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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空无甚本事,甚至软绵绵连把刀都握不住,可蛇蝎使在独空顶头一直发出鄙夷的笑声,独空若是再无所察觉,那也未免太愚钝了。”独空抬头看向正从穹顶跃下的龙誉,面色不起丝毫波澜。
“大巫师这是在拐着弯骂那父女俩愚钝吗?”龙誉嘴角含笑,冷冷盯着独空,“我想,大巫师应该不会高声大喊把那父女俩引回来然后抓了我吧?”
龙誉虽是因为方才所见而对独空嗤之以鼻,可心中对独空感觉得到她的存在不禁对独空的印象稍加改观,或许,这个男人并不像她所看到的那么懦弱,而且,他竟知道她是圣蝎使,她成为五毒圣教的圣蝎使不过短短三个多月前的事情,他不过是个远在王都且看着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男人,又怎么会知道发生在圣山的事情?
难道是圣山有人相告?可她的直觉却又是不可能。
“以圣蝎使的身手,大可在我张口喊人之前掐断我的脖子。”独空好像没有察觉到龙誉眼中的冷意一般,转身面对身后的殿墙,只见他在墙上一个太阳浮雕上轻轻一按,原本厚沉的殿墙便打开一个两尺见方的暗格,暗格中整齐地摆放着陶壶陶碗,竟还有煮茶的小陶炉,龙誉在一旁看着心中啧啧赞叹着这大巫师看来只怕是个表里不一的人,独空将陶壶陶碗以及小陶炉取出来放到了长石案上,一边继续平静道,“而圣蝎使若是了结了独空,独空猜这王都的所有人,应当都会是满意的,包括王上与公主。”
龙誉愈加认真地观察面前这个长相平凡且懦弱的男人,试着揣度他心中所想,看着他再转身从暗格中取出乌黑的木炭以及一把不大不小的铁钳子,有些惊讶问道:“你已看得出王都不再想留你,为何还要为那个男人卜卦?”
龙誉自小看着苗民艰难地生活在苗疆与中原的夹缝中,而苗王非但不体惜爱怜他的子民,还一次次派人搜刮苗民丰收所得,不仅不知羞耻地向不断屠戮苗民的中原俯首称臣,更已是三次将美丽的苗疆姑娘进贡到长安,还三番两次不顾苗民疾苦强行征集劳力去为他修建宫殿和祭坛,若是不从,后果只有死,她尤记得有一次她忍不住要冲出去把那王都来的人给杀了,是小哥哥拉住了她叫她不要意气用事。
还有,六年前的那场惨烈屠杀,她竟查得线索是他们苗疆的王上将消息悄悄传到了长安,以三万苗族英雄的性命来换得大唐对他王位的支持!
所以,她恨王都,更恨那个所谓的王上,她曾经想独身杀到王都,杀了那个祸害苗民的祸根!可是她不能意气用事,不仅是她的力量还没有强大到能独闯王都,更是因为若她一旦成功,长安或许会有新的理由再一次出兵苗疆,苗疆必将陷入大乱。
故,她能做的,只能忍,先忍着,也因此,她更想要进入五毒圣教,坐上教主之位,拥有力量,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许多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懂的,圣蝎使若是觉得独空是个孬种,那独空便是个孬种,圣蝎使若是觉得独空懦弱,独空也不介意当那懦弱之人。”独空并未正面回答龙誉的问题,而是提着小陶炉走到了神殿正中央的铜鼎前,把小陶炉中的木炭放到了铜鼎中,木炭遇火,即刻噼啪地跳跃出点点火星,独空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这条命,更不会在乎外人如何看他一般。
这天下间,能懂他的,也只有一人而已。
龙誉看到独空竟用铜鼎里的火燃木炭,一时惊讶,不禁分了些神,微微拧眉道:“这是神殿圣火。”
“正是。”独空将铜鼎里的木炭翻了个身。
“你用圣火燃木炭!?”龙誉对于独空这种平平静静的态度很是惊奇,用圣火来燃煮茶用的木炭,这人怎么给人的感觉和那个白面小男人的行事作风有那么一些相像。
“有何不可?”独空面不改色,好像在做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一般。
