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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就这么过去了,而这三日里她总心不在焉。那些难民并不是她的责任,该说世上没有谁注定是谁的责任。她尽全力去帮屠家是因为之间的前缘,亲缘,血缘。
可那些难民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她实在没必要多管闲事。
“钱姑娘,钱姑娘?”工头叫了两遍才把她的神给唤回来,早就请了相士来挑黄道吉日,过几日开张,这是要做最后的完善确认。
到时候端木惟真也会来,她还是把心思放在怎么把他会来的消息最大限度的散播出去帮铺子做宣传好了。
“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阎少爷提拔你做工头,就可知你的人品能力和带人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
她口甜舌滑,并不吝啬于赞美。或许以后还会有一块工作的机会,良好的人际关系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何况她这张脸也摆不出什么上司的架子和气势。
工头笑道,“姑娘满意就好。”
她很满意呢,等铺子开张以后就会和台秀楼一样赚银子如开水龙头源源不断。她的身家会变厚,银子会变多。然后她又可以想着怎么去挥霍,享受人生。
“我刚才看到很多人往衙门的方向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热闹可看。”去发宣传单的阎家伙计回来,便是跟大伙说起街上见闻。
工头猜测道,“或许又是去看府尹审案子了吧。日子过得太平也是会沉闷乏味的,哪怕是鸡鸣狗盗那种小案子,公堂外头也会有人围观听审。”
“可我看好像去了好多人,大街可是冷清了不少,小案子不至于能吸引那么多人去看吧。”
钱小修道,“你若是想去凑热闹就明说,反正就等开张。这几日也没什么活要干了,你想去就去吧。”
“我就说姑娘最是好说话了。”阎家伙计笑着把剩下没发出去的宣传单放好,脱了工作制服就往外跑,结果却是撞到了往铺子里头冲的阎家医馆的药童。
“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药童骂了一句,然后记起了来意,想起了事态紧急,对着钱小修喊道,“姑娘,不好了。”
钱小修最讨厌就是听到这一句了,什么不好啊。出大事的,意味着她又有烂摊子要收拾了。“怎么了?莫非是有人去医馆闹事?”
“不是。是你送来的那位老妇人,她今早断了气了。”
钱小修愣了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终归是救不活么,真是可怜那小女孩了,连最后的亲人也要失去。“去买口棺材把老人家安葬了吧。”
虽说老人家言语中曾经透露出对故乡的眷恋,但似乎那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再无亲人。估计也找不到人能把她的尸身运回乡了。
药童急道,“有几个难民知道那老妇人死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张破草席,把老人家的尸体一裹,说要带去衙门,找府尹讨公道。坐馆的大夫见不好了。就让我来跟姑娘说一声。”
钱小修惊讶道,“什么!就没尝试着把人拦下来么!”
“拦不住。”也不敢拦,群情汹涌的。就怕他们拦了犯众怒。“姑娘,你是不是去看看。”
她就算是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她又不是府尹能为那些人讨公道。人的情绪是很容易被人煽动的,尤其是同病相怜,有着今日是她。明日就轮到自己的下场是那样的想法的人。
所以有个词叫兔死狐悲。
她只怕那些难民压抑太久,如今爆发出情绪。场面一旦不可收拾,说不准会有打斗。她去了,又是会伤到哪。
“我……”我不去,管那些人死活呢。说吧,说了就能真正断得干净了,她帮老妇人给了诊费也算很有良心了。
工头劝说道,“姑娘还是别去的好,我虽来皇都不久,但也听说那府尹为官不正。若不是他管制不力又有意的放纵,怎么会由着下属杀了人也不理。就怕一会儿双方动手,会伤到无辜。”
药童见她不说话,估摸着她为了自身安全,是不会去了。反正他也就是来通知一声,毕竟那老妇人是钱小修带去的。
药童打算回医馆了,却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这是那小姑娘写的。她不识字,字还是我教她的。她本来说是要亲自给钱姑娘的,但是……”那老妇人的尸首被带走时,小女孩也跟去了,这纸就搁在案几上,他想着那小女孩或许不会再回来了,他就帮她把这个送过来了。
钱小修接过白纸打开,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两个谢字。也就是两个不值钱的谢字……她不觉把纸捏紧了,真的是很讨厌自己这种优柔寡断的性子。她大声道,“外边可能会乱,你们别出去。”
说完,反倒自己跑出去了。
街上空荡得很,让她怀疑是不是皇都城里几乎所有的人都集中到衙门前了。人群当中停着好多顶官轿,都是因为人堵的缘故过不去,那些官员只能下轿到衙门里暂避。
钱小修拼命的往前挤。能挤到前边,完全靠的是她娇小的身段和坚强的意志,当她到达最前面,只觉得自己像是洗过了三温暖一样,差点没有热晕,这不是坚强的意志是什么。
难民将老妇人的尸首就搁在鸣冤鼓旁边,衙门里的衙役全都出动了,府尹警告,“快把尸体搬走,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能让你们这些刁民撒泼的么。”
难民中有人指着府尹身后的一名衙役骂道,“难道他打死了人就能这么算了么!王法在哪!公理在哪!”
