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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宝抬起头,看了眼那老大夫。
不少医师们都抬起头,一边休息一下,一边朝着喜宝这边看过来,等着喜宝认错和惊慌,等着她一开口,就立即追加几句,狠狠的羞辱批评她一番。
却不想,喜宝的狂妄,远超过众人的预期。
“老大夫,医人不能只求踏着前人的脚步走,的确需要几分想象力和勇气!不然医学怎么进步?难道只停步不前吗?就治曾经能治的病,曾经不能治的病,难道就永远不治了?医士,难道不该努力研究,努力医治更多曾经不能治的病吗?”喜宝并没有惊慌受教的揭开绷带,重新医治,反而朝着身后的两个帮忙打杂的官兵道:“麻烦官大哥,用担架把这位病人送到木槿堂吧,到了那儿,我的学徒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里脏乱,容易感染病菌。”
那两个官兵朝着蒙着面纱,却也掩不去她光彩的喜宝看了眼,转身便要去抬那病人。
那老大夫却冷冷哼了一声“慢着!这里的伤者,我们人人都有资格医治,不是你医治了他了,他的命就交到你手上了。这个少爷的生死,我此刻可不能袖手旁观。”老大夫扭头朝着身后的另几位大夫道:“张大夫,李大夫,王大夫大家看看,你们觉得,这病人怎么治?”
“断手大伤,重脉再此,人都说五指连心。这样的伤,失血过多,能止血后,当止血用药。避免发炎和伤口反复,才能保命。若贸然想要缝回断手,断面肌肉有的能长好,有的地方却已经坏死无法长好,这样下去,就是永远长不好的伤,拖下去,就是一条命!”
“指尖只怕已经坏死了,就算接上了,日后也无法活血,早晚还是要截肢,再截肢,风险多大,哼……”
“作尊!”
几个医师纷纷开口抨击喜宝,一个个列举这不可能治好,甚至还会因为误医害了一条命。
不少病人都忍不住朝着喜宝看来,眼神里多有畏惧和鄙视1若说一个好医生值得人尊敬,那么执拗害人命的庸医,那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可恨到家了。
喜宝咬着牙,气的浑身发抖“你们合起来对付我,不就是欺负我年少,又是个女大夫吗?你们可查看了这位病人指尖的情况?可检查了断臂的状态?就如此打击侮辱,说我误诊,说我不行。你们可有过类似的治疗?你们可知道我用的是什么药膏?你们没有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就这样为了合起来踩我一脚,就这样判定一个病人从此后就必须是断臂残废,不然就是死。你们又有医德吗?你们这就是好医生了?”
“经验!我们考的是几十年的经验,你靠的是什么?凭什么让我们相信?无论如何,今日,我们绝不能让你带着这个病人走,举行看诊会!大家一起来评说!”老大夫不饶人的站在那里,冷冷的道。他的眼神冰冷,看着喜宝,那眼神,显然是在看着一个想要挑战他权威的小孩子。眼神里充满了示威,施压,和一种看弱者的嘲弄。
喜宝攥着拳头,昂然站在那里,背脊挺拔,她朗声道:“难道你们人多,就一定对吗?第一个制造麻醉散的先神祖师爷华佗,世人也都不认可麻醉散的存在,难道这就可以说麻醉散是不能用的吗?”
“医者前辈许叔微得怪症,半身出汗,半身不出汗,左肋下疼痛,呕酸水,这病前所未闻,他用苍术下药,治好了自己的病。我要问大人,他为何不用老办法治自己左肋下疼痛、呕酸水。却非要挑战未用过的苍术下药,去医治自已的怪病?喜宝愤愤的继续怒道!“照您的话来说,救得性命便可,残废难道就不是病,就不需要考虑医治了吗?难道非要舍弃如此大的代价,保住性命,就是医生该做的,能做的而已?”
老大夫被喜宝的话气的浑身发抖,面色发白,他这辈子还没被哪个医学晚辈这样冒犯过。
可是不等老大夫和其他医士开口说话,喜宝又气的大着声音,梗着脖子,倔强的叱喝:“你们可想过,这病人醒来,发现自己手臂断了,自己大好一生,都只能断臂而活,会是怎样的心情?可是如果手臂接上了,哪怕不能行动如昨,又会怎样感激庆幸?仁义之病,该当竭尽所能,治疗到最好的状态,出自己全部能量,医治到最佳结果。这才是医生该当一辈子修行的目标。难道只研习前人的经验,不求进取,安逸的做医生,就是好医生吗?老大夫,我敢问你,你这一生,只做一个医匠,可治过人都说不能治之病,可有过自己的,独属于你自己的成就吗?你为医术的推进发展,做过贡献吗?我此刻医治,自然不敢拿病人的生命冒险。自然是保全病人生命的前提下,去尽量帮他保全手臂,这有什么错?如果这病人死了,我愿意以死谢罪!”
喜宝这一句话说下来,众人都骇然惊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被喜宝不服输的声音惊倒,被喜宝那明明身子纤细,却昂头挺胸,独自面对众人排挤,力争自己的观点正确,敢于承受众议,众人的反对。
如此昂然勇敢,侃侃而谈,神色自如而带着身为医者的骄傲和自信。
她的话语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打在大家的心上。
她不卑不亢纤细却又径悍的矛盾模样,震撼的众人脑内一阵阵的嗡嗡作响。
大家被喜宝的眼神折服,被喜宝的话语折服。
谁没生过病?谁没受过伤?谁不希望治病后,能不留症状,回复最初最好的状态?可是大家都知道,治病难得如此。大多数病人,都要慰劳活下去,而忍受一些生病后不得不承受的症状,有得有舍的,去为了能医治的到的最佳的状态,而舍弃一些。退而求其次的接受自己预想之下的一个状态。
“你不用巧舌如簧,治病救人就是这么回事儿。这人若照你这样治,就没救了!我还是老话,断臂求存!保命要紧!”老大夫气的指着那已经被担架架起来的断臂少年,恶狠狠的道:“我还真不稀罕你这条命!你值不值给这少年偿命,哼!”
喜宝气的咬着牙,看着站在老大夫身后的几个冷眼看着她,因她刚才一席话,更气愤恼火的医士们。
喜宝一阵绝望,她这是触犯了所有人的逆鳞,如果这些人让她将断臂少年带走,那就是他们承认了自己身为医士不求进取,曾经为不知多少病人错失了很多更好治疗的机会。
更何况,他们让她把病人带走,也要担着喜宝将那病人的手臂治好,砸了大家招牌的风险。如果此刻留下喜宝,仍然算他们胜,且也不需要担任何风险。
他们看不上她这条命,他们只是要当下先狠狠的踩她一脚。
如今,病人留下,其他大夫们重新医治。以后,便再也没有其他病人,肯相信她,敢冒险来给她医治了……
喜宝咬着嘴唇,独自面对着众人的冷视打压,浑身颤抖,尽管仍然站的挺直,却显得那么无助,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