到齐了咱们就动身吧,不能继续在这逗留了。”
“是!小姐请!”以布里亚特为首的一众乔装后的斡亦剌武士相继抱拳。
可就在陆黎诗准备上马时,布里亚特突然发现密林深处似有人影晃动,定睛一看,不由大惊,“不好!有埋伏!小姐您先走,末将等断后!”
陆黎诗随之望去,果然看到被发现后,一窝蜂冲过来的黑衣人,她二话不说,跳上马背就往另外一边跑去。
跑着跑着,她的视线不自觉的移向了右手腕上的那只银镯子,其实她不是不能一战,可再往下看,看到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又果断的摇了摇头,继而加快速度前行。
不行,现在还没到一个月,她不能冒险,若非万不得已,她绝对不能硬碰硬!
谁料,当陆黎诗骑着马刚刚穿过密林,突然感觉马猛的往前面栽,似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迅速的往下看,发现是一根绳子,她双眼一咪,算好时间,在马倒地之前,揪住机会弃马而下,接着就地一滚再滚,险中之险的躲开了接踵而至的夺命的三刀。
看到这样都被她躲过去了,埋伏在这的三个黑衣人皆惊呆了,甚至一时忘记要继续攻击。
“老身自问没有得罪过谁,为何要如此痛下杀手?”陆黎诗一边说,一边退到一个相对而言比较刁的位置,绝不让他们有机会围攻。
“陆小姐,我们知道你是谁,不用再装了,今日取首你级,纯属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可别怪我们。”其中一个黑衣人横着刀说道。
“哦?原来是买凶杀人哪,既如此,对方提了多少价码?我出三倍来保命,如何?”陆黎诗毫不在意被戳穿,继续同他们周旋,目的就是为了找机会逃命。
“呵,陆小姐真是财大气粗啊……”那黑人闻言轻笑一声,然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黑衣人打断了。
“少跟她废话,她这是在拖延时间等救兵呢,赶紧在这里把她解决了,要拖到后面……”
之前那黑衣人会意一笑,“还是大哥聪明,知道在这里埋伏。嗯,大哥说的不错,越早解决越好!陆小姐,接招咯!”
虽然这两人的对话明显是在轻视她,但陆黎诗还是敏锐的抓到了一丝讯息,于是,她趁着那最轻挑的黑衣人向自己走进的时候,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与之而来的,就是马儿嘶鸣的声音。
那黑衣人下意识的回身,结果不等他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马蹄就重重的蹬到了他的胸口,接着,一口血如数喷涌而出,就此倒地不起。
那个“大哥”,和另一个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黑衣人大惊,也不过数息间,“大哥”便提着大刀愤怒的朝陆黎诗砍去,另一个则是提刀像马脖子砍去。
见此,陆黎诗又一记口哨传出,马儿再次扬蹄,那黑衣人见失了先机,又有前车之鉴,就条件反射后退,结果马儿趁势转身往林外奔走。
那人愣了一下,尚在犹豫要不要追,余光就看到有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自己,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冲向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大哥小心背后!”
收到同伙的提醒,那“大哥”目露凶光的瞪了陆黎诗一眼,人还没转身,手中的大刀就往后奋力一划,倒是成功的阻挡了来人的偷袭。
再等他正面迎敌,可还没摆好姿势,偷袭之人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没有片刻停息。说到那“大哥”也是个人物,如此狼狈,却还是能勉强化解危机,可惜来人绝非泛泛之辈,三五回合下来,就让那“大哥”逐渐居于弱势了,来人便借着他明显顿起的退意乘胜追击,用力一刀,直破他的胸腹。
落单的那黑衣人,左看到自家的两个兄弟都被GAN掉了,右看到了之前被埋伏的人已经脱困策马而来,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就往外跑。
“不用追了。”陆黎诗看到他们要追,立刻出声阻止,说完话就捂着胳膊跌坐在了地上。
“小姐!可还要紧?”来救陆黎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布里亚特,见她如此,就知道她受伤不轻。
陆黎诗望着围在她身边的人,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怎么就剩你们几个了?其他人呢?”
“您的伤可要紧?可需要在此治疗?”布里亚特不答反问。
“我问话没听到吗?”陆黎诗哪里肯依?便继续追问,见布里亚特沉默了,她又望向旁边的人,“他不说,那你来说。”
那人快速的看了布里亚特一眼,后答道:“回小姐,刚刚埋伏的人数量太多,我们的人小部分已经……还有一部分还在拖着他们,至于我等,则是过来支援小姐的。”
听到这话,陆黎诗紧闭起双眼,并紧握着拳头,再睁眼,“回去。”
那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您说……什么?”
陆黎诗偏开头,“我说,回去,回你们的兄弟身边去。”
那人急了,“为何?”
陆黎诗也火了,又正过脸来吼道:“为何?你说为何,他们是你们的兄弟,你们回去救他们难道不对吗?我是谁,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何需你们如此?”
方才,在她面对那样危险的处境时,她能冷静的指挥马儿,并非有恃无恐,而是看到布里亚特过来了,说实话,她不是不知道之前设埋伏的人很多,也不是不担心他们没办法成功而退,但是看到他们能相继过来,心中还是惊喜居多,感动居多,可是……可是谁又想到这次让他们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为了她,她到底什么什么东西呢?
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怔,而后皆有些生气的背过身去,却也没有离开。
布里亚特沉默的看了她一会,然后才开口道:“小姐,您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您是斡亦剌的八公主,末将等的职责就是保护您的安全,听命与您。按理说,您下达的指令,末将等不敢违抗,然则,末将等的首要任务是保护您,若您真的出事了,且不说那些已经丧命的弟兄死得太不值得,就说末将等,您觉得我们还有脸活着回去见大汗么?”
“请小姐收回成命。”
“请小姐收回成命。”
随着布里亚特的那番话说出,另几位本还在生她气的人,也相继回身单膝跪下。
望着这一张张认真,倔强,而又视死如归的脸,陆黎诗的内心震荡不已,显然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真真正正的,属于战士们的脸,感慨,自责,不忍,羞愧,最后是平静。
“好,我知道了,我们走吧。”过了良久,陆黎诗缓缓起身,宁静而又坚定的说道。
布里亚特随她起身,“末将等领命!只是您的伤……”
陆黎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暗红袖子的破口处周围已经黑了一片,想了想,便撕下一长条裙摆,然后绑住伤口,一边绑一边说:“刚刚从这两人的对话中,我觉得前面应该还有埋伏的人,而且可能不止一波,我们就从那离开之人的反方向赶去码头,绕远点也没关系,最主要是注意安全,不用赶太急,路上大家各自疗伤,能不战就尽量不避免,多保存些体力。”
听到这话,布里亚特略带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后对着众人嚷道:“众弟兄听令!这次我等定要全力协助八公主脱困!都给我拿出气势来,定要让那些鼠辈见识下我斡亦剌人的厉害,也为牺牲了的兄弟们报仇雪恨!听到了,就吼一声!”
“哦!”
“哦!”
……
气势被带动起来,陆黎诗用口哨招回马儿,然后在众武士的拥簇下绕道前行。
果然,一路走来,的确遇到了一波又一波的埋伏,陆黎诗一行倒是想退,可是人家就是为了杀她而来,又如何会放过机会?如此,交战便是不可避免的。
原来的二十人变十人,十人变五人,到最后,就只剩包括布里亚特在内的三人在护着陆黎诗了,虽然越是到后头,杀手的实力越是弱,可他们这边是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体力早就不行了,连布里亚特的身上都挂了数道彩。
终于来到一处决口,布里亚特左右看了看,便对陆黎诗道:“小姐,从那边往绕下去,有一个小型的渡口,也有船家,您就从这边下去坐船,稍后,我们在那个大的渡口回合。”
“都到这里了,为何不一起走?相较而言,这里应该会很安全……也是,他们的目标只有我,分开走,对你们来说会更安全。”陆黎诗闻言皱了皱眉,后想到什么,就了然了。
布里亚特默默叹气,“非也,末将刚刚说了,下面是一个小渡口,虽然有船家,但都是小型的船只,这个,就没办法过去。”
陆黎诗顺着他的指向望去,看到那匹同样身上挂彩的马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马……不是能弃不能不弃问题,是……
“真有本事啊,居然能逃到这里来!行了,不用纠结怎么走了,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就在陆黎诗还在纠结的时候,一道冷冽的声音无声无息的从他们身后传出,显然,布里亚特等之前根本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人,而更可怕的是,随着那人的现身,陆陆续续出现了上百号人!
身前是黑压压一片杀手,身后是高堤峭壁,与陆黎诗等人而言,真真是进退不得。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还有完没完了?”无法,陆黎诗唯有冷着脸冲着那为首之人喝道。
“王兄,不要同那娘们多说,她别的不会,就会拖延时间。”不待“王兄”接话,有一个人从他身后闪了出来。
陆黎诗定睛一看,不由皱眉,“是你!你还没死?”
他是谁?不就是她第一次正面遇敌时,死了两个,跑了一个的那个么,她还真没想到他居然还没有放弃。
等等!他喊那人……“王兄”?
听到这话,那人极为怨毒的瞪了她一眼,“你都没死,我凭什么要死?”
陆黎诗勾了勾嘴角,“倒也是,怎么,之前杀了你两个兄弟,现在找人来报仇了?不过我很好奇啊,你是怎么说动这些人的?我瞧着,似乎比你们的人厉害一些呢。还有啊,杀了我以后,你确定他们会把你应得的那份给你么?”
那人闻言气急,立刻转身对“王兄”抱拳道:“王兄,您莫听她挑拨,肖某是真心来向王兄投诚的,之前答应王兄的事,事成之后,肖某定当兑现!至于赏银,肖某绝不敢贪半个子!”
“王兄”来回看了看他和陆黎诗,继而大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肖老弟,瞧你这话说的,若不是你算出他们会走这条路,然后把消息带来给我,又叫我们事先潜伏,好坐收渔利,这么大的功劳,为兄会记在肖老弟头上的,放心吧,事成之后,为兄不会亏待你的!”
“肖某”低着头,恭敬的行礼,“多谢王兄!王兄,是不迟疑,咱们赶紧动手吧,小心迟则生变。”
“肖老弟,为兄知道你‘智多星’的称呼不是白得来的,可是你瞧,这里都是咱们的人,你觉得那三只小鱼小虾,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么?放轻松,太拘谨如何做大事?”“王兄”瞥了陆黎诗一眼,然后毫不在意的对着“肖某”摊了摊手,似又想到什么,就又把视线移向陆黎诗,“世人都说,黎园山庄小东家的容貌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易容术?呵,这样吧,只要陆小姐把假面揭下来,若是果真如传闻一样,王某倒是可以考虑放那两个人一条生路。”
陆黎诗挑了挑眉,“那我呢?”
“王兄”邪邪的笑了笑,“至于你么,若入得了王某的眼,王某就破例收你回去做夫人,如何?”
“王兄!不可!”
“大胆狂徒!岂敢对八公主如此无礼!”
随着“王兄”那格外轻浮的话一出,同时响起这两道声音,前者是“肖某”,但他被“王兄”的一记不太友善的眼神瞪得不得不闭上嘴后退;后者是布里亚特说的,同样的,他也被人拉住了,可拉他的人却是陆黎诗。
“王兄”丝毫不差的抓住了陆黎诗的这个小动作,不由颇为感兴趣的说道:“怎么样,陆小姐觉得这个提议值得考虑么?”
陆黎诗笑,“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们既是江湖中人,那就走江湖规矩吧,所谓易容术,可不能在外人面前展露,且让我背过身去。当然,如果阁下担心我会趁机耍花招,那我们就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来个痛快的吧!”
“啪!”“啪!”“啪!”
这三声巴掌声,无疑是出自“王兄”,他现在看陆黎诗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感兴趣,而是欣赏,“有魄力!陆小姐都这么说了,王某要再计较,岂不是让人笑话连个小女子都不如?请吧!”
陆黎诗见好就收,点了点头,就背过身去揭假皮,只是一转过身,她立刻对布里亚特低语道:“一会你们趁乱骑马离开,两日后卯时三刻,咱们船上见。”
布里亚特很想问,就眼下这个情况,还怎么个趁乱法,但知道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比了个手势,表示听明白了。
过了一会,陆黎诗把撕下来的假皮叠好放进怀里,又拿特殊药水擦了擦脸,然后无所畏惧的转回身拿真面目示人。
看到恢复容貌的陆黎诗,“王兄”不自觉的摸了摸下巴,“唔,不错,果然倾国倾城,如何,愿意随王某共赴巫山么?”
陆黎诗悠哉悠哉的拿眼从上到下的扫了扫,又从下到上的扫了扫,最后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你长的吧,不俊,倒也不差,只不过你这个问题,不该问我。”
“那我该问谁?”听到她这么说,“王兄”很是警觉的眯了眯眼。
“自然得先问本王答不答应了!”