钱小修听到身边有人低声聊道,“那人可是府尹的小舅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贱民,把自己的小舅子交出去,死了也只能认命,谁让她运气不好。”
老妇人的孙女只能趴在尸体上不停的哭。那哭声跟底下民众的议论纷纷使得府尹心烦气躁了,“本官已经详细问过,是这老妇自己摔在地上头磕中了石头死掉的,而并非有人蓄意杀害。”
“果真是官字两个口,我们这么多双眼睛亲眼看到是那衙役拿棍子把人打死的,如今你一人说是老人自己磕中石头而死,如此就草草结案了。”
府尹骂道,“你们这群刁民相互包庇,无非是要说假话骗银子。如今集结在公堂当众闹事,再不走,一个个拉回去依法处置!”
“别,府尹大人息怒!”钱小修跑了上去,恬着笑商量道,“他们也是因为同伴死了,心中感伤气愤,才会一时激动言语上有所冒犯,但并不是存心的。”
府尹也是台秀楼的常客,所以认得钱小修,“怎么是你。”
钱小修道,“我也是看到这里人多才想说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她凑上前低声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大人若是处理不好,就怕有损您的威名。还有那些难民可比衙差人数多几倍,若是要动武,大人你可就吃亏了,不如让我试一试劝退这些人。”
府尹觉得她的话有理,点头同意她去劝。
带头的那几个闹事的倒是还记得她的馒头恩情,纷纷喊道,“恩人。”
钱小修道,“你们既是还愿意喊我一声恩人,希望你们能听我的劝,散了吧。”
现在是因为衙役的人数少,府尹才这么好说话,要是他们再集合不散,到时调护城军过来,他们都会逃不掉。
难民中有人质问,“难道就让老人家这么白白死了么!”
钱小修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她晓得自己要他们到此为止对这祖孙两而言都是残忍了一些,老妇人死得冤枉,而她也就只能这么冤枉的死去。
“还是你们想冲过去把那人抓过来大卸八块?然后呢?你们当众杀了人,等着的要不就是砍头,要不就是逃亡。老婆婆死了你们也是看到她的孙女有多可怜了,你们也想自己的孩子变成这样么?”
钱小修把小女孩拉到身边,把她的小脸抬起来让这些人都看看若是没了父母亲人,这张伤心的小脸是多么可怜。
难民中确实有做父母的生了不忍心,但钱小修的话还是不足打消他们退意。
“我们就是不想孩子日后也活的这样的可怜才更要这样做。流离失所到处躲藏已经是够卑贱了,但是从没想过会卑贱到让人打死也只能白死。不是说杀人偿命么,那为什么杀人的人还能好好的,是我们在这些人在他们眼里已经不算是人了么,所以杀人就跟杀猪杀狗一样,那么终有一日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也沦为猪狗,被他们就这么随意的打随意的杀。”
钱小修道,“不会的,我可以和府尹去说,想个办法妥善的安置你们,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们已经来了皇都好几个月了,府尹若是有想过我们的死活,早就想到办法安置我们了。我们知道恩人你是一番好意,但我们今日怎么都要讨个说法的。”为了老人家,也为了他们自己。
说法?也要那府尹愿意听他们的说法才行,他们只会被当作滋事的乱民,“你们听我说……”
她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到庐陵王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谁都不用说了,今日闹事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庐陵王领着手持兵器的禁军,直接把聚在衙门的人全部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