“你刚刚不是说巫神殿内不可多处燃火?”龙誉拧着的眉心没有解开。
“呵呵,圣蝎使心中也有惧怕之事,或是说是有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害怕被世人知道吗?”独空淡淡一笑,将被火烧得已是微微通红的木炭用小铁钳子夹回小陶炉,抬眸看向龙誉,不疾不徐解释道,“有些人,想要借神明之力来压住心中的恐惧与不安,自然怕惊扰了神明,而独空不过烂命一条,有何所忧所惧?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就是,心中坦荡,自然不怕神明怪罪。”
“行了行了行了。”龙誉听着独空念经似的解释,觉得自己真心听不来这种温雅男人说出的温吞吞的话,不禁摆摆手,有些鄙夷道,“你不就是真想让那个男人在这巫神殿里冻死吗,用得着把神明搬出来吗?不过那个男人要是就这么被冻死,就太便宜他了。”
独空被龙誉这堪称“独到”的见解弄得微微一怔,应是完全没有料到龙誉会这么认为,片刻的怔忡后不禁笑意更甚,“圣蝎使说话真是有趣,独空佩服。”
独空说完,走到长石案前,将小陶炉放到了石案上,而后拿起陶壶到殿外装了些雪回来,将陶壶燉在了小陶炉上,又转身到殿墙上那个暗格里拿出了一包巴掌大小几张枯荷叶层层包裹的东西,而后跪坐到他方才落座过的蒲团上,将手中包裹好的枯荷叶层层打开,赫然是茶叶。
“圣蝎使,若是不怕独空在茶水里下毒,又觉得这雪夜太过冰寒的话,便坐下与独空一起喝一碗热茶如何?”独空边说边拿起放在陶碗里的长柄木勺在陶壶里搅了搅,雪已经完全化开,正在炭火的温燉中酝酿着上升的水雾,只听独空温吞吞地继续道,“这是台凯独有的香茶,自家炒的,今年年春祖奶奶特意让人给我捎的,当时我拿着没舍得一时喝完,没想到现在居然是用作回味只用,甚至还见到了圣蝎使。”
听到“台凯”二字,龙誉的心不禁沉了沉,生生泛疼,躬身将脚边的蒲团翻了个背,继而跪坐下身,一向能说的嘴一时竟缄默得不知接什么话才好。
台凯台凯,美丽快乐的台凯,竟是因为她,全都毁了,一如独空所说的香茶,这世上再也没有了,再也无人能品尝到了。
陶壶中的雪水慢慢开始鼓起泡,沸腾,独空从枯荷叶中抓起一小把香茶,投入了陶壶中,而后将剩下的茶叶继续用枯荷叶小心翼翼地包裹好,再小心翼翼地放回暗格中。
待独空做完这一切再坐下时,茶水已经咕咚咕咚冒着泡,揭了壶盖,用长柄木勺搅了搅,茶香即刻四溢。
自独空说了台凯二字之后,龙誉发觉自己有些抬不起眸,有些不敢看独空平平淡淡的面容,她不是凶手,整个台凯却因她而毁,她始终是台凯的罪人,那个小阿妹骂的没有错,是她将不幸带给了台凯,除了找到那个幕后之人,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弥补她带给台凯的灾难。
“有时候,不是你不惹灾难,灾难便不会找上你。”独空倒了一碗香酽的茶水,双手捧起递给龙誉,“台凯的命运如此,是早已注定的事情,说来,圣蝎使是台凯的恩人,又何必如此自责?命运该来时,谁也无法阻止。”
龙誉抬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独空,试图在他眼里寻找丝毫虚假与安慰之意,然而,没有,不管是虚假还是安慰,都没有,他依旧是一副温温淡淡的神情。
龙誉接过陶碗,看着青绿茶汁中自己的倒影,手紧紧握着陶碗,几乎要将其捏碎,眼神凛凛,“我不会让大伙白死的,不会。”
独空缄默不语,捧起陶碗,慢慢饮茶。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良久,龙誉捧着陶碗,直视独空,打破沉默。
独空看了龙誉片刻,似乎在琢磨她要收回的究竟是哪句话,淡淡一笑,“其实圣蝎使说得无错,我的确又孬又懦弱,软绵绵连一把刀都握不稳,这是事实。”
“这句话你已经重复第二次了。”龙誉盯着独空的眼睛,“大巫师在乎那个蛮不讲理的公主讲的话?”