不待陆黎诗答话,一道很是威严,且包含怒气的声音便从他们的后方传了过来。
“王兄”听到这声音,大为震惊,立刻回身望去,谁想这一看就看到他那上百号弟兄,早已被不计其数的精兵给团团包围了。
“没错,得先问他,但我估计你们是没办法活着得到答案了。”
似觉得这气氛还不够紧张,陆黎诗又轻飘飘的丢了这一句重磅炸弹。
“王兄”本还在考虑要不要缴械投降,可陆黎诗的话却让他听出了道道,于是一咬牙,一挥刀,“弟兄们!今日咱们怕是难得活着离开了,不如放手一搏,若能逃出生天,他日咱们江湖再见!”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厮杀声顿起,也不过数息的时间,现场便乱成一团,陆黎诗也趁机对布里亚特下达了分头闪人的密令,布里亚特领命离去,陆黎诗也同步往小道跑去,可她还没跑几步,就被一个人一刀拦住了去路,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智多星“肖某”。
陆黎诗险险躲过,后稳住身形咬牙道:“你不趁机逃命,拦我作甚?”
“肖某”阴冷无比的凝视着她道:“你杀了我大哥和二哥,就想这么离开?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陆黎诗微微一愣,余光看到周飏已经在六卫的保护下往这边走了,不由气急败坏的说道:“是你们想杀我在先,难道还想我坐以待毙么?再说了,就算你现在杀了我,替你大哥二哥报了仇了,你能否安全的离开?”
听到这话,“肖某”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可是也就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又变得狰狞了起来,“我知道我这次在劫难逃,但我也不打算放过你,于此,那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不等陆黎诗反应过来他究竟要怎么个同归于尽法,就见他把刀扔到一边,然后奋力的向自己扑过来,也是这个时候,陆黎诗才想起来自己身后是峭壁,再想躲,已然是无力回天。
然而,就在“肖某”抱着陆黎诗跳下峭壁的同时,一道身影竟随他们跃了下去,不,确切的说是数道身影。
事情发生得太快,陆黎诗根本来不及发出尖叫,再随着那股子巨大的坠力,她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那么那么近,短暂的茫然后,也就平静了下来,还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迟迟听不到落水的声音,或者已经在水里,只是自己没有感觉到?
实在摸不着头脑,索性睁开了眼睛,这一看,才恍然自己还在半空中,想要再闭眼,可就在上下眼皮要挨到一起的前一刻的,她突然发现到周围的景致都是静止的,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味的往上“飞”。
怎么会这样的呢?难道自己被什么东西挂住了?
想到这里,陆黎诗下意识的抬头望去,等看清挂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后,不由苦笑一声。
“你……”
“不要怕阿黎,一会就会有人来拉我们上去了,再坚持一会。”
“……”
陆黎诗本来想说他这是何必呢,可一听到他这话,她就说不出口了。
这男人,明明在生她的气,明明在怨她,明明紧张的要死,偏偏温柔的哄她,让她不要怕,让她再坚持一会,她……
“阿黎,我今天去寺庙了,替你求了个平安符,我现在腾不开手,等我们上去以后再拿给你,可好?”周飏毫不在意她不回应自己,自顾自的对着她微笑。
“……”陆黎诗还是沉默。
“阿黎,我错了,不管做了什么,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么?不要……”周飏继续柔声对她说着,想说“不要离开我”,可一看到她的表情,就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周飏,我好疼。”片刻后,陆黎诗如此说道。
周飏心下一紧,依旧微笑,“不疼,阿黎,不疼的,再坚持一会,一会就好,乖。”
陆黎诗目光一闪,咬了咬下嘴唇,后笑道:“周飏,我不骗你,我真的好疼,你看我这胳膊,还有你抓着我的手,上面都是血,你知道我受伤了对不对?”
周飏根本不把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乖,不要胡思乱想。”
陆黎诗默默叹气,“放手吧。”
相较于她的云淡风轻,周飏的伪装终是维持不下去了,“放什么手?不会放手,绝不放手!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你这一生休想离开我!”
听到这话,陆黎诗微微皱眉,“你能成熟一点吗?”
“不成熟的人是你好不好?你……”周飏黑着脸反驳道,说着说着,愤怒就变成了哀求,“就那么想离开我么,宁死也要离开?”
这表情,这声音,让陆黎诗的眼眶不自觉的泛泪,却倔强的又把眼泪给BI了回去,“因为我,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继续为我送死,放手吧周飏,你再不放手会害死他们的。”
没错,她是被周飏及时的抓住了,可周飏抓住的不是树枝,也不是岩石,确切的说,是司徒抱住了他的双腿,再往上是阿忠,是强子,最后是强子,所以等于说,他们这些人都是被强子一个人挂着的,而强子此刻已然快支撑不住了,她真的不想连累他们。
周飏哄不得,安慰不得,威胁不得,唯有祈求,“不要说傻话,阿黎,不要放弃,算我求你了,求求你……”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一滴泪水飘到了陆黎诗的脸上,烫到了她的心里,且让她无法直视。
这是第一次有男人在她面前落泪,为了她,她承认自己心软了,可是她何德何能让人如此待她?还有……
想到什么,陆黎诗就费力的从包袱里掏出一把匕首来,继而对着周飏说道:“周飏,放了我等于放了你自己,我也求求你了,放手吧,不然我……”
周飏看到那把匕首出现,大惊,却死死的抓住不放手,“不然如何,想刺伤我,然后放了你吗?你别傻了,我死都不会放手的!”
陆黎诗微微一笑,“你舍命救我,我又如何能伤你?但我可以伤我自己呢,你抓着我的手,我就割我的手臂,一刀一刀的割,相信早晚能割断。”
“你……”周飏很震惊,很气,很急,想骂她,想咆哮,想杀人,也想过……放手,可怎么都放不开。
见此,陆黎诗便不再浪费彼此的时间,抬起匕首就开始一刀一刀的割,根本不待犹豫。
还不放手?是不相信她的话吗?那好,那她就做给他看好了。
周飏慌了,真的慌了,不顾一切的把她往上提,她割哪里,他的手就拉到哪里,而她就换个地方继续割,就这么片刻功夫,她的手臂上就割了好几条血口了,于此,周飏再也不敢动了。
“小姐!您不要乱来!陆老爷也来了,难道您不想见见他么?”这话是离他们最近的司徒说的,显然他看到了陆黎诗的自残行为,就不得不这么说了。
“阿黎!你千万坚持住!阿爹这就下了救你!阿爹已经没了那个女儿了,不能再没有你了啊!你再坚持一会,阿爹马上下来!”
不待陆黎诗去辨别司徒那话是真是假,陆逸卓那极度恐慌的声音便从上面传了下来,虽然看不到脸,但她确定那就是他的声音。
陆黎诗起初一愣,接着,她就笑了,心满意足的笑了。
呵,阿爹终于肯接受她了呢,时间掐得真准,如此……也就足够了不是吗?
“周飏,你还是不肯放手是吗?那好。”片刻后,陆黎诗这般对周飏说道。
“你……”看到她笑,周飏以为她不会再闹腾了,可一听她这么说,就意识到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而她接下来的动作,就证实了他的猜测。
只见陆黎诗先把染血的匕首含在嘴里,然后将由原来竖着握匕首的姿势换成了横握,再然后用力的CHA向自己的手臂。
而就在那匕首的尖端离她的手臂只有半寸不到的距离时,周飏终是选择了放手,陆黎诗也如愿坠落了下去。
按理说,看到她掉下去,周飏应该会不顾一切的挣脱开司徒的束缚去救她,然他并没有这么做,倒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此刻的他已经呆掉了,又为什么呆掉?因为在他放开手的那一刻,陆黎诗笑着用口型对他说了三个字。
两天之后,停靠在西北地最大渡口的某艘大船上。
“谁是这艘船的负责人?站出来说话!”
听到如此不客气的嚷嚷声,这艘船的负责人自然很不高兴,可一出来就看到是位穿着盔甲,腰佩巨剑的高大男子,意识到可能是位武官,且身份不低,便立刻哈着腰过去了。
“回这位大人,小人姓徐,便是这艘船的负责人了,敢问大人到此有何吩咐?”
“某乃镇远将军宋时扬,此次前来,是为寻人,还请徐老板把这船上所有的人都叫到甲板上来,包括船员和舵手,明白吗?”
“原来是将军大人,请将军大人稍后,小人这就去。”
……
大概两柱香的时间的功夫,偌大的夹板上就陆陆续续占满了人。
宋时扬扫了这些人一眼,后对徐老板说道:“就这些吗?”
徐老板拱了拱手,“回将军大人,全都在这了。”
宋时扬点了点头,又向自己的属下使了个眼色,那些士兵就领命进船舱搜索着,等那些人各自行动开来,宋时扬才拿走画像过去一个一个的比对着。
“你姓何名谁,哪里人士,又打算去往何处?”
“回将军大人,小人姓苻名青,五山城人士,这次是借着这船打算回五山城。”
“你呢,姓今年几许,可有婚配,若有,夫家又是做什么的,打算去哪?”
“回大人,民妇年芳一十有七,已婚,夫家姓李,是本地盐行的小管事,旁边这位便是民妇的夫君,此次民妇是随夫君进京访友的。”
……
宋时扬挨个挨个的问,不厌其烦的问,有些人只问了几个问题,可有些人则问了很多,且刁钻,弄得包括当事人在内的一夹板的人都面露怯意,直到走到一个大肚婆的面前。
宋时扬凝望了她许久,才开口道:“你姓何名谁,哪里人士,家里几口人,分别叫什么,又从事何种行业,此次去往哪里,可有家人陪同?”
那大肚婆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腰,欠了欠身,“回将军大人,民妇姓桂,单名一个冰字,中南人士,家里十口人,父亲叫桂觉,母亲洪汉玉,叔父桂奔,婶婶张晴,哥哥桂贤,嫂嫂吴慧芳,弟弟桂常仁,妹妹桂鑫,妹夫杜仲,民妇家是生意人家,父亲,叔父,哥哥,还有弟弟,都是在做家族生意,妹夫是上门女婿,也在家族生意中帮忙。此次民妇是回娘亲探亲,夫家也是生意人家,都忙,就没民妇一人。”
宋时扬细细的听着,也不着急继续问,又上下打量了她几番才再度开口道:“肚子里的,几个月了?”
大肚婆答:“回将军大人,已经六个月了。”
宋时扬挑了挑眉,“哦?是吗?来人,去请个大夫过来。”
“是!”
从他说要去请大夫,到属下的人领命下去找,宋时扬一直没有把视线从大肚婆脸上移开,可那大肚婆呢,也一直低垂着头扶着肚子,不骄不躁,不惊不慌,完全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宋时扬微微皱眉,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士兵打断了。
“将军,您看这马。”随着那士兵的话音一落,就看到他牵了一匹马出来。
甲板上的人,有胆子大的,也随之望去,却都不由升起一丝疑惑。
那马儿是匹黑马,体格是壮硕了些,毛发也够黑亮,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细看的话,好像还有些没精打采的,疑似病了,那士兵为何独独把这匹马牵了出来呢?
宋时扬打量着那马,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似觉得看得还不够清楚,就走进了看,还围着圈看,又过了一会,便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
“这是谁的马?”
这话一出,有一个人稍稍动了一下,可当那人没有做出下一步的动作时,那大肚婆竟先一步站了出来。
“回将军大人,这是民妇的马。”
看到站出来的人是她,宋时扬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异色,然后又若有似无的看了另外一个人一眼,暗自思索了会,才淡淡的说道:“你牵着马随我进来。”
那大肚婆也没说什么,默默的牵着马就随他进舱内了。
进去以后,宋时扬自顾自的欣赏着那马,完全不搭理那大肚婆,大肚婆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叹气道:“宋大哥,你要再不说话,我可走了。”
宋时扬笑,“你这易容术是司徒教的?啧啧,可真是名师出高徒呢,连师父都被你骗过去了。”
陆黎诗再次叹气,“再厉害还不是被你认出来了。”
宋时扬又笑,“不用这么低落,若非认出了踏雪,我也不会想到你真的在这里。倒是你,明明刚刚已经把我骗过去了,为何现在来自首?”
陆黎诗苦笑一声,“若非您认出了踏雪,我又岂会自首?不是我说,踏雪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认出来的?”
宋时扬还是笑,“你以为把踏雪染成黑色,我就认不出来了?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它身上的伤可都是剑伤,刀伤,你也不想想,普通商人家的马为何会弄出这样的伤?”
陆黎诗无言以对,似想到什么,便偏开头问道:“宋大哥,这次你如此兴师动众的……为什么?”
“……刚刚上船的时候,就已经说了,是来寻人的,受朋友所托,也是受另外一个朋友的父亲所托。”宋时扬终于收起了笑脸。
“一定要带我回去吗?”陆黎诗依旧不看他。
“我知道你不想继续这种躲打躲杀的生活,可是作为关心你的人,你的父亲,你的家人,包括他,难道你不觉得你一声不响的离开会太自私吗?”宋时扬不答反问。
沉默了良久,陆黎诗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宋大哥,就让我自私一回吧,我不想回去。”
宋时扬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由一惊,“你真的……他知道吗?”
陆黎诗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也希望你不要告诉他,算我这个做义妹的求哥哥了。”
这次轮到宋时扬沉默了。
他现在终于知道这丫头为何会那么固执的要离开了,可是……
陆黎诗抬头望向他,“宋大哥,想你也应该知道,如果我回去,这个……就不能留了,如此,你还是坚持要带我走么?”
不知是随意,还是刻意,宋时扬转过身去顺踏雪的毛,也不说话,或许是在思考该怎么说。
这丫头,怎么总在给自己找麻烦,之前正面与太皇妃树敌,现在又……
哼,要狠心就狠心到底啊,现在跑来他面前装可怜又是怎么个说法?他跟她有那么熟么?
