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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妹体内种下这雄性眠蛊的,是阿妹你的亲阿娘……
若说在听到阿娘不是自己的亲阿娘时,龙誉心中如同千军万马奔过,轰隆隆地踩压她的心踩压得让她生生的疼,可是她还能忍,因为阿娘是爱她的,不论她是不是她的亲女儿;而如今听到她身体里的眠蛊是她的亲阿娘亲手种下的,仿佛有一颗千斤巨石砸到龙誉本就摇摇晃晃的心上,几乎将她自认坚强的心砸得粉碎。
龙誉的身体止不住开始微微颤抖,那已经从心口褪下的揪痛又重新袭了上来,疼极了,疼得她的唇也开始泛白,那种疼,难以名状。
阿娘说的,有哪个阿娘不爱自己的孩儿的……怎么此刻想起,竟是那么可笑……
烛渊的心也因为龙誉心下的疼痛而更疼了,然而他的嘴角却扬得更高,“如何,这个答案,阿妹满意么?”
“阿哥……认识我那亲阿娘?”龙誉双唇轻颤,十分艰难地才吐出这么一句问话,似疑问,又似在自言自语,“阿哥之所以恨我,就是因为我那亲阿娘将眠蛊种到了的身体里。”
烛渊却是答非所问,“我再告诉阿妹,雄蛊若无宿主,我便可相安无事,但雄蛊一旦有宿主,我的命便会受其牵制,而宿主若死,眠蛊便也会随之死去,一蛊死,则另一蛊也亡。”
“我这副躯壳,没了雌性眠蛊,必死无疑。”烛渊的声音有些异样的扭曲,听不出是冰冷还是狠厉,“阿妹你说,牵着我性命的东西就在你身上,我不恨你,我恨谁呢?”
龙誉大惊,她万万想不到,他竟是,用眠蛊续命!?
所以,阿娘才会如此怕他,因为阿娘知道实情,知道他恨她们,恨不得一抬手就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可是他却又不能杀了她,反而要看着她好好地活着,因为眠蛊一旦种下,便不能再取出,若是强行从宿主体内取出,眠蛊必死无疑。
但是,阿娘,或是说她的亲阿娘是知道这样的后果的,也知道五毒圣教的大祭司是万万得罪不得的,可是她们竟然盗取了牵制他性命的宝贝用到了她的身上,也不枉他这么恨,足足二十年啊……
除了盗取,她再想不出阿娘她们是如何得到的眠蛊,她不信他会将这等同他性命的眠蛊拱手让人,可她们为何要在她体内种下这本不属于她们的眠蛊,而且,能从堂堂五毒圣教大祭司身边盗取宝贝的人,又该是有怎样通天的本领?
单单他那弹指间的无形千丝引,便足以令天下人闻风丧胆,阿娘的本事她知道,绝不可能是那个从他身边盗走眠蛊的人,难道——
是她的那个亲阿娘!?
龙誉慢慢松开了搂着烛渊腰身的双臂,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想要看烛渊面上的神色以证实她的想法,奈何天上月色未展,她所看见的,只是一片漆黑,唯听得烛渊的鼻息愈来愈急促,自他那指间银指环所发出的嗡鸣也愈来愈清晰。
“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龙誉胸中一口郁结的气难解,今夜的事,一件件都太过突然,突然得她难以接受。
却也不知为何,在听到他竟是以眠蛊来续命之时,竟比知道阿娘不是她的亲阿娘以及她体内的眠蛊是她亲阿娘亲手种下的还要令她震惊,令她难以接受,甚至觉得心更疼。
她记得他说过,他找了她二十年,那他体内的雌性眠蛊便是在二十年前种下的,甚或更久之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不得不用眠蛊来续命?