独空的手微微一颤,陶碗中的茶水险些溢出,虽很快恢复自然,龙誉却已瞧得清楚,不再就这个问题往下,毕竟她与他素不相识,今夜能对坐饮茶,也不过是巧合,但是她心下却还是忍不住为其叹一口气,不值得。
“我想我应该走了,多谢大巫师的热茶相待,让我这身子暖和了不少。”龙誉说完,欲站起身。
“圣蝎使且慢。”独空叫住了龙誉,龙誉平静看他,他才继续道,“圣蝎使来到王都已经将近一月,如今天是愈来愈冷,这雪,只怕还会下得更大,独空觉得,圣蝎使还是回圣山去吧。”
“你知道我早就潜伏于王都?”龙誉再一次惊讶,对独空刮目相看,然而眼神却是顿时变得冷冽,声音也变得冷冷的,“圣山的事,大巫师也要管吗?”
王都周围以及王都内部有尸人出现,并且数量不少,苗王似乎有将大批苗民进奉给都督府和都护府当奴隶的打算,由他们方才的谈话,苗疆更有长安随时会再次出兵的危险,她必须要知道其中更详尽的事她才能返回圣山,否则等于弃整个苗疆于不顾。
还有方才他们所说的都护府人倒马死的情况,她也要去看看,究竟是否五毒圣教所为,若是,因由何在?若不是,亦不能让长安的大兵再压一次苗疆,苗疆会毁的!
“不是独空要管,而是独空觉得圣蝎使再留在王都也不会再有任何线索的收获,不如就此回圣山将你探听到的消息一并告知大祭司为好。”独空说完,不知有一句话当不当说,最终还是平静说出口,“风雨欲来之前,独空想,大祭司是希望圣蝎使能在他身边的。”
他等的,抑或说是他们等的那一天,就要来了。
又或者说,整个苗疆一起等的那一天就要来了。
所有的付出,即将结束。
龙誉看着独空,眸光冷沉,并不言语。
独空也不在意,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龙誉,一改温吞吞之态,而是变得严肃非常,“独空此处有一封信,还望龙誉能替独空转交给大祭司。”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听你的话回圣山?”龙誉没有接过独空递来的信,只是冷冷盯着他。
“因为我相信圣蝎使是在乎大祭司的。”就像他在乎你一样。
龙誉抬手,两只手指夹住信,“你我不过第二次见面,你就这么相信我会将这封信送到他手上而不会自己拆了看了扔了?”
“圣蝎使爱苗疆,我相信圣蝎使不会这么做。”
龙誉冷哼一声将信从独空手指拿过,是,他说的没错,即便她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真假,可是单单那一句,她就一定会选择先回圣山。
风雨欲来之前,她要回到他身边,即便她不知道他所说的风雨是什么,也不知他是否信口而出,她此刻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因为这连日大雪,她也觉得着实诡异,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狂风巨浪一般。
龙誉转身走了。
“圣蝎使,雪大,夜黑,独身一人,需小心。”
独空没有挽留她在如此冰雪寒天夜留下,而是似乎话中有话,龙誉没有回头,径自走了。
狂风呼啸着白雪如刀一般扑打在脸上,松涛仿佛鬼哭狼嚎,龙誉踮脚踩在厚厚的雪上,因着狂风与脚尖着力点太绵软,加之夜太黑沉,唯有她怀中一颗拇指甲般大小的夜明珠散着浅浅淡淡的绿光,她的脚步并不快。
她其实可以不急着赶回圣山,因为她已让林蝉蝉带着探听到的消息先行回去,可是在意那个白面小男人,再因着独空这么一说,她就更在意,她觉得自己有些犯贱。
忽然,龙誉感觉到风卷雪飞的松林里有异样,虽不明显,但是她的耳力不会有错。
“妹子,这么大的风雪,这么黑的夜,急急赶路是要回圣山吗?”
风大雪大,女子的声音不甚清晰,在黑暗中却已足够龙誉听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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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叔看啥啥不对,看别人的电驴牌子,叫“宏驹”大叔眼睛不好,看成了“公厕”;然后又看到一辆驴的车牌子叫“尼建”,大叔又看成了“尼玛”,哎,看来大叔老眼很昏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