见他不吭声,陆黎诗犹豫了片刻,便走过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宋大哥……”
宋时扬微微一僵,继而握了握紧,最后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挥开她的手,“别叫我宋大哥,这里没有你的宋大哥,我也没见过你,从此以后,你我再无关系。”
“宋……将军大人大恩,陆黎诗铭记在心,愿佛祖保佑将军大人及家人永远平安,快乐,就此别过。”陆黎诗不傻,一听就明白他这是打算放她走了,也不是不高兴,可更多的是伤感。
“等等!本将军的话还没说完呢,谁准你走了?”宋时扬看到她说完话就转身离开,气得他难得的对一个女子摆了次官威。
“这是某个傻瓜的夫人拖本将军转交给你的,这是某个傻瓜的一双儿女给的,这是某个傻瓜给的,拿去,都拿去!还有,某些人现在只是被某人拘禁起来了,并无性命之忧。行了,本将军还有要事要办,走了!”不待陆黎诗询问,宋时扬一边说,一边一股脑的从怀里掏东西塞到她手上,塞完以后,潇洒的一撩战袍,而后扬长而去。
望着手里的这些东西,有银票,有药瓶,有糖果,有首饰,还有防身的手里剑,又想到他后面说的那句话,陆黎诗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请将军大人替陆黎诗向……某个傻瓜,以及他那些可爱的家人致以最诚真的敬意,陆黎诗会在远方时刻想念他们,并为他们祈福的!”陆黎诗对着宋时扬离开的方向深深一拜。
原来,宋大哥早就打算成全她的,还是要来走个过场,也不过是忠君之事,她知道他和芙姐姐都是真心替她着想的,呵,能得这样的朋友,她还有何求?唯有真心的祝福他们。
已经出了门的宋时扬听到这话,顿了顿身,后浅浅的笑了笑。
阿黎,保重了,希望有生之年,还能一见。
宋时扬的身影再度出现在甲板上,剩下的人,又大致的走了个形式,就收队离开了,只是在他临下船前,很是随意的问了那徐老板一句这船是开往何处的,徐老板答了句是京城,之后他就真的离开了。
那批人马一走吧,船上的人都有些莫名,还有些甚至拿狐疑的眼神望向“大肚婆”,更有大胆者,就问她宋时扬喊她进去作甚,她就简单的回道,那将军大人大概是个爱马之人,问她能否割爱,她称她夫家是做马匹生意的,可这马正好是有人交了定金,她回婆家探亲,顺便送马过去,自然没办法转让,于此,将军大人就作罢了。而听她说完,众人也就各自散去了。
回到自己的客房,不多会,有人敲门,陆黎诗开门,看到敲门人的容貌,又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这才侧开身子让那人进来,那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布里亚特。
布里亚特一进来就单膝跪下,“八……小姐,自那日分别后,末将打听到一些消息,还以为……唔,您能平安到此,真是太好了。”
陆黎诗浅浅一笑,“起来说话,既然你都打听到了,就不担心我没办法来与你回合了?”
布里亚特依言起身答道:“虽然末将与小姐相处的时日不多,然则末将知小姐绝对不是一个会乱来的人,也是一个会信守承诺的人,所以末将坚信您一定会出现。”
陆黎诗又笑,“那日真真万分凶险呢,若真出了意外,不也是没可奈何的事么?如此,你又打算去向何处?”
布里亚特稍稍迟疑了下,又答道:“末将不知小姐究竟如何成功脱险,想来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的,总而言之,能脱险就好。至于您后一个问题……末将只能说,末将的任务就是等您来,若您不来,末将便会一直等下去,直到确定您已经不在人世了,末将才会回斡亦剌向大汗请罪。”
听到这番预料之中的话,陆黎诗还是忍不住叹气,沉默良久才再度开口,“给我说说这两天打听来的消息吧,还有,那两位呢?”
何为军人,像他那样的就是,地地道道的军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她就是凭借这一点,才会对他下达那样的命令,其实说心里话,她当时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加上后来又看到周飏的出现,就更没有把握了。哎,那男人明明有让阿忠告诉她他会去进香的啊,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呢?
说到那天吧,确实是她事先和木玲,丽娘,史先生,还有布里亚特他们商量好演出的一场戏,开始时,让史亮谎称稳婆有事离开了,目的是分开部分周飏的暗卫,同时让自己这个假稳婆趁机混进去。接着,工人发现踏雪不见了,她再名正言顺的吩咐布里亚特他们去找,好让他们适时离开黎园山庄。再来,又趁着丽娘生产之际,朝窗户外放了把火,是为引来司徒和潜伏在周围的暗卫。
当然,这个环节就很冒险了,因为她算到穆珏敏,或者太皇妃的人会借周飏不在的这个时间向她下杀手,调开布里亚特等人,一是为了集中司徒他们的警戒力,二来也是向杀手透露要下手就在这个时间下。
又因着之前那些杀手已经在周飏的暗卫那吃了很大的亏,这次来,必定是抱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而来,所以要想杀她,必须先引开暗卫,如此,暗卫没办法及时灭火,就只能司徒自己去,她这个假稳婆也能顺利混进去。再等时间一到,再让木玲去暗示司徒她已经离开了,目的自然是为了让暗卫配合着消灭部分杀手。
事实上,一切都按着她的剧本在走,只不过她忽略了三个至关重要的点,不,应该说是三个变数。
其一是穆珏敏或太皇妃这次不止是派了她们的人来,居然还去买凶,这真是让她始料未及,若非如此,那些斡亦剌武士也不会伤亡那么惨重;其二就是周飏的归来,哎,那男人真是太聪明,一收到消息,就立刻分析出这是她有计划的出逃,他要不赶回来,她就有六成把握在司徒的眼皮子地下开溜;其三是那个“肖某”的同归于尽,这个也是与她而言最要命的变数。
再后来呢,她BI周飏放手,她如愿掉进江里,回头想想,她当时真是疯了才会这么做。且不说水流的湍急,即便布里亚特有告诉她下面有个小渡口,只要听到落水声,相信用不多久就会被人发现,就说这个季节,现在是冬季,水里有多冷?加上她又是受重伤,又是怀有身孕,若没能及时被救起,就算她能保住一条命,孩子怎么也保不住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离她不远的地方正好有一艘渔船,她很快就获救了,被救起来以后,她没时间缓气,也不能缓,立刻从包袱的药瓶里倒出一把药丸往嘴里塞,那药自然是得自长卿的密制保胎药。又因为上面有战事,不管是失足,还是被打落下来的人,不在少数,她便趁着那渔夫去救其他人的时候开溜了。
于后两天,她一边躲着养伤,一边去看大夫,大夫说她已经动了胎气,按理说胎儿是保不住了,然则,许是胎儿的生命力顽强,倒是可以继续养着,只不过孩子生下来以后,体质弱是肯定的,可与她来说,孩子能保住,就别无所求了。
布里亚特细数答道:“这两天,末将打听到飏王的人,夜以继日的在那江边徘徊,似在搜寻什么东西,或者搜寻什么人,也是在接下来的打听中,末将才得知他们要寻的人是您。末将自是担心您的安慰,便乔装在附近逗留了一天半,期间,倒是有不少尸体从江中被打捞起来,却没有一个是女性。而就在末将想着您是否被冲到江下游的当口,便发现飏王的人全部离开了,末将以为他们已经放弃了,结果过了不多久,又看到他们开始拿着画像寸草寸地的寻人,末将想了想,觉得飏王比较了解您,他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确定您还活着,于此,末将就立刻来这渡口等着了。至于那两个人……在末将等离开时候,真的很混乱,他们为了护末将和踏雪,也不知是和飏王的人交的手,还是和那些鼠辈,总之……”
望着他眼中的痛楚和不甘,陆黎诗沉默良久,后浅浅一笑,“布里亚特,现如今,只剩你我二人了,所以在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之前,我绝对不会放你离开,可明白?”
听到这话,布里亚特猛地抬头看向她,表情瞬息万变,终是单膝跪下。“是,末将领命!”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陆黎诗又笑着从包袱里掏出两个药瓶扔给他,“这船到下一个渡口,大概还有两日,这两日你就拿着这些药在自己的房间好好养伤,等船一靠岸,咱们立刻下船。好了,你回去歇着吧。”
“是,末将告退!”布里亚特紧了紧手中的药瓶,又看了她一眼,就退了出来。
待到布里亚特出去以后,陆黎诗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声长叹。
当初迪娜把包括他在内的五十名斡亦剌武士留给她,现在却只剩他一个了,想来等他回去以后,处境会很糟糕吧,算了,她现在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走一步算一步吧。
到了深夜,也不知是晕船,还是自身就不太舒服,陆黎诗辗转反侧的,怎么都睡不着,正犹豫着要不要起来倒杯水喝,突然听到些许声音从门那边传来,她心下一紧,立刻竖着耳朵听下去,果然是有动静没错,而且似乎是……在撬她的门?
这个想法一出,陆黎诗下意识的轻声将宋时扬给她的手里剑藏在了袖口,同时脑子转得飞快,暗暗的分析来人的目的,以及应对的法子。
那人大概是专业撬锁的,没花多少时间就把门给撬开了,陆黎诗也随之闭眼装睡,显然是想以不变应万变。
细细聆听着房里的一切声响,知道有人进来了,那人脚步很轻,很有规律,应该是一个人,还是个会功夫的人?陆黎诗在心中皱眉,继续听。
可是接下来就听不到任何声响了,不知道那人停在哪里,亦没有翻找东西的声音,那此人来这里究竟是何目的?不为劫财,难道还想劫SE不成?有谁会JI渴到对一个相貌平平的孕妇下手?
借着睡觉时自然的翻身,陆黎诗偷偷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谁想她刚刚睁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男人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想也没想就拿起手里剑向那人刺去,那人似早有防备,她一动,他就准确误会扣住了她的手,再稍稍一使力,手里剑应声而落。
陆黎诗大惊,想要大声呼喊,却被那人捂住了嘴,再等她看清他的容貌,惊慌就被诧异所取代了,“是你?你还没死?”
虽然那人现在粘了胡子,头发和眉毛也染成了花白色,可那双眼睛她认出来了,绝对不会错的,就是那个说要与她共赴巫山的“王兄”。
“王兄”冷笑一声,“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都没死,我如何能死?”
听到他这么说,陆黎诗是既郁闷又无奈,唯有叹气道:“我说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似没料到她会这个问题,“王兄”微微一愣,而后嘲讽道:“认出你的,怕不止我一个吧?还有那个叫什么来着,镇远将军宋时扬?他不也认出你来了么?看样子,你俩关系挺不错啊,是你另外一个相好的?”
陆黎诗很是不喜他的轻挑,突然想到什么,不由略带诧异道:“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你就在船上了?那我怎么没看到你?”
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就把“王兄”给气得不轻,“还不都因为你!自我们的计划失败以后,不,应该说自你‘失踪’以后,你男人就疯了似的大力围剿各个山头,以及地下组织,抓的抓,杀的杀,还真是一点余力也不留啊,搞得老子现在是有窝归不得,只能四处流窜!”
陆黎诗皮笑肉不笑的瞥了他一眼,“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是你们接了条要杀我在先,又如何承担不起代价?这天底下哪有只进不出的好事?”
这话一出,“王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你说的不错,我们既然敢接下这单‘生意’,就不怕有所牺牲。呵,反正都已经牺牲了,银子收不收得到也没关系,现在杀了你,收点利息总可以吧?”
陆黎诗看了他一会,而后很冷静的说道:“你真要杀我的话,早在你进来的时候就动手了,何须等到现在?”
“不要太过自信,也许你不知道,我杀人前有个习惯,喜欢看到猎物临死前的绝望和挣扎,就像那天……”“王兄”又是一愣,继而有些恼她,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恼什么,接着就调笑了起来,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黎诗打断了。
陆黎诗摇了摇头,“那天你也没打算杀我。”
“……你究竟是自信还是自负?行,我就给你个机会说说你的理由。”“王兄”嘴巴张合了几次,后这般说道。
陆黎诗完全没有犹豫,直言道:“那天在遇到你和你的人之前,我和我的人可以说是一路厮杀过来的,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交流,除了那个‘肖某’一行,但他们和那些人的目的是一样的,杀了我然后去领酬劳,没有一个会像你那样给我们时间喘气。”
“那些人都是小猫三两只,如何能跟我的人比?再说了,我们守到最后,就是为了坐收渔利,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时你们就四个人吧,你觉得你们能从我的人手里逃掉?”“王兄”忍不住打断她。
陆黎诗再次摇头,“不,我当然不会自负到那个地步,是后来,当你们被飏王的人包围时,我就说了句你们没办法活着离开了,可你没有第一时间挟持我作为人质,而是决定同飏王的人厮杀,我就知道你并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恶徒,相反,你还是一个很有担当,很有智慧的人,就像你说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你能成功逃出来,就恰好证明了这一点。至于你为什么还是要来,我回头想了想,大概只有一种原因。”
“王兄”目光紧了紧,“什么原因?”
陆黎诗答:“那就是猎奇,因为你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值那么银子,又是什么样的女人值得集合像你们这样的各方势力,我说的对否?”