而他的左眼……
黑暗中,烛渊没有说话,只是推开了面前的龙誉,转身在黑暗中循着蚩尤神殿的方向走去。
他之前本是要先行离开了,可是才走出几步之遥便觉心口前所未有地抽疼,他知这是眠蛊的反应,他知道让她知晓了实情会使得她的心这意想不到的突来刺痛,也会使得他体内的雄蛊起反应,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次的感应会来得这般强烈,似乎她在将她心底积压的所有悲痛全部翻捣了出来,而这之前的二十年他们之所以各自相安无事,是因为他们尚未有过任何肢体接触且眠蛊未曾觉醒,而如今不同,眠蛊正值觉醒期,需要的是他们越多越好的近距离接触。
眠蛊是蛊虫之王,除了能让人拥有强大的养蛊控蛊之力外,还拥有着自我的思想,并非是同人类一般,而只是对自己那另一半的感知与渴求,眠蛊的最大力量就在宿主相爱之后,若是宿主没有满足眠蛊所想要的,那么在得到眠蛊强大的养蛊控蛊之力时必须付出代价——忍受身心的折磨,而龙誉方才心中强力压制的悲愤被她体内的雄蛊所感知,渴求雌蛊在身边,奈何当时烛渊正在离开,双蛊得不到纾解,他们二人自然便要承受折磨。
也正当此时,烛渊十指上的银指环开始发出嗡鸣,他知道,他们在渴求鲜血,如同眠蛊一般,它们也需要鲜血的纾解。
苗疆传说中的至高武器,其杀伤力足以震惊天下,却无人知,却是要鲜血喂养的魔物,随时都可能反噬其主。
“呵呵……”良久,烛渊在黑暗中几不可闻地笑出了声,似自嘲,又似悲鸣。
他是五毒圣教的大祭司,是圣山人人尊拜的圣神,却又有谁知,他或许,什么都不是。
黑暗中龙誉虽看不见烛渊的身影,却能依着他的气息追寻他的方向,紧紧跟着他,一则是因为她此刻体内的眠蛊被他牵制着,若是她离开回头去找阿娘,他们只能双方都痛苦,眠蛊能带给他们力量,却也能将他们折磨致死,二则是因为她心中疑惑还不得解,虽然她对她那亲阿娘无甚情感,阿娘即使说了会将事情全部告诉她,可她觉得阿娘绝不会不带一丝隐瞒地全全告诉她,而这个白面小男人不同,他恨不得她内心痛苦煎熬,若是要说,便会无所隐瞒。
这是迟早要知道的事情,与其温吞吞地慢慢知道,不如一次来个痛快,没有什么事是她龙誉挺不过去的,六年前她看着那般血流成河她都挺过来了,发誓要好好活着变得强大,要让苗民不再遭受苦难,如今两次大火,更是让她坚定了这个信念,她不会死,她不会颓败,她会好好活着。
还有,她感觉得到他身上那一触即发的戾气,她也感觉到他有在极力控制,可她的心却有那么丝丝担忧,担忧他会被他自己的戾气吞灭。
“阿妹这般紧紧跟着我是要做什么呢?”当烛渊离开大片的林子看到了蚩尤神殿时,忽然放缓了脚步,也不回头,似是心口的痛楚减少了不少,只是淡淡道,“不怕我抬手便杀了阿妹么?”
“我知道阿哥不会。”龙誉回答得肯定,虽是在黑暗中穿过了繁茂绵长的林子,龙誉只是呼吸稍微加快了些,心口的痛楚少了许多,“即便阿哥心里有想要把我碎尸万段的念头。”
“想要知道当年的事情么?”烛渊轻轻一笑,“阿妹受得住么?若是还像方才那般,我还不想拿自己的命陪阿妹开玩笑。”
“我突然想明白了,这种事情,慢慢地一点点知晓,才能体会一点点积压的痛苦与煎熬,我既然不能如阿妹所说将阿妹碎尸万段,但还是能有法子让阿妹觉得痛苦难熬的,这样才能稍稍舒解我这二十年来的怨恨。”烛渊说得不加掩饰,停下脚步转过了头,虽是笑着,眼神却似冰刃,眼中的杀意也毫不掩饰,左眼的血红未褪,“至于阿妹那假的阿娘,阿妹也别想着再见到了,我会一点点告诉阿妹的。”
龙誉平静地看着烛渊,面上没有震惊也没有愤怒,这是她原本就料到的,可一想到他前些日子对她的温柔,为何觉得有些失落。
“阿妹如今是学会了气定神闲波澜不惊了么?真是有意思。”烛渊说着,将自己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左手慢慢松开,再慢慢抬起,借着倏忽不定的月光让龙誉看清他的手,龙誉只见月光之下,有血从他那指上的银指环下端沁出,沿着他的手背往下淌。
“阿妹既然这么喜欢跟着我,那么我便带阿妹去看个有趣的,看完之后,我再告诉阿妹一件有趣的事。”烛渊说完,扭回头,继续往前走了。
龙誉难得平静的面色终是成功地被烛渊那莫名流血的手指划破了,她还清楚地瞧见了,他的手在颤抖,因为那嗡鸣的银指环而颤抖。
反噬!?这是龙誉的脑海里第一个闪现的想法,无形千丝引的反噬!?
这一夜,还有多少令她震惊的事情发生!?