“王兄”没有立刻搭话,陆黎诗也不着急,就那么安静的看着他,而就在陆黎诗才意识到她还被他钳制着双手压在床上时,很是不自在的动了动,却听到他大笑了三声,惊得她又不敢动了。
“想我王智谋英明一世,那肖竹打的什么算盘,我又岂会不知?不过不想识破罢了,却不料居然会被你一小小女子一眼看穿,还连累了那么多的弟兄……哈,真是可笑,可笑啊!”王智谋松开了陆黎诗的手,起身推开窗户,对着黑夜遥望。
“其实你也不用如此,那些人自愿跟着你,自愿来埋伏我,与飏王的人对抗,也是他们自愿的,并没有人BI他们不是吗?死了就是死了,逃了就逃了,命数而已。”望着他的背影,陆黎诗抱着双膝坐在床边,想了想,如此安慰着,或许,她亦是在安慰自己。
王智谋狠狠瞪了她一眼,“什么狗屁命数!若非你的一句话,我如何会他们反抗!”
陆黎诗偏了偏头,“我承认那话是为了激你,也知道你并非真的想要杀我,可他不会这么想,加上我受伤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确实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这两天,你也有打探消息吧,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应该很清楚。”
王智谋几次握拳,几次抬手,很想一拳揍死这个只会说风凉话的女人,终是忍住了,并再次背过身去。
陆黎诗不由松了口气,因为她看得出他刚刚那眼神是真的想杀了她泄愤,暗叹他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太危险了,想着想着,她就打算悄悄跑出去,可是才刚刚站起来,就又听到他说话了。
“你的确是个非同寻常的女人,冷静,聪明,大胆,果断,长得也不错,怪不得堂堂飏王会为了救你而跳下峭壁,还有那个宋时扬也是,三言两语就被你打发走了,只不过……你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王智谋直到说完话,才转回身看向她。
听到这话,陆黎诗有些警戒的后退了一步,“什么问题?”
王智谋勾了勾嘴角,“那就是……你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女人,而我是个男人,还是个没有任何隐疾,且血气方刚的男人,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觉得你太没有戒心了么?”
“你……你不要乱来,我只要大喊一声,立刻就会有人出现。”面对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的男人,陆黎诗故作镇定,其实心里怕得要死。
“哦?是吗……”王智谋挑了挑眉,话音一落,就急速的冲到她面前,抬手一点,接着又笑道:“那这样呢?乖,我欢喜温顺的女人,不要闹,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陆黎诗气得浑身发抖,当然,如果她能动的话,那男人一定会清楚的看到,但她动不了,也喊不了,因为那男人点住了她的穴道。
随着王智谋把她抱起,放到床上,然后脱掉他自己的衣裳,再欺身下来一边吻她,一边脱她的衣服,陆黎诗越来越害怕,越来越后悔,也越来越绝望。
她错了,真的错了,因为生意上的事,因为要养活一大家子,她不是没有单独和男人共处一室过,但是那些人对她来说,是朋友,是家人,是值得信赖的人,大概也是那些男人对她的尊重,友好,以及保护,让她渐渐忘了什么叫男女有别,她……
怎么就忘了呢,当初的那个臭术士,当初的柳杨明,当初的袁泽玉,她怎么就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弱女子了呢,这种事也能忘么?真是……该死呢!
王智谋吻着吻着,似尝到了一点咸味,微微皱眉,继而睁开一双已然情动的双眸,这一看,就让他看到了她睁着眼流泪的画面,可是她那眼神,没有受辱的羞愤,没有怨恨,没有害怕,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就那么面无表情的落着泪,这让他的情YU逐渐的消散。
又看了她一会,终是解开了她的哑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你想要我也不是不行,但我希望你能等十个月。”陆黎诗双眼直视着天花板,完全不看他。
“什么十……”王智谋下意识的想问什么十月,突然意识到什么,便立刻执起她的手探了探,等确定事实和他的猜想是一致的,他郁闷极了,“你真是……我就说那姓宋的说什么他知道么,而你又说什么这个留不住了,原来……你行,你真行!”
陆黎诗觉得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反正听不听在他,也无所谓回应,依旧看着天花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智谋气闷不已的跳下床,捡起衣裳往肩膀上一搭,然后朝门口走去,只是在开门前,他又停下来说道:“老子最不耐跟孕妇办事了,真他娘的扫兴!你的穴道两柱香后会自动解除,这次就放过你了!”
五个月后,斡亦剌北部某个小镇的某处宅子前。
“你们是……”
一个中年妇人,听到有人敲门,便过去开门,开门后看到是一位年轻美貌的孕妇和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那妇人有些警惕的往门后移了移。
那美貌孕妇也不在意,反还温言道:“这位阿妈,我叫昂沁木言,您可以叫我木言,这位是我兄长,叫里特,我们是刚搬到那一家的,往后咱们都是邻居,特意过来和您打个招呼。”
那妇人闻言就朝她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然看到那一家的门是开着的,这才笑着敞开门迎他们进来,“原来是这样啊,来来来,屋里坐,屋里坐。”
木言和里特也不客气,依言进去了。
等坐下来以后,木言便从里特手中拿过一个礼包递给那妇人,“阿妈,我兄妹二人是今天刚搬过来的,这是一点小心意,还请阿妈收下。”
“哟,你们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那妇人有些腼腆的接过礼物,放到一边后,又热情的给他们倒了马奶茶,“来来,喝点马奶,这奶是早上刚挤的,新鲜着呢。”
木言和里特也没有拒绝,端起碗就喝,这份爽朗,倒是赢得了那妇人的好感。
那妇人等他们喝完,才试探性的问道:“木言阿妹啊,别怪阿妈直言,你说你们是兄妹,可阿妈瞧着呢,你们长得并不像啊,还有你这肚子……有三、四个月了吧?怎么没瞧见你家汉子?”
听到这话,木言浅浅一笑,“看阿妈是个和善的人,那我就实话同您说吧,其实我并不是斡亦剌人,而是云阳国人,但我丈夫是,我家是云阳国的一个小小生意人家,因着两国的关系越来越好,来往贸易就更加方便了,我与我丈夫便是在一次商贸活动中结识的。”
那妇人点点头,“那后来呢?”
木言答:“阿妈您得知道,汉人不同于斡亦剌人,汉人的女子普遍较保守,而斡亦剌人则比较开放,我同我丈夫结识后呢,即便彼此有意,也不会表现出现,我丈夫呢,就天天送礼给我,还对我唱情歌,弄得我走到哪都被人笑话,我阿爹说像我这样,怕是没人敢要了,不如跟他回斡亦剌算了。”
见她说到这里,小脸不自觉的露出羞涩,那妇人不由亲热的拍了拍她的手,“哎哟,这有什么,要阿妈说啊,还真是你们汉人太保守了,我斡亦剌的汉子啊,要中意了谁家姑娘,肯定就会送礼唱歌啊,这是表达爱慕的一种方式呢,不过你既然愿意远嫁斡亦剌,那就是我斡亦剌的媳妇,我斡亦剌人绝对不会欺负自己人的!那再后来呢?”
木言感激的笑了笑,犹豫了会才叹气道:“阿妈,刚刚我也说了,我和我丈夫是在一次商贸活动人结识的,他自然也就是商人家的儿子,商人家吧,说简单也简单,可说复杂也复杂,他家……不巧算是比较复杂的那类。嫁过来半年,说是有一个队伍要去西域,我丈夫觉得这是个机会,便跟着一起去了,但是他不放心我,怕我一个外来女子会被欺负,临走前就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在外头找个宅子住着等他回来。而这位呢,便是我丈夫的亲阿哥,他担心我一个人过不好,还怀着孩子,就搬出来照顾我,我怕人家说闲话,就称他是我兄长了。”
那妇人听完后,很理解的点了点头,想到什么,便又说道:“木言妹子肯交心,那我也不把妹子你当外人看了,我汉子名巴哈,妹子往后就叫我巴哈大妈吧!还有啊,关于你和这小哥的关系,其实不用隐瞒的,这里毕竟不同于你云阳国,没那么多计较,是怎么就怎么。对了,听你刚刚的话吧,要去西域的话,怕是短时间内没办法回来,那期间你们打算做什么,又如何维持生计?”
“再说个实话,虽然我丈夫临走前给了我一笔钱,但等孩子生出来,又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总不能坐山吃空不是?我和大伯这次来吧,除了想和巴哈大妈熟悉一下,也是想问问有什么事可以介绍着做的。”显然,木言说了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
“这个嘛,让大妈想想。”巴哈大妈闻言有些犹豫,并非在推迟,而是真的在想,只不过她还没想多大会,就被一个突然从外头冲进来的妇人给拉走了注意力。
“我说巴哈家的,可愁死我了,你快帮我……咦,这两位是……”那突然出现的妇人,人还没进来,声音就飘了过来,待到看到有两个陌生人,才把要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见那妇人看向自己,木言立刻起身,“这位阿妈,我叫昂沁木言,您叫我木言就好,这位是我大伯,叫里特,我们是新搬来的。”
不待那位妇人接话,巴哈大妈听到木言没有说里特是兄长,而是大伯,心里很受用,便过去迎那妇人进来,“科尔沁家的,你来的正好,这两位确实是我们的新邻居,他们哪……”
接着,巴哈大妈就把木言和里特的事大概的说了一遍,听得科尔沁大家是又感慨又同情。
“想要做工啊,若你们早搬来半年,我或许还能帮上点忙,可是现在……”这话是科尔沁大妈说的,似想到什么,自己都头疼得不行。
木言微微皱眉,“科尔沁大妈此刻从何说起?”
科尔沁大妈叹气,“这不,我就是为了这事来找巴哈家的,我们家吧,是养马的,母马留着产奶,和生小马,公马就拿出去卖,不说生意做得多大,至少我们这个镇都是认识的。可是就在半年前哪,不,应该说四个月前,从你们云阳国来了个商人,哎哎,说到那个男人,真不知道抽得什么风,可气死我了!”
巴哈大妈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科尔沁大妈一时没反应过来,后来见巴哈大妈朝木言看了一眼,这才不好意思的冲木言笑了笑,“抱歉抱歉,我不是对中原人有什么偏见,是那个男人太可恶了。”
木言没所谓笑了笑,“没事,不过我很好奇那男人究竟怎么可恶了?”
科尔沁大妈再次叹气,“他吧,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大批马,一来就以咱们这里市价的七折出售,要知道咱们这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价格也是同行间敲定了的,他用这个价格出售,弃不是打乱了咱这里的市场了么?于是乎,包括我家在内的几家同行就去找他理论,结果呢,你们猜他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木言很配合的问道。
科尔沁大妈气得直咬牙,“他立马把价格降到了六折,我们再说,他就又降到五折,在我们这,五折的马价足以换两只羊了,见他喊出五折,好些人过来买,再瞧他,完全没有一丝后悔,一手收钱,一手送货,好不快活。”
“按他那种做法,岂不是亏大了?不过既然价格便宜,相信很快就能卖光,那你们也无需担心啊。”这话是一直没有开口的里特说的。
科尔沁大妈第N次叹气,“我们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啊,就没去管他,谁想到他后来又下作的用六折的价格去收购马,你们说说,你们说说,哪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木言愣了个神,“六折?为何?”
科尔沁大妈答:“说他可恶就可恶在此了,因为他看出来买马的,并非真的想买,是想贪便宜,而那么把马买走的人家呢,要么家里本身就有马,要么根本养不起马,你们得知道,养马的饲料不同于养羊,养牛,精贵着呢。如此一来,反正是五折买的,他六折收,对于他们来说,还能赚一些,就都回卖给他了。再后来,他又开始以七五折的价格出售。”
里特又问道:“如他这般反复,以七五折的价格卖,又有谁愿意买呢?”
科尔沁大妈摊手,“怎么没人买,那些人尝到甜头,以为他又会用更高的价格收,虽然没有第一次买的人那么多,但还是有不少,而事实也证明,那些人这次踢到铁板了,那人始终以六折的价格回收。”
木言道:“这不就好了么?想来那人的脾性已经被当地人摸透了,谁还会上当?”
科尔沁大妈扶额,“我说不下去了,你问巴哈家的。”
巴哈大妈接口道:“我来说吧,你们刚搬来,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咱们这个镇吧,地理位置比较特殊,算是一个通商口岸,如你家汉子那般,要去西域经商,就必须从咱们这个地方走,出发前,来买马、换马的人是太多,每次还都不一样。那人用七五折的价格出售,自然比如科尔沁家的要便宜,那些人肯定会到他那里买,可是一旦其他马行也降到七五折,他就再降,真真缠不过他。于此小半年下来,他是赚了个富足,其他商家就完全卖不出去了,有些小商家是在维持不下去了,就以六折的价格盘给他了。”
木言恍然,“这人,一来就恶意打乱市场,再以小成本收购,高价格卖出,等弄垮了几家,他是货源也有了,客源也始终掌控在他手里,敢情是想垄断此地的整个马行啊!”
科尔沁大妈愁得不行,“谁说不是呢,就因为他,我家到现在,就卖了一匹马出去,其他都在家养膘,饲料钱都赔进去了不说,马也就十五年左右的寿命,老了就更卖不出去了。不瞒你们说,我家已经屯了五十来头超过十年的马了,是六五折收进来的,本来打算把这批老马八折卖出去,他来了以后,哪里还卖得动?哎!”
听到这话,木言微微垂目,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才又抬头道:“科尔沁大妈,如果我说我愿意一次性收购这五十来匹老马,您打算出什么价格?”