龙誉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又跟上了烛渊如飞般的脚步,进入了蚩尤神殿。
殿门两侧的守卫站得笔挺,目不斜视,虽然见着了跟在烛渊身后的龙誉,心下虽有疑惑,却不敢多做他想,更不敢多看一眼,也没人敢阻拦。
龙誉又进到了大殿之后的花庭,月色幽深,使得那几尊立在花庭四角的怪异石像显出一种诡异的感觉来。
只见烛渊移向他们之前做过的那张石桌,那支龙誉所吹过的夜箫的还放在石桌上,龙誉突然有一种要把它收起的冲动,终是没有动作,只看着烛渊走到了那尊不牛不驴的大石像前,将左手伸进了石像大张的口中,稍倾,只听得低沉的轰轰声,石像后方地面竟开出了一个一寸见方的豁口,豁口下方是石梯。
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竟是暗藏玄机吗?重要的东西吗?
龙誉拧拧眉,烛渊已是走下了石梯,龙誉想知道他究竟让她看什么,是否和二十年前的事情有关,便也走下了石梯,就在她整个人完全走入石梯后,她头顶的石门便自行关闭了。
如今,便真的是漆黑一片,更是连一丝外界的声音都听不到,唯有烛渊轻轻的脚步声与那随他一举一动所发出的叮铃声在前方响起,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似乎烛渊也未有照明的打算,也不关心身后的龙誉有无跟上,倒是黑暗中轻车熟路地往更深的方向去了。
龙誉让自己很快适应这片不同于外界的黑暗,用手摸向旁壁,听着烛渊的脚步声与摸着旁壁往下走去。
石梯有些弯折,并非是直通到底,龙誉听着烛渊那畅通无阻的脚步声未曾有过丝毫阻滞,心想这地方他定是熟悉的很。
可当龙誉一路摸索着旁壁往下的时候,愈往下,她的心就震惊得愈加厉害,因为她的手触摸到的不仅仅是普普通通的石壁,而是密密麻麻的机关,黑暗中她虽看不见,可她却清楚的触碰到了,没有会无缘无故在石壁上布下密密麻麻的小孔,两壁皆是,那么她的脚下呢?头顶呢?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当龙誉走下最后一级石梯之时,眼前的黑暗被一支火把划破,这让她有些不适应地微微闭起了眼,待双眼适应了之后才发现她身处的地方是一个山洞,因为蚩尤神殿位于圣山的最高处,即便是通往地下会有这么一个山洞也不足为奇。
山洞并不算大,当是处在半山腰的缘故,然而这山洞很是不同寻常,除了他们走下来的那道石梯之外,似乎还有一个出口,只是那所谓的出口小得可怜,只容得下一个七岁小儿跪趴着通过,似乎根本就不能算作出口。
只是那所谓的出口虽小,此时外边当有月光,便使得那小洞口有些轻微的光亮,人的视线总会先循着光亮处看,龙誉也不例外,而当她将视线从那小洞口上移开,看到洞壁的时候,她的心狠狠地颤了颤,仿佛有人在她心口给了她一个闷棍。
洞壁仍是洞壁,只不过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刻字,有大有小,有深有浅,有些字上不知又叠了多上层的字,斑斑驳驳,便是连洞顶也爬满了这样的刻字,龙誉不禁转头看向自己背后的洞壁,看清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抬起颤抖的手去抚摸那些洞壁上的刻字。
洞壁因为常年的浸水变得暗绿湿滑,有些腐蚀了洞壁上的字,有些剥落了,有些还完好,只是无论如何,这些刻字都是有年岁的了,不然不会被洞中的潮湿使得变色变成已经看不出原本山体的颜色。
而且这些刻字,看起来笨拙得可以,当不是出自大人之手,应该是出自孩童之手,龙誉的心再猛的一颤,不由得再看向那小小的洞口一眼。
龙誉再往旁边挪移了几步,洞壁上仍旧是刻字,只是较之前那些脱了些稚气,也工整了些,只是被用石头划了又划,已经看不出上面到底刻的是什么字,再往小洞口那边,洞壁依旧是被划了又划,刻痕朦胧,却也看得出那残留的一笔一划完全脱了稚气,很是沉稳,不再是孩童的感觉。
再抬头看看洞顶,虽然看不清字,只能看得见密密麻麻的一片被划凿过的痕迹,还有那挨着洞壁堆放在地上的大把大把已经变色发霉乃至朽烂的刻字穿绳竹片,不可置信,心不受控制地觉得很疼,很疼。
这个山洞,难道……
“阿妹看什么呢?”就在龙誉震惊得难以言喻之时,烛渊不咸不淡还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山洞的另一侧响起,“我让阿妹来看的,可不是这些。”
龙誉慢慢转过身,眼神变幻莫测地看着烛渊,看着他将手中的火把挂到洞壁上,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火石扔到地上,将她所见到的一切全部与他联系到了一起,她想问,这个山洞,曾经有什么人居住过,可是这一句话滚烫在喉间,怎么也问不出口。
是他吗?不,怎么可能是他,他是五毒圣教的大祭司,怎么可能……
龙誉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很害怕,害怕自己所想是事实。
“呵呵,阿妹是想知道这山洞有谁曾经呆过么?阿妹联想到了什么,抑或说是猜到了什么呢?”烛渊嘴角仍是含着浅笑,只是那笑容在火光下显得很不真实,浅笑出声,“不过,这和阿妹有关系么?阿妹不是才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冷血的人么?”
龙誉没有反驳,只是定定看着他,觉得他的笑容很飘忽,也觉得自己的心很难受,他说的没有错,她是已经下定决心做一个足够冷静足够冷血的人,可是她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疼。
是,她是联想到了什么,抑或说是,联想到了他。
龙誉定定看着他不说话,烛渊浅笑不语,末了,烛渊才又道:“阿妹的心思还不够细,看来我真的是需要为我的这条命担心又操劳,难道阿妹只注意到了洞壁上这些,没注意到其他了么?”
烛渊清浅的声音碰撞在洞壁上,发出浅浅的回音,透过这回音,龙誉听到了呼吸声,非她非他,而是来自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这里,还有谁!?
难道她方才的联想与猜测都错了!?
“阿妹终于察觉了么?来,到阿哥这儿来。”烛渊笑得轻淡,龙誉却发现他双手指环处沁血沁得愈发厉害了,竟已能流经他的指背,自指尖滴落在地。
龙誉抬起脚,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
山洞呈不规整形状,龙誉下了石梯后注意力集中在了山洞的左侧,倒没有发现烛渊所站的右侧有往后深进的凹处。
龙誉走到烛渊身侧,觉得这一夜的震惊,实在太多太多。
就在这山洞右侧最凹进处,坐着一名蓬头垢后身着黑衣头发花白的男人,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头也是低低垂着,衣衫有些褴褛,却因着他所坐的地方是整个山洞最潮湿处显得很是脏污,若非他那还尚在跳动的心口,已与一具死尸无甚差别。
然而这样一个男人的膝上却摆放这一套女子的红色衣裙,红色已不再鲜艳,暗暗沉沉如干涸过后的血一般,然而却是完好的,甚至一丝褴褛都无,与男子身上的黑衣可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只还不待龙誉思量,烛渊的左手五指便如利刃一般刺入了男人的右肩,将他的指根完全没入男人的体内,龙誉甚至能看到烛渊那修长的手指穿透男人的背从后露出的指尖,布满血。
龙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怔住了,男人没有一声未吭,因他低垂着头,龙誉看不见他面上的神情,却看得清有血从他嘴角滴落,一滴滴落到了他膝上的红色衣裙上,只听烛渊冷笑一声,那笑声冷得透骨。
此刻的烛渊是嗜杀的,从他那如烈火般燃烧的左眼龙誉便能看出,她不知道面前的男子与他有怎样的深仇大恨,她也有上前制止他拉开他的冲动,可是她知道,她没有这个本事,若她这般做,只会给这不知名男子遭更痛苦的折磨。
龙誉觉得,今夜的烛渊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应该说这才是真正的他,他对她的那些温柔,不过都是他心血来潮的假象而已。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可如今真正这么想来,为何觉得失落。
“咔……”骨头碎裂的声音,男人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烛渊满意地从男人的肩胛中慢慢抽出自己的手,龙誉依旧定在原地。
“师父不愧是师父,还是这么能忍。”烛渊轻轻笑着,将左手放在右手衣袖上反复摩擦,虽称之为师父,口中的话却无一丝恭敬之意,“徒儿佩服。”
龙誉震惊,这个几乎如死人一般的男人,是他师父!?