这话一出,不止科尔沁大妈惊呆了,就连巴哈大妈和里特也惊呆了。
“木……木言妹子,你……你说真的?”等回神后,科尔沁大妈结结巴巴的说道。
木言点点头,“自然是真的,不止买马,我还打算租一块地养马,如果您有好的推荐,我会支付您一定的推荐费用。”
“那可都是老马啊,你要来作甚?莫非你想效仿那个男人?”科尔沁大妈明显还在犹豫。
木言微微一笑,“您先别管我做什么,我只能说,绝对不会和您抢生意,等真被我做起来了,到时候少不了您的好处。当然,如果您还是不放心,往后我若需要货源的话,会第一个向您家收购,如何?”
望着她那自信的表情,科尔沁大妈一拍大腿,“木言妹纸果然是个爽快的人!这样,那些马是我家六五折收回来的,除去用掉的饲料钱,我就做回主,给你五五折,全当认下你这个妹纸了!至于你另要租养马的空地,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废旧的仓库,收拾收拾,倒也能养下这么些马,就是那仓库并不是我家的,但我可以帮你去问问那家的主人,应该花不了多少银子。唔,若木言妹子还有闲钱,我建议你干脆买下来,省的以后让那家有机会抬租子。”
“多谢科尔沁大妈了,如此,这事咱们就敲定了,只不过怕是要等上两天,我和大伯刚搬过来,一些家具什么,还没来得及捯饬呢。”木言真诚的道谢。
科尔沁大妈亲热的牵着她受,“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你放心,大家都是邻居,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我们都会帮忙的。”
“哟,明明是我先认识的,怎么这会比我还热乎了?”巴哈大妈有些吃味的笑言。
科尔沁大妈瞪了她一眼,“少来,邻居几十年,我还不了解你么?真要帮忙,你绝对是第一个!”
……
七年后。
“娘!娘!您快瞧,这是巴哈爷爷给我捉的小狐狸,巴哈爷爷这次总共才抓到一只,就给我了,您看可爱吗?”
随着这道稚嫩的童声传来,就见一个小小女子从屋外跑了进来。
“娘”望着那个像个野小子似的小小女子,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起身走向她,“贝儿,你也说了,巴哈爷爷只抓了一只,还给了你,那吉儿怎么办?”
听到这话,贝儿不由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啊,是啊娘,我刚刚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小狐狸好可爱,巴哈爷爷说送给我,我一高兴,就跑回来了,怎么办,吉儿肯定会生气,要不,我去还给她?”
“娘”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头,“你巴哈爷爷既然送给你了,你要换回去,一来很失礼不说,二来巴哈爷爷肯定不会要不是?”
贝儿皱了皱小小眉头,“那该怎么办呀?”
“娘”浅浅一笑,“你不是还有一对小兔子么?”
“娘是说让我把小兔子送给吉儿?可是小兔子是娘送我的,我也好喜欢呀,娘,能不能送别的……”贝儿不太情愿的扭了扭小身子。
“娘”稳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后柔声道:“你忘了娘以前怎么跟你说的么,对于喜欢的东西,不一定要占为己有,懂得分享,才能收货更大的快乐。”
贝儿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娘说得对,小兔子在家,就我一个人喜欢,要送给吉儿,吉儿也会喜欢,那就是两个人的喜欢了!嗯,娘,您先帮我拿着小狐狸,我去拿小兔子!”
“娘”有些头疼的拦住了她的腰,“等等再去,你看看谁来了。”
贝儿顺着“娘”的指向望去,微微一愣,继而撒了欢的朝那边跑,“大伯!大伯母!”
“大伯”“大伯母”看到贝儿,都笑的站起身了,“大伯母”刚刚准备抱起她,却被“大伯”先一步抢了过去,还抱起来“飞”了几圈。
贝儿被逗得咯咯直笑,直到停下来以后,“吧唧”一口就亲到了他脸上,“大伯,您们好久没来看贝儿了,贝儿可想死您们了!”
“大伯”也亲了她一口,“大伯和大伯母也很想贝儿啊,贝儿这一年来乖不乖呀,可有惹娘生气?”
不待贝儿搭话,就听到一声假咳声从旁边传来,她机灵的探过身,又“吧唧”一口亲在“大伯母”脸上,“大伯母,贝儿最最最想大伯母了,大伯母抱!”
“大伯母”这才心满意足的伸手把她接了过来,“你这小机灵鬼,真是越大越招人喜欢了,快让大伯母好好瞧瞧我们贝儿,哎哟,可怜的,怎么又瘦了?快跟大伯母回去好好养断时日!”
跟着走过来的“娘”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银,“我说沾木嫂嫂,您能换个新鲜点的词么,她的脸都长圆了,哪里瘦了?”
沾木瞪了她一眼,“昂沁木言!我同贝儿说话,你不许CHA嘴!”
没错,这个“娘”就是七年前来此定居的木言,而贝儿则是她的女儿,今年有六岁了。
木言摊摊手,表示请自便。
“大伯”笑着看她们玩了一会,便走去木言那边坐下,“木言,你别怪你嫂嫂,贝儿也是这几年才渐渐好转的,早些年,我们可是瞧见她的身子是一年比一年弱,心疼得你嫂嫂刚到家就想再过来,现在啊,已经习惯了。”
木言笑着摇了摇头,“嫂嫂那人,我又不是不知道,她是真心疼贝儿,我又如何会怪她?再说了,这些年来,若不是托卓哥哥和沾木嫂嫂四处替贝儿寻医问药,贝儿哪能养好?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这个“托卓”不是别人,正是斡亦剌大汗的儿子,所以能叫他“托卓哥哥”的汉人女子,除了陆黎诗,还能有谁?也就是说,这个“木言”就是陆黎诗,消失了七年之久的陆黎诗。
托卓颇为不赞同的皱了皱眉,“这叫什么话?贝儿是我侄女,我不关心她,谁关心她?”
陆黎诗赶紧求饶,“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以后这话,我绝对不会再说了,我保证!”
见此,托卓总算是“原谅”了她,突然想到什么,就又说道:“对了,我没记错的话,宝儿已经走了一年多了吧,几时回来?”
“别……”一听到这个名字,陆黎诗下意识的想阻止他,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哎呀,贝儿啊,不是大伯母说你娘坏话,大伯母是真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娘,儿子才五岁,就丢去西域那么远的地方,啧啧,这是当亲娘的能做出来的事么?”这阴阳怪气的调调,自然是出去陪着贝儿玩的沾木。
贝儿虽然年纪小,但她知道大伯母是在怪娘把哥哥丢去远方,也没接话,就那么咯咯的笑。
陆黎诗扶额,“我说托卓哥哥,你这是故意的吧?”
托卓闷笑,没承认,也没否认,等笑够才又开口道:“阿黎,我之所以晚了半年才来看你们,是因为之前我去了一趟云阳国,顺路去见了见你的家人。”
“贝儿,你的小兔子在哪儿,大伯母陪你去送给吉儿可好?”
沾木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把贝儿支了出去,对此,陆黎诗朝她感激的笑了笑,沾木回以一笑。
待到那一大一小走后,陆黎诗沉默了片刻才道:“我阿爹他们可好?可还在……怨我?”
托卓答“先说其他人吧,信儿和阿忠现在有两个孩子,两个都是闺女,大的叫念黎,小的叫思黎;李易和蕊娘的话,李易的身世不是被曝光了么,有好些高官想让他重新入仕,都被他拒绝了,有人问他为什么,他说,曾有个人对他说,商场并不比战场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这里的战争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他说他要等那个人回来。”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看她的反应,又接着说道:“再说你陆叔一家,小虎子成了司徒真正的徒弟,现在顶替了阿忠,在为那人做事,小一鸣因着那人的关系,入仕了,听说去年还考了一个魁首,很是光宗耀祖了一回呢。至于你父亲和你姨母,他们于三年成了亲,可这场婚礼出现了一点很有趣的小状况,你想听细节吗?”
陆黎诗点点头。
托卓依言继续说道:“其实婚讯出来前半年就有小状况了,那状况的来源自然是白家,白家说你姨母始终是白家的人,要想娶她,必须拿出‘诚意’,要么让白家接管黎园山庄,要么把卓诗福让出来。”
“黎园山庄?我阿爹他们还在黎园山庄吗?”陆黎诗听到这里,忍不住CHA了句嘴。
托卓摇了摇头,“非也,你阿爹他们早就脱离黎园山庄了,自然不能答应白家这点要求,黎园山庄现在是那个人在管,而那个人从七年前起,就一直住在那里。呵,我好像说远了些。唔,前一个要求给不了,后一个要求给不得,你不知道,在你阿爹的管理之下,‘卓诗福’这个名字,三年就传到了五山城,又花了四年,分店就开到了京城,如此大的规模,且不说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与你阿爹而言,‘卓诗福’这三个字的意义,我想不用我说,你也能明白吧?”
“好在你姨母始终站在你和你阿爹这边,很是硬气的拿着状纸去衙门办理了与白家脱离关系的手续。这样一来,白家是面子也丢了,里子也丢了,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也不知道他们使的什么手段,就在你阿爹和你姨母成婚的当天,你那继母竟牵着孩子闹上门来了,而我说的有趣,就有趣在这里了。当时吧,很多人或许是抱着看你阿爹笑话的心态,或许是纯粹的想看看你阿爹会如何处理,结果他一句话都没有。”
“那怎么个有趣法?”陆黎诗再次CHA嘴。
托卓笑答:“因为说话的人是你姨母,你姨母一听到柳氏闹上门来,就当众揭开盖头,接着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把她往日的种种细数道出,说她如何下毒毒害夫君,如何恶待陆家嫡女,如何败光陆家的家产,又如何将你父女二人扫地出门,这一桩桩一件件,听得宾客是唏嘘不已。当时来的宾客中,有刘常贵刘大人,意识到这柳氏不止犯了一个要案,当下就把柳氏拿下了。而最最有趣的还要算后来,你姨母见那柳氏被捉走了,又重新盖上盖头,若无其事的继续和你阿爹拜堂。这事一出,时至今日,都还有人戏言你阿爹娶了个母老虎回去。”
陆黎诗也笑了,“我从来不知姨母还有这样一面呢,倒也不错,自己的事,怎么都要自己解决不是?只是我很好奇啊托卓哥哥,这是三年前发生的事吧,你如何打听的这般清楚?”
听到这个问题,托卓脸上的笑容不由收了收,“这就要说到那个人了,是他告诉我的。”
陆黎诗知道他指的“那个人”是谁,犹豫了会才开口道:“他……为何会告诉你这些?”
托卓答:“因为他知道你还活着,因为他知道你在哪里,因为他知道我一直跟你有联系。”
陆黎诗无语。
托卓似也不在乎她应不应,继续自顾自的说道:“阿黎,我都能在你来这的第一年里找到你,你觉得他会找不到么?同时,你阿爹之所以三年前才和你姨母成亲,是因为你阿爹一直放不下你,直到三年前,那人才把你很平安的消息带给你阿爹,于此,你阿爹才放下心娶你姨母。”
“那他……们为何不来找我?”陆黎诗低下头不敢看他,似在逃避答案,或者在逃避自己。
托卓答:“这次去见你阿爹,你阿爹让我带话给你,说他不会来找你,但他会在万荣居等你回去,一直等下去,信儿也是,李易也是,包括丽娘,木玲,史亮,大家都在等你回去,难道你一直要躲在这里吗?”
陆黎诗苦笑一声,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见她如此,托卓不由缓了缓语气,“阿黎,我知道你其实是想问他为何不来找你,对吗?那我告诉你,他不是不想来找你,也不是在等你回去,是不能,因为你们的皇帝限制了他的出境自由,因为他的母妃就是给太子下毒的元凶。为了保住她母妃的命,他拿‘飏王’这个身份去换,为了能来找你,他把他的十年困在了黎园山庄,如今七年已过,还剩三年,难道你还要让他独候三年么?”
“托卓哥哥,迪娜和长卿现在可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黎诗再度开口,却是这么一句。
托卓闭上眼深呼吸,敢情他说了半天都是在说废话?他真想一巴掌打醒她,忍了又忍,再睁开眼,还是如实答道:“自他们成亲以来,一直都不太好,迪娜病了,病得很重,但那是心病,没药医的,至于长卿……他还是那个样子,你都跟他割袍断义了,还惦记他作甚?他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
陆黎诗皱了皱眉,“现在义父那边的情况……很糟糕么?”
想到长卿,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一切都是命数。
其实早在五年前,也就是与托卓哥哥相认的第二年,长卿就找到了她,她永远忘不了看到他时的那个画面,那日的他,穿着一身斡亦剌的官府,身后跟着一众斡亦剌武士,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忘不了他那时的表情,阴沉,尖锐,小心翼翼,似对谁都在防备,是对谁都在充满敌意,她突然觉得这个男孩好陌生,哪里还有半点当年的影子?她记忆中的青涩,腼腆,礼貌,乐天知命,都到哪里去了?要是她算得不错的话,他回来斡亦剌不过一年的时间吧?
她记得当她想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他的举动更让她感到陌生,甚至于感到害怕,若非有布里亚特在,若非托卓哥哥及时赶到,若非……她差点就被他强要了身子,那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长卿,绝对不是!
也是后来托卓哥哥告诉她,当今斡亦剌的皇后,声称长卿其实是她与兀良哈将军的骨肉,长卿开始自是不信,结果皇后居然当众向义父坦白,说自己当年曾和兀良哈将军有过一段情,长卿是她嫁进宫之前和兀良哈将军生的,之所以与义父圆房的时候还有落红,是因为她从高人那里习得了秘术。
在她听到这些事后,她有反问托卓哥哥这都是真的吗,托卓哥哥苦笑着说其实皇后已经疯了,只因为她终生都只爱慕兀良哈将军一人,可兀良哈将军却娶了他人,这导致她幻想长卿是她同兀良哈将军的骨肉。
而这个事义父也是知道的,可是他毕竟是斡亦剌大汗,不管是被当众揭示自己戴了那么久的绿帽子,还是气恼自己的女人从未把心放在自己身上,他下不来台,然则,皇后之所以是皇后,那就绝对不仅仅是一个身份的象征,背后牵扯甚多,既杀不得,又废不得,只能永久的将她关于冷宫之中。
再后来,原来依仗与皇后的那股势力,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好,还是为了……篡位,就改为拥护长卿了,加上皇后又不惜一切代价的为长卿做这做那,这让长卿不得不相信她就是自己的生母,或者潜意识里还是渴望有个人能这么关怀他吧,哪怕这种感情是扭曲的。
说到割袍断义,是她得知了全部的真相后,某次路上碰到他,她请他清醒过来,不,是求他能清醒过来,然而他根本不理会她,还企图再次强占她,好在那天他身边没带人,她很轻易的就用手里剑伤了他,等他冷静下来,她就拿割袍断义来威胁他,希望能唤回他最后一丝的理智,结果他居然先一步割袍了,继而扬长而去。
“托卓哥哥,你稍等片刻,”把思绪从回忆中抽回现实,陆黎诗如此说道,说完就起身朝着她的卧房而去。
过了不多会,托卓看到她拎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铁皮箱子出来,再等他看到里面的东西,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这是……”
陆黎诗浅浅一笑,“托卓哥哥无需惊讶,虽然不多,但都是我挣的血汗钱,你拿回去交给义父吧。”
“这……全都是一万两一张的银票,足足一满箱,这叫不多?”托卓想咆哮。
陆黎诗挑眉,“怎么,托卓哥哥怀疑我这钱来路不正?那托卓哥哥尽管去查就是了。”
托卓气得不行,“我有说不相信么?你这些年有多辛苦,我岂会不知道?就你发明的那些马油皂,马油膏,能赚多少,我会不知道?你真是……哎,算了,我知道你是想拿这钱替父汗渡过这道难关,但就像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血汗钱,你没必要这么做,再说了,你一次拿出这里多钱来,让我这个做儿子的,拿什么脸面对父汗?”
陆黎诗还是笑,“也不能这么说,不就是钱么,我能靠黎园山庄发家,又能靠马油皂发家,足以说明我命中注定就是个有钱人,钱没了,再赚就是,别这么婆妈成不?”
“可是……”托卓还是不想收,但他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陆黎诗打断了。
陆黎诗直接把箱子一锁,再把钥匙塞到他怀里,而后郑重的说道:“托卓哥哥,义父当年认我做义女,虽然可能是随XING而为,然则,与我而言,带来的不只是一个身份,是活在人上的尊严,是救我命的护身符,虽然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些年都没有去找过他,但我知道他不是不晓得我在,于此,又多了一份收容之恩。还有托卓哥哥也是,刚刚说的那些话,我也猜到这里要发生大变故了,你没办法再护我了,才会赶我走的不是吗?所以这些钱根本无法表达我对义父,还有托卓哥哥的感激之情!哎算了,我也不多说了,若拖卓哥哥不愿帮我这个忙,我就自己进宫。”
看到她说完话就真提着箱子往外走,托卓赶紧拦住她,“你这丫头,怎么还是那般任性?你不知道现在宫里有多乱么?这不是去送死么?”
陆黎诗冲着他眨了眨眼,“所以咯,还有劳托卓哥哥替我送呀,我现在还要养孩子呢,惜命的很。”
托卓被气乐了,摇了摇头,后接过箱子深深的向她鞠了一躬,“阿黎,托卓哥哥替父汗谢你愿意在危难之中伸出援手,真心的谢谢!”
陆黎诗笑着摆摆手,“行了行了,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赶紧带着沾木嫂嫂走吧,正事要紧。唔,等你们的事忙完了,估计宝儿就回了,到时候你们再来看他吧!”
托卓也笑,“好,那阿黎你多保重了,若这次……算了,到时候托卓哥哥和你嫂嫂带着你的侄儿们来看你和宝儿贝儿,然后我们去南部玩,可好?”
陆黎诗点点头,“那两个小家伙知道要去南部玩,肯定高兴坏了,快走吧快走吧,事情早点解决早点过来。”
托卓知道她是变着法的安慰自己,也不再多说,只是在临出门前一脚,他又停下来说了句:“阿黎,孩子们需要一个父亲。”
望着他说完话就离开的背影,陆黎诗默默叹气,可他那口气还没叹完,就看到对面墙角蹲着一个一脸阴沉的人,于是又深深把气给咽回去了。
那人一边向他走进,一边不住的冷哼,“给了多少?”
“全部。”陆黎诗知道他指的是给了多少钱,也无所谓隐瞒,说完就转身进去了。
那人微微一愣,继而暴跳如雷的追了进来,“你真他娘的是个败家娘们!有你这么糟蹋钱的么?那些钱怎么说也有老子一半的功劳,你居然就这么给了你那便宜义父?脑子里长虫了是吧?”
陆黎诗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我说王智谋,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改不了你说脏话的毛病?什么败家娘们,我几时跟你成一家了?”
这男人,真是朵奇葩,在宝儿贝儿面前就装作是一副很有修养,很有风度的高人范儿,可在她面前,立刻退回了流氓范儿,啧啧!
说到这个王智谋,想起遇到他那天的那个画面,她至今还忍不住发笑,她记得是七年前她刚来的时候,她和里特,也就是布里亚特去市场采买,可能是同为云阳国人,她就很好奇科尔沁大妈说的那朵奇葩到底长什么样,结果一去就看到他穿了个典型的云阳国土豪衣裳,坐在那翘着二郎腿扇扇子,再等他看到她,也不知是太惊讶,还是怎么,居然很没形象的一PI股坐到了地上,爬起来还愤愤的对她嚷道,什么他到底倒了什么血霉,怎么去到哪里都能碰到她这个扫把星。
后来呢,因着布里亚特跟他还有夙愿,一见面就同他大打出手,但两人似乎实力相当,根本分不出胜负,时间久了,连观众都不想看下去了,还是她使了个小心眼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才让布里亚特得手,为此,把他气得像个孩子似的坐在地上撒泼。
她瞧着有趣,许是心血来潮,就过去问他要不要合伙做生意,谁想这个提议一出,他们就真的合作了七年之久。平心而论,这个男人真的很聪明,也很有想法,可以说她的生意能做到这么大,还真有他一半的功劳,不然她也不会让宝儿贝儿认他做义父。
听到这话,王智谋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口头上占她便宜,有些不好意思,偏偏嘴硬道:“宝儿贝儿都是我的儿子闺女,怎么不是一家人?”
陆黎诗不理他,自顾自的喝着茶,等喝完一杯后,才低着头说道:“王智谋,这里……怕是要变天了,你还是尽快回云阳国吧,想来这么些年过去,你的通缉令早就撤销了。”
“……那你呢,要回去找他么?”沉默了良久,王智谋这般说道,显然是有听到托卓与她之间的对话。
“……我不知道。”陆黎诗摇了摇头,显然她也是真的不知道。
“……离这一批的皂成熟,还有多久?”又是一阵沉默,王智谋再开口,却是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陆黎诗抬头看他,似有不解,倒也没出声。
被她这么看着,王智谋有些烦躁的抠了抠头,“你这败家娘们儿,把银子都送人了,老子怎么也得弄点积蓄再跑路吧?”
陆黎诗微微一怔,继而笑了,“大概还有十天左右,宝儿也差不多那个时候回来。”
她知道他不缺银子,之所以要等到那个时候,是想看到宝儿安全回来才肯放心走人,他对宝儿贝儿的感情,不比托卓哥哥和沾木嫂嫂差,这点她很确定。
说到宝儿,比贝儿早出生一刻钟,是哥哥,可能因为是男孩,体质天生比女孩强,所以她当年落水动了胎气,宝儿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只苦了贝儿,贝儿出生的时候差点夭折,她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心力才把贝儿救活,于此,她承认她疼贝儿比宝儿多,但也没到严重的偏颇,最多四六吧。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原因,还因为宝儿是男孩,对于男孩的教育,她主张不溺爱,不纵容,半放养,半管教,凡是让他自己去接触,去经历,他能自己体悟就最好,若不能,她才从旁引到。也是因为这样,她就把才五岁的宝儿丢到了去西域的行商队伍中,虽然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觉得她疯了,可有布里亚特随行,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也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平安归来,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十天以后。
陆黎诗牵着贝儿的手,站在通商口岸的边边上耐心的等待着,若非旁边有个人时不时的来回走动,这个画面倒是很和谐。
过了小半天时间,就看到有一大队人马从远处走来,不知道是谁喊了句“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与他们一起等候的人就疯了似的朝那边冲去,除了陆黎诗和贝儿还安静的站在原地,连那个一直不停走动的男人都跟着跑了过去。
似终于看到了想看到人,那男人激动得将其一把抱起,再抛上天,接到以后还原地转了几个圈,“我的宝儿,可算是回来了,想死义父了!”
没错,那个想看到的人就是宝儿,而那个“义父”,除了王智谋,还能是谁?
宝儿腼腆的冲他笑了笑,“义父,您别像以前那样抱我,我都长大了。”
听到这话,王智谋依言把他放下来,“哦?是吗?义父看看,嘿,还真长高了些,体格也壮了些,不错啊你小子!”
宝儿又笑,“有里特叔每天教我习武,身子自然会壮些。对了义父,我娘呢?”
“你个小没良心的,就知道你娘,你瞧,她都不过来,可见她根本就不在乎你。”王智谋撇撇嘴,有些吃味的挤兑了陆黎诗几句,最后还是朝后头指了指。
宝儿顺着他的指向望去,看到陆黎诗,眼睛一亮,也不在意王智谋说的话,从布里亚特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袱,就规规矩矩的正步向陆黎诗走去。
“娘,儿子回来了,此次出行,受益良多,儿子谢娘教诲!”宝儿标标准准的同陆黎诗行礼,小小的身板,似能扛起半边天。
看到这样的动作,听到这样的话语,陆黎诗终是忍不住一把抱住他,“回来就好,我的儿子长大了呢!”
虽然相信儿子能平安回来,可一去快两年,哪有不想的?她不愿过去,就是怕看到儿子身上有伤,确定他好好的,她才彻彻底底的放下心来。
毕竟还是个孩子,感受到母亲的拥抱,小小男子汉也跟着落下了男儿泪。
母子二人拥泣良久,还舍不得分开,直到某人开始在旁边画圈圈了,陆黎诗才破涕而笑,而后放开宝儿。
宝儿已经拜见完了母亲,接着就是妹妹了,只见他像个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贝儿的肩,“妹妹,哥哥回来了,一别数日,妹妹可乖?可有听娘的话?”
贝儿不像哥哥那么“老成”,看到思念依旧的至今,她“哇”的一下就哭着扑了过去,“哥哥,贝儿好,好想你!贝儿很乖,也有,也有听娘的话!”
“妹妹有听娘的话就好,哥哥有奖励给你哦!”宝儿抱起贝儿,虽然抱得不高,但至少让贝儿的脚离地了。
听到有礼物,贝儿立刻笑了起来,抢过他递到自己面前的小包袱就跑去布里亚特那边,“里特叔,贝儿也好想您!里特叔抱!”
布里亚特似就在等这个时刻,小家伙一开口,他想也没想就把她抱了起来。
陆黎诗等那两人亲热了一会,才牵着宝儿的手走了过去,“此行多亏有你,辛苦了。”
布里亚特下意识的想跪下行礼,但想起怀里还有个小家伙,唯有搂着她躬了躬腰,“信不辱命!”
……
半年后,云阳国,黎园山庄最高处的宫殿级别小楼内。
“爷,午膳准备好了。”
一个侍女有条不紊的从食盒内取出羹肴,再极讲究的一一摆放妥善,而后向书桌前正在书写着什么的英伟男子禀告道。
“嗯,放那吧。”那男子依旧专注的书写着,轻轻应了声,并未抬头。
过了些许时候,那男子察觉到那个侍女还没离开,不由微微皱眉,“还有何事?”
那侍女犹豫了片刻才答道:“爷,再不用膳可就凉了。”
“我说放……”听到这话,那男子终是抬起头来,想说放那就行了,可是当他看到那侍女的容貌后,便把话全部顿在了嘴边。
被他那么看着,那侍女很是无措的低垂下脑袋,似觉得还是很不安,干脆跪了下去,“爷,奴……奴婢只是想……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爷息怒!”
望着那小俏婢的慌乱模样,那男子摇头轻叹,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笔,起身走向餐桌,“起来吧。”
“看来真是年纪大了,呵,我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呢,也对,怎么可能是她,她不会回来的……”这话是那男子的自言自语。
那侍女隐隐约约听到什么,便试探性的问道:“嗯?爷您说什么?”