“徒儿这双手渴得厉害,师父的血最是解渴。”烛渊边说边慢慢蹲下身,看着面前因疼痛而痉挛的男人,从怀里摸出一只细颈小陶瓶,扒开瓶塞,将瓶口对着男人血肉模糊的右肩,手指轻轻点着平身,便有白色的粉末撒到了男人的伤口上,只见男子痉挛更甚,烛渊却像没有见到一般,声音依旧轻淡,“师父不要担心伤口好不了,徒儿特意带来了对伤口愈合很有效的药,不出十日,师父的右肩又会长满新肉,不过会让师父生不如死十日罢了。”
男人虽已是疼痛难忍,还是用背强抵着身后的洞壁不让自己歪倒在地,艰难又口齿不清地吐出断断续续的三个字,“小……杂种……”
声音虽小,龙誉却听得清楚,以及男子话语里深深的鄙夷她都听得明明白白,然烛渊不怒发笑,轻轻的笑声回荡在山洞中,除了诡异再也说不上其他的感觉。
他,小杂种!?龙誉此刻已不会再吃惊,只定定看着烛渊。
只见烛渊凑近男人的耳畔,笑得鄙夷且轻蔑,“那就请师父抬头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小杂种。”
烛渊说完,这才微微侧头抬眸看向龙誉,冰冷的笑意里满是深深的玩味。
那一直了无生气的男人却是身体猛地一颤,猛地抬起了头,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睛透过散落在面前的杂乱头发紧紧盯着龙誉。
男人先是震惊,慢慢睁大了瞳孔,不可置信地望着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的龙誉,想要撩开挡在眼前的头发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奈何他的双手早已废了,想要站起身此刻却是痉挛得无法站起身,只能保持着原姿势定定看着龙誉,双唇颤抖得厉害,“纳……纳儿……!?”
男人的眼神很温柔,像是长辈看小辈般的温柔,龙誉不曾识得这双眼眸,却也没有让她生出排斥感,任他定定看着她,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平日里,她见着老人家总觉得可亲,可如今面对这个几乎是废人的男人,竟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看着他一副希冀的模样,还有他那不断淌血的右肩和仍不断痉挛的身体,龙誉微微张口,却又不知张口要说些什么。
“呵……”烛渊又一次冷笑出声,“师父真是老眼昏花了,还是说耳朵也不好使了,徒儿说的是小杂种,就像师父叫徒儿那样,难道师父还不明白么?”
烛渊说完,慢慢站起了身,朝龙誉走去,男人的瞳孔再次放至最大。
“小杂种,你,你——”男人还来不及说完自己想说的话,身体再也忍不住右肩传来的痛感,侧倒在了地上,不断痉挛。
“阿妹看够了么?看够了就随我离开。”烛渊没有在意身后男人的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面上平淡依旧,走过龙誉身侧也未驻足,“下来之时想必阿妹也知道了,石梯虽窄,却满布机关,即便是顶尖高手也硬闯不出去,而这也是通往外面的唯一道路。”
烛渊说着,取下了挂在洞壁上的火把,手指轻轻一弹,火把熄灭了,山洞即刻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然而此刻龙誉却发现,除了那个小得不能算是出口的洞口能透近一点光亮,其实洞顶也有天光,只是那洞顶的洞小小的,投下的月光也只是细细的几道。
今夜的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多到她有些梳理不过来,就像她现在不知是该思量自己的身世还是去思量他与他的师父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去想那洞壁上的刻字?
她的猜想仍旧没有错,洞壁上的那些刻字,绝对不是出于那个老人之手,那么在他之前呢?
龙誉忽然有些不敢想象,她并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别人的恩怨她也不会随意插手,方才那个老人,她虽心生同情,可那毕竟不是属于她该管的事,而且她不知道,他带她来到这个山洞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有趣的事情就是看他与他师父的恩怨?
今夜,好乱,乱得她几乎什么事情都理不出来。
“我曾经以为,我会死在这里……”黑暗中,烛渊的声音几不可闻,不是说给任何人听,而是说给他自己听的,龙誉却是听得清楚,心仿佛一瞬间沉到了黑暗之中。
她猜的,没有错,可是,为什么!?
“难道阿妹不奇怪那人是何人么?”在将要走到石梯顶端之时,烛渊冷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平平淡淡,没有波澜,“我带阿妹来瞧的,可就是为了瞧他。”
“他可是五毒圣教上一任的大祭司,擎天。”黑暗中,烛渊开启了打开地面门道的开关,月光洒落,却突然让龙誉觉得今夜的月光异常的冷,烛渊在踏出地面的一刻回了头,俯视着还在通道中的龙誉,猩红与黑暗在他的双眸中交织,“阿妹不是想知道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么?”
“那我便告诉阿妹,那是你那亲阿娘的亲生阿爹。”
烛渊的话带了玩味,龙誉看到了他依旧燃烧的左眸,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也一并燃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