那男子瞥了她一眼,再度摇头,“没什么。”
“果然不是她,这种表情不会出现在她脸上……”那男子又一次自言自语。
坐到餐桌前,由着那侍女伺候净手,那男子扫了眼桌上的几盘菜肴,慢慢端起碗筷,“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那侍女怯怯的回答道:“回爷,奴婢叫小寺,今年一十有四了。”
“小寺啊,这个名字不错。”那男子轻轻应了句,似没有什么胃口,一味的扒弄着盘中菜,并没有送入口中,如此数息后,他又道:“是谁请你来的,妙儿还是晴儿?”
“爷如何得……啊不,不是,奴……奴婢原是黎园山庄厨娘的幺女,某次娘闹肚子,让我替她炒几个菜,得巧妙儿姐姐过来了,妙儿姐姐看着我……啊不,看着奴婢炒完菜,然后尝了两口,她说奴婢的手艺尚可,就让奴婢来负责给爷炒菜了。”也许还是不太习惯“奴婢”这个称呼,小寺说错了几次,倒也把经过说清楚了。
那男子听完后浅浅一笑,“那今天这些菜都是你炒的?”
小寺点点头,“回爷,是奴婢炒的呢。”
那男子又笑,“怪不得你那么急着想让我吃了。”
似觉得这位爷笑起来很温柔,说话也很和气,小寺便大着胆子说道:“爷,奴婢能斗胆问您一个问题么?”
那男子饶有兴趣的看向她,“你问。”
小寺犹豫了会才道:“是这样的,妙儿姐姐让奴婢来替爷炒菜时,说奴婢每天只需炒这几样菜,其他的不用炒,可这是为什么呢?爷每天吃这些菜,难道不腻么?”
那男子微微一愣,而后把目光移向那些菜肴,暗自沉思了会,才开口道:“是因为一个叫阿黎的女子,这些菜都是她曾经弄给我吃的。”
小寺恍然,“原来是这样,那那个人对爷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吧,那她现在人呢?”
那男子默默叹气,“小寺,你明天不用再过来伺候我了。”
小寺大惊,“为何?是奴婢问了不该问题么?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往后一定不会再多嘴了,求爷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那男子摇了摇头,“不是你说的这个原因,是我不想看到你的脸。好了,你可以退下了,稍后再来收拾。”
“……是,奴婢告退。”见他态度很坚决,小寺只能略带失落的转身朝门外走来。
那男子又叹了口气,而后夹了一块笋子往嘴里放。
哎,妙儿晴儿那两个丫头,这些年来不知道给他找了多少容貌同阿黎相似的女子,他不是没有为此教训过她们,可她们就是乐此不疲的这么做着,还一次比一次找的像,弄得他是又气又无奈,眼前这个更好,不仅容貌相似,连声音都相似,若不是已经过去了七年,他真的差点看错。
没错,能住在这个特殊位置的,能有那么多美貌侍女伺候的,能叫阿黎的,就只有一个人了,那便是周飏。
而就在周飏尝到了那笋子的滋味时,他握着筷子的手明显一僵,想到什么,立刻又夹了一筷子,再来一筷子,最后竟冲着小寺喊道:“等等!”
小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踌躇了一会,就转身走了回去,“爷,还有何吩咐么?”
“……突然想起书桌上很乱,你过去帮我收拾一下那些画,一张张的叠整齐收进旁边的柜子里就好。”似意识到有吓到她,周飏不由缓了缓语气,但只有语气有缓而已,因为他那只藏在桌下微微颤抖的拳头,足以出卖他此刻是有多压抑。
“哦,奴婢知道了。”小寺不疑有他,应了声就朝着书桌走去。
来到书桌旁,小寺看到桌上还真有好多画像,大概扫了一眼,似乎都是女子,她不JIN撇了撇嘴,然而,又定睛一看,不由猛的抬头看向周飏,见他一直背对着自己在吃饭,她才稍稍松了口气,想了想,就一张张拿着细看了起来。
原来这些画画的是同一个女子,有的是她在微笑,有的是她在沉思,有的是她在指挥别人做事,有的是她在替某人刮胡子,有的是她在与什么人争执,居然连她骂了什么都有记录在上面?还有的……甚至是她在和人滚床单!
小寺不知道的是,在她看画像的时候,她以为周飏在专注的吃饭,可事实上他是透过他前面的那扇琉璃屏风的照影微笑的望着她。
看到她时而诧异,时而迷茫,时而微笑,时而咬牙,时而撇嘴,又时而怒视他,觉得很有趣,也很……怀念。
小寺整理好桌上的画像,拿去旁边的柜子,结果当她打开柜门的刹那,看到里面堆得满了画像,她的双眼不自觉的湿润了。
与某年某月某日,阿黎说……
与某年某月某日,阿黎说……
与某年某月某日,阿黎说……
……
一张张看着柜子里那些画像上记录的字,小寺突然觉得……
“可还像?”
就在她还在感慨着什么的时候,一道温柔的话语,贴着她的耳垂传进她的心房,接着,一双有力的双手又从她的身后环上她的小腹。
小寺微微一僵,继而软软的靠在周飏的怀抱,“你怎么认出我的?”
周飏笑,“我永远忘不了你做的菜是什么味道。”
能让周飏这么温柔,能让周飏这么抱着,这个“小寺”自然就是陆黎诗了,是的,她回来了。
陆黎诗撕下脸上的假皮之后,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站着,对视了一会,手情不自JIN的抚上他的脸,“这么些年……可好?”
周飏歪了歪脸,想要更贴近她的手,“如果你会愧疚,那……不好,很不好,特别是看到你依旧年轻貌美,而我却老了,就更不好了。”
望着他那表情,陆黎诗忍不住嗤笑一声,“那有你这样的?一点也不会说话。”
周飏也笑,“那我重说,阿黎,你终于回来了,真好。”
陆黎诗轻轻点头,“嗯,我回来了。”
似亲耳听到这句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话语,才确定了这并非又一场梦境,周飏低头吻向她,她没有逃避,于此,久违了八年之久的四唇,终于紧密的贴合在了一起。
然而,八年的独候,八年的思念,八年的分别之痛,又岂是小小一个吻就能化解的?周飏就在这个地方,就在这张书桌上,就在这个柜子前,要了她一次又一次,不停的索取,不停的灌溉,他要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都烙下他的痕迹,他要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告诉她,他想她,很想很想她!
陆黎诗也不想隐藏自己,积极的迎合,主动的扭摆,累了就休息,休息够了再继续,直到三日后的正午,她才笑着从他的怀中醒来。
“什么时辰了?”陆黎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慵懒和一丝妩媚。
“管他什么时辰,谁在乎,阿黎,我们继续可好?”显然,这样的陆黎诗,对周飏来说就是最强效的魅药,说着,他的头便又埋上了她的酥XIONG。
陆黎诗颇为无奈的笑着推开他的头,“别闹,我还有事要问你呢,都怪你,耽误我那么多时间,我说你能节制一点么?”
周飏很是不满的咬了咬她的脖子,“什么叫耽误?对于一个JINYU了八年之久的正常男性,我这样已经算很节制了好么?”
陆黎诗被他弄得笑个不停,“好了好了,我真的有事问你,不然我们晚上在继续?”
听到这话,周飏才满意的坐起身揽过她的肩膀,“说吧,想问什么?”
陆黎诗靠在他的肩,一只手与他的十指紧握,犹豫了会才道:“听说你八年都没有回去过,你母妃还好吗?穆珏敏呢?”
听她提到这两个人,周飏默默叹气,“是听你托卓哥哥说的吧?我不知道他怎么跟你说的,不过如果你想知道,那我从头说起。”
“其实在早吴长卿查出喆儿中了毒的时候,我就怀疑是我母妃所为了,目的是为了断了我皇兄的血脉,只要他后继无人,那皇位自然就是我的了,这个你应该能猜出来。再等喆儿回去以后,我皇兄就开始着手彻查这事,不意外,答案确实是我母妃。”
“我母妃吧,虽然心狠手辣,但一心为我,哪怕她给的并非我想要,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母妃,我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处以极刑。于是乎,我主动交出了我的所有兵权,所有职务,以及安插在全国各地的所有暗桩,当然,也包括我的飏王身份,以此来保住我母妃的命,同时断了她的以前念想,也为安我皇兄的心。”
“然则,我皇兄很了解我,他知道我不是一个没了兵权就什么事都做不了的人,我没办法,就承诺在这里呆十年,我皇兄大概想着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也可以让一个国家重新注入新的血脉,那么十年之后,我即便在厉害,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也就答应了我的要求。”
“穆珏敏的话,在我母妃看来,她买凶杀你未遂,很没用不说,还连累我丢了王位,唔,虽然其实这一切都是母妃自己造成的,但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愿意面对,还是偏执到疯狂,她……活生生的把穆珏敏给折磨致死了。”
“至于我为什么这八年来一直呆着这里不回去,有三点原因,其一是当我交出一切的时候,我就同母妃说过,保住她的命,便是报答了她的养育之恩,以后不会再相见;其二,是为了惩罚她数次企图伤害我心爱的女人;其三,则是因为你,因为这里还有你的气息,还有你存在的痕迹。阿黎,对于我母妃的所作所为,我只能向你说句抱歉。”
听完他的这番话,陆黎诗感慨良多,最后浅浅一笑,“本来我还想着回来以后,要怎么报这笔仇呢,谁料已然是这样了,也好,没什么比孤独终老更难受的了,罢了,不过你不许再见她,不然……哼哼!”
“好,你说不见,就不见。”周飏知道她这是在变着法的把“罪过”都揽到她的头上,对于这样一个全心为他的女人,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想到什么,陆黎诗又道:“对了,我义父他们现在的情况……真的很糟糕吗?”
周飏微微皱眉,“这个,我也不好说,我现在不过是黎园山庄的东家老爷,又从哪里去收集情报?听你托卓哥哥的意思,确实不太乐观,但你也别太担心,你义父是个狠角色,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垮的。”
似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陆黎诗便打岔道:“自我那次被追杀,我有打听到你做了诸多类似报复XING的围剿,那白家呢,白家也害我良多,你为何不动白家?”
周飏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白家自然是要留给你啊,什么都替你做完了,你会不怨我?还有,以你阿爹时至今日的地位,想弄垮一个白家又有何难?同我一样,他也是想留给你罢了。”
提到阿爹,陆黎诗不由长叹一声,“周飏,我待会可能回家一趟。”
周飏点点头,“好,我陪你回去。”
听到这话,陆黎诗微微一怔,“你陪我回去?你不是不能离开黎园山庄的么?”
“谁跟你说我不能……你托卓哥哥是这么跟你说的?”周飏闻言下意识的反驳了句,隐隐意识到什么,立刻改成试探性的反问。
陆黎诗不傻,一听这话,再看到他这表情,立马反应过来了,“好哇,他居然骗我!我跟他……”
见她说着就一副要冲回斡亦剌干架的架势,周飏赶紧抱住了她,“好了好了,乖,想来是他误解了,我只是不能离开西北地,没说不能离开梨园山庄。”
“哼,谁知道是不是你俩串通好的!要不是听说你被困在梨园山庄十年,我才……”陆黎诗冷哼一声,显然还是没办法消气,后来嘴快想说她才不会回来,又意识到这话会伤到他,就收了声。
周飏搂着她顺毛,“天地良心,我怎么会骗你呢,你看我几时骗过你?”
陆黎诗冷笑,“是,你是没骗过我,最多隐瞒罢了。”
周飏有些心虚,偏偏嘴硬道:“说到隐瞒,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说,你打算几时让我见宝儿和贝儿。”
陆黎诗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周飏很想翻白眼,但那样太没形象了,唯有改成叹气,“你以为你是如何顺利离开云阳国的?不过是我知道了孩子们的存在后,故意放你走的。”
陆黎诗嘴巴张合几次,细细回想了些许细节,不由再次怒道:“宋大哥也骗我!他答应我不告诉你的!”
那个时候,知道她怀孕的人不多,长卿一个,宋大哥一个,王智谋一个,最多再加上布里亚特,这么一算下来,那答案就只能是宋大哥了!
周飏再次顺毛,“他没有直接跟我说,只是随意说了句,现在是马儿交配最好的季节,然后我就猜出来了。”
陆黎诗很是狐疑的瞅着他,“真的?”
周飏摊手,“不信你自己去问他,得巧,他又在放年假,过几天我陪你去将军府玩就是了,当然,必须带着我们的宝儿贝儿,让他们羡慕嫉妒去吧!”
陆黎诗被气乐了,“你又没见过宝儿贝儿,凭什么说他们会羡慕嫉妒?”
周飏很自负的扬了扬下巴,“有我周飏的优良血统,还能差到哪里去?再加上来自于你这个做娘亲的未来式教育,那绝对是人中龙凤。”
“瞧把你美的。”陆黎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过想到一双儿女,她还是很骄傲的,可又想到做人儿女的,笑容不JIN收了起来,“我还是先带着宝儿贝儿回家一趟吧。”
“好……需要我陪你么?”周飏本来想直接说陪她回去的,后觉得应该尊重她自己的意愿,顺便给她时间向孩子们解释他这个爹的存在,也就改成询问了。
陆黎诗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明天……不,我后天再带着宝儿贝儿见你,我有一些替宝儿和贝儿写的成长手札,就放在那个食盒的底部,这两天你看看吧。”
“好,我知道了。”周飏很感激她的体贴,又深吻了她一记,才起身替她穿衣服,然后送她出去。
虽然他想给孩子们多一些时间,可何尝不是在给自己争取时间?他不是不渴望见到孩子们,只是自孩子们出生至今,他都没有出现过一次,也从未尽到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他担心孩子们不肯认他,也担心因为自己对孩子们的不了解,而无法同他们亲近。
还好,还好她早就替他准备好了宝儿贝儿的成长手札,呵,这样的女子,如何不值得他等?又如何不值得他深爱?
小半天之后,万荣居的大门口。
“请问有人在吗?”
“这位姨姨好,请问姨姨要找谁?”听到有人唤门,一个小丫头蹭蹭蹭的跑过来开门,开门后看到一个很貌美妇人牵着两个同样貌美的弟弟妹妹,不由睁大眼睛问道。
这美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陆黎诗,而貌美的弟弟妹妹自然是宝儿贝儿。
陆黎诗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你好呀,我没见过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丫头甜甜的笑了笑,“我叫思黎,姨姨是来找我阿公的吗?”
陆黎诗听到她这么说,又笑着点点头,“对呀,姨姨就是来找你阿公的,你阿公在家吗?”
她记得托卓哥哥说信儿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叫思黎,小女儿叫念黎,那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就是信儿的大女儿了。
“思黎,是谁来了呀……”似见女儿半天不进来,信儿便跟着出来了,可一出来看就看站在门外的那个女子,先是一惊,后是一喜,接着两行清泪就滑落了下来,“小……小姐,您可算是……”
陆黎诗上前拥住她,“信儿,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她这一抱,信儿哭得更凶,完全刹不住车。
陆黎诗很是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好了,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个样子?也不怕你外甥、外甥女笑话!”
听到这话,信儿愣了个神,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门外还站着两个可爱漂亮的小家伙,但还是慢半拍的说道:“咦,这两个是……”
“都说是你外甥外甥女了。”陆黎诗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后转身向两个小家伙招招手,“宝儿贝儿快来,叫姨姨。”
“宝儿见过姨姨,姨姨万福。”
“姨姨好,我叫贝儿,姨姨抱!”
两个小家伙用自己的方式同信儿问好。
信儿又是一愣,等从他们的五官中找到四成陆黎诗的影子,这才完全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便赶忙欢喜的把贝儿抱了起来,“原来你叫贝儿呀,长得真漂亮,跟你娘亲一样漂亮呢!还有宝儿也是,真乖!”
“妹妹,哪有一见到姨姨就要抱的?小心压着姨姨肚子里的弟弟了,快下来!”这话是宝儿说的,宝儿眼尖,一眼就看到这个姨姨是有身子的。
贝儿闻言心下一慌,“啊,姨姨对不起,贝儿没注意,姨姨快让贝儿下来!”
信儿听着这俩小家伙一人一句,是越听越欢喜,无不赞叹陆黎诗养了一双好儿女,她倒是真想多抱一会贝儿,可自身条件不允许,就依言放下了她。
“小姐,宝儿贝儿的爹是谁?”趁着孩子们不注意,信儿悄悄问向陆黎诗。
这话让陆黎诗明显一怔,“你都不知道,怎么还那么欢喜他俩?”
信儿摊手,“我管那么多,只要是您的不就好了?再说了,他俩是很招人喜欢啊!”
陆黎诗扶额,“宝儿贝儿是龙凤胎,到十月就满八岁了。”
信儿算算时间,算算岁数,再一分析,不由惊讶道:“是……是他的?”
陆黎诗点点头,“嗯,好了,咱们一定要站在外头说话么?阿爹可在?”
“嗯?哦对,进去说,进去说,来,宝儿贝儿,姨姨带你们去见阿公可好?”信儿尚在震惊中,听到这话才醒神,然后一手牵一个往里走。
陆黎诗浅浅一笑,继而牵着思黎的手跟着进去了。
“老爷!老爷!您快出来看看,看谁回来啦!”
刚刚绕过中院,信儿就迫不及待的喊了这么一嗓子。
在书房里办公的陆逸卓听到这话,微微皱眉,显然是在不满信儿总在思黎和念黎面前喊他老爷,很快的放下账本走出去,本想再念叨她一次,结果一出来,他就再也没有办法把目光从信儿稍后方的那个人身上移开了。
陆黎诗看到明显苍老了许多的陆逸卓,心中一酸,犹豫了片刻,便强笑着牵过宝儿贝儿的手走向他,“阿爹,我带着您的外孙、外孙女回来了。宝儿贝儿,快叫阿公。”
这话一出,陆逸卓才把视线移向两个小家伙,等看清了他们的容貌,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异色。
“宝儿见过阿公,阿公万福。”宝儿规规矩矩的同陆逸卓行礼。
“阿公,我叫贝儿,贝……贝儿见过阿公,阿公万福。”贝儿想卖乖讨抱,可看到这个阿公的脸很严肃,就没敢过去,只能学着哥哥行礼。
陆逸卓望着两个小家伙,看到他们的守礼,知道陆黎诗教育的很好,他很欣慰,但一想到他们的那个娘,一种很复杂的感觉顿起心头。
他嘴巴张合了几次,终是开口道:“宝儿贝儿乖,信儿,孩子们一路过来,应该会累,你带他们进屋歇歇脚,吃点糕点。”
“好,宝儿贝儿,思黎,走,咱们进屋吃糕点去。”信儿知道这父女俩有话要说,就很识趣的牵着仨孩子离开了。
宝儿贝儿离开之前有看向陆黎诗,陆黎诗轻轻点头,他们才乖乖的跟着信儿走。
待到两个小家伙的身影消失不见,陆黎诗才鼓足勇气缓缓走向陆逸卓,“阿爹,我……”
“啪!”
谁想她的话才刚开头,陆逸卓就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啪!”
紧接着又是一巴掌过去。
“啪!”
……
一连挨了七个巴掌,一声比一声响,一次比一次重,陆黎诗始终不闪不躲,也不啃声,就那么安静的由着陆逸卓打。
“知道我为何打你么?”七个巴掌打完,陆逸卓将手背到身后,凝视着她,也许他知道,也许他不知道,他那只藏在身后的手在不住的发抖。
陆黎诗没有抬头,没有去在意脸是不是已经肿成包子了,也没有去擦嘴角溢出的血,低声答道:“我知道,我知道阿爹很生气,一巴掌代表一年,您气了我七年。”
“我气你什么?”陆逸卓又问。
陆黎诗答:“阿爹气我太任性,气我不该就那么一声不响的离开,气我……那么久才回来。”
“还有呢?”陆逸卓再问。
陆黎诗缓缓抬起头来,用一种迷茫的眼神望着他,显然这次她不是太明白。
陆逸卓看到她那张被自己打成那样的脸,闭了闭眼,再睁开,“那天我跟你说的话,你没听到么?我说我已经失去那个女儿了,不能再失去你了,你没听到么?”
“我……听到了。”陆黎诗目光一闪,微微皱眉,后再度无力的低垂下头。
“既然听到了,还是要离开,这就是你的回答是吗?你到底把我们这一家子人当什么了?你对信儿好,对你陆叔陆婶好,对小虎子小一鸣好,对李易好,对我好,对山庄的人都好,等大家对你有了感情,你就拍拍PI股走人,这样很有趣是吗?”
“你说你任性?不,我觉得你不是任性,你是自私,你无耻的利用了大家对你的信任,又更加无耻的践踏了大家对你的感情!你觉得只要你一个人离开了,对我们就是最好的选择,这样我们都会安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自以为是,对我们来说公平吗?”
“什么叫一家人?什么又叫朋友?家人和朋友是你一旦出了事,就把你扔到一边,然后不闻不问的么?你担心我们的安危,难道我们就不担心你么?何为同生共死,何为不离不弃,你教别人很会教,那你自己呢,只会说,不会做?我且问你,在你离开的这七年零八个月当中,可有一天后悔过?可有一天愧疚过?可有一天……想过要回来?”
许对她积怨已久,陆逸卓完全不给CHA话的她机会,自顾自的说着,自顾自的骂着,似要把这么些年的愤怒和失望都吐个干干净净。
他的每一句话都让她羞愧难当,但却是他最后那个问题,让她终是接近崩溃的跪了下去,“阿爹,我……我以为我能很潇洒的离开,我以为我到哪里都能自力更生,然而,其实过去的那七年多时间,特别是当贝儿生下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要永远的失去她了,我真的没有一天不自责,没有一天能睡得踏实,也没有一天没想过要回来,可是我不敢,不,应该说我没脸回来见您和大家,我……阿爹,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您能原谅我么?”
这是她的心里话,对谁都没有说过的心里话,在斡亦剌的那几年,虽然一直很忙,赚钱辛苦,养宝儿贝儿辛苦,但她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也是直到现在,在阿爹的面前,她再也伪装不起来了。
“好了好了,知道错就好了,知道错就不晚,快起来吧!”这话是不知道几时出现的白怜蕊说的,她说着就弯腰扶陆黎诗起来。
陆黎诗望着她那挂着泪水的笑颜,心里更难受,更觉得愧对于大家。
“是啊小姐,您快起来吧!”
听到陆宿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黎诗随之望去,这一望才发现陆宿家的,陆宿,阿忠,司徒,李易,蕊娘,小虎子,小一鸣,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小丫头,想来应该是念黎了,还有丽娘,木玲,史亮,大家都来了,再旁边,就是信儿牵着宝儿贝儿,思黎……
望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看到他们脸上真诚的微笑和喜悦,陆黎诗泪流满面,想到什么,又望向陆逸卓。
贝儿很机灵,她一挣脱开信儿手,就冲过来抱住陆逸卓的大TUI,“阿公,您就原谅娘吧,娘以后会乖的,会听阿公的话的!贝儿也会乖,也会听阿公的话!”
陆逸卓低头看着这个还不及他腰高的小丫头,又看了看陆黎诗,默默叹气,最后抱起贝儿对着陆黎诗道:“罢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所谓的大团圆结局,无外乎就这是这样吧?但是……这还没完!
一个月后,万荣居,陆黎诗的闺房内。
“小姐,您的喜服终于赶完了,时间不多了,新郎官马上就要到了,快,赶紧的换上!”信儿人还没出现,声音就先飘了进来。
对此,陆黎诗同在屋里替她梳妆的白怜蕊相视一笑。缓缓起身,准备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喜服需要他们花一个月的时间来制作,还夸张到直到婚礼当天才完工。
“这是……”结果当陆黎诗一看到那喜服的真容,惊的她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
信儿很是满意她这表情,不由得意道:“怎么样,惊喜吧?”
白怜蕊知道她还没有回过神来,便笑着挽着她的手解释道:“阿黎,你还记得在信儿成亲时,你给我们形容过你那个年代的婚礼的事么?我记得你也曾形容过婚纱的样子,于是我们就决定试着做一件送给你,如何,可还像?”
听到这话,陆黎诗真真喜极而泣,继而用力的点点头,“像的!简直是一模一样呢!”
婚纱,她以为她这辈子都没办法穿上了,谁想……呵,这真的是她收到的最好的新婚贺礼!
白怜蕊拿帕子替她拭了拭泪,接着笑道:“瞧你,大喜之日,可不能这样哦!说到这婚纱吧,当然不只是我们几个弄的,蕊娘,丽娘,木大夫她们都有参与不说,还有上面的这些珍珠,小宝石,男人们也都有帮忙缝哟,所以这件婚纱,可以说是承载着我们每一个人的祝福在里面呢,你一定不准不幸福!”
陆黎诗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听到这话就又哭了起来,“娘……您不要老让我哭好不好,妆哭花了怎么办?”
白怜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好了,说正经的,你看看这婚纱,真的可行么?会否差点什么?”
陆黎诗依言细看了会,想了半天,才略带遗憾道:“唔,婚纱很好,就是还差一个头纱,若在戴上头纱,就更完美了。”
“谁说没有?”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就见陆逸卓捧着一个多层的,顶部还绣着珍珠的头纱走了进来。
“阿爹……你们……”看到那头纱,陆黎诗又是一惊,惊喜过后,意识到这是他们窜通好的,可想而知,她第三次落下了幸福的泪水。
陆逸卓微微一笑,“好了阿黎,快坐下,阿爹帮你戴上头纱。”
陆黎诗缓缓点头,“好。”
戴好头纱,换上婚纱,补好妆,新郎官周飏似掐算好时间一般的出现在陆黎诗的闺房门口,小姐妹心满意足的收到一大笔的彩头,然后毫不客气的把她推了出去。
他,坐在马背上,低头看着美丽妖娆的她。
她,站在空地上,抬头看着英挺帅气的他。
彼此深情相望良久,似这个天地间只有彼此眼中的二人。
他,缓缓的向她伸出一只手。
她,把自己的手缓缓送向他。
他用力一拉,她转瞬坐落在他的身前,白纱随之飞舞,给这副唯美的画面增填了些许浪漫。
再次近距离的深情相望。
他,终于娶到她了,真好!
她,终于嫁给他了,真好!
——全书完——
------题外话------
我!终于!写!完了!
好了,咆哮完了,谢谢所有一直在追这个文的朋友,你们辛苦了~O(∩_∩)O~
接下来,应该还有一个番外,内容如此
1。周飏和陆黎诗的婚后生活,
2。王智谋的去向。
3。白家的结局。
4。为什么这本书叫第一女皇商。
5。看着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