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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辉睁开眼,伸手搭在眼睛上,暗暗松了口气,还以为死定了呢,没想到还有睁眼的时候。能醒过来已然算是大幸,至于其他的,没有断手断脚……等等,那个时候明明是整个横梁掉下来砸到身上的,怎么可能一点事儿没有?!栾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还来不及观察自己的身体状况倒是先被周围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身旁是缎面绸里的五彩苏绣帐子,床上铺着绣有花卉的锦被,木雕云纹的床柱,俨然是一副清宫寝宫模样。难道是张教授找到了陪葬的宫殿?那也不该让我躺在这里啊。栾辉困惑地皱起眉头,往四处张望,蓦然惊出一身冷汗——眼前的事物显然都是新的,断断不可能是三百年前陪葬之物。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栾辉掀开锦被,正准备下床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居然是一套白色的丝绸里衣!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全身,却在感受到胸前的柔软后,脸色变黑了。
妈妈,您三十年前生的确实是儿子是吧是吧是吧?那儿子现在胸前这两团肉又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带着试探的心情,栾辉颤抖着把手往下探了探,尼玛,老子下面的东西哪里去了?!!
老天,不带这样玩我的啊,少了一块肉又拿两团肉来补么?这是哪门子的糊涂账啊!!老天爷,你数学不及格吧?你一定数学不及格!!!
不对不对,我一定是没死成,现在在做梦呢……快醒来快醒来,快回到梁柱底下!
我特么宁愿被梁柱压个半身不遂不得好死也不要进入这么诡异的梦境啊啊啊啊!
栾辉无声地抱头呐喊,神经错乱中……
压垮骆驼的最后的一根稻草正好于此时出现了,略带惊喜的清脆的女孩声音从屏风处传过来,“啊娘娘您终于醒了!”
栾辉抬头一看,是一个梳着辫子头长相清秀伶俐的小姑娘,但见她穿着一件湖绿色的绸缎宫装,端着一个黑檀木的小托盘,盘子上是一盅大概是汤品的东西。
见栾辉睁着眼睛瞪着自己,小姑娘显然吓了一跳,匆忙把汤品放到柜子上,弯腰福了一礼,眉头微皱着,一脸关切地道:“锦屏见过主子娘娘,娘娘可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哈啊?”栾辉表示自己间歇性耳鸣了,“你刚刚叫我什么?”
小姑娘眨眨眼,样子很无辜:“……娘娘您怎么了?”
妈妈,我想回家——
栾辉两眼一翻,如愿以偿地昏了过去。
小宫女立刻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啊,娘娘,娘娘……来人啊,快去请太医——娘娘娘娘您不要吓唬奴婢……”
——栾辉应该庆幸自己昏过去了,这N个“娘娘”连环炮连续不断地砸过来,要是清醒着估计得被膈应死。
这一昏,栾辉脑子里多了一个人的记忆,从而确定了自己赶上了当今流行的穿越重生的大潮。
如今是康熙十六年的二月份,他附身的这个人,名叫纳兰容华,此时是康熙的庶妃。考虑到现在正是清朝前期,后妃封号尚不健全,这庶妃也就是个常在答应之类的,正是历史上康熙大阿哥胤禔的母妃惠妃,也是大名鼎鼎的纳兰明珠的堂侄女,纳兰容若的堂姐。
将纳兰容华的记忆看完了,栾辉还真是同情对方。她七年前生了个皇二子,才活了一年多一点,就殇了,当然凭借栾辉后世对这段历史的了解,这个皇二子没能序齿,连玉碟都上不了。好不容易又生下个皇五子保清,却又被送到内务府总管噶禄养着了,一年见不着几次,弄得母子关系都快生疏了。好在保清今年六岁了,按照规矩是要开始进学堂念书的,这才接进宫里。但这也好不了多少,皇子都是住乾西四所的,虽然天天都会过来请安,总归是比不上养在母亲跟前好。而在前两天,五阿哥保清受了风寒,病倒了。深宫怨气重,康熙朝的皇子存活很是不易,光看目前为止拢共生了十个孩子就留下了四个,还有两个病怏怏半死不活的。可想而知这容华要有多担心。于是陪在儿子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三天。这孩子身体也算好的,病愈后又生龙活虎起来。宫里的女子本就思虑过重,再加上三天没有好好休息,在儿子康复后,纳喇氏病倒了,然后就死了,把这个壳给栾辉让出来了。
虽然对于变成女人这一点,栾辉很是不满,但现在他总不能再去死一死吧?就算死了能回去,栾辉的那具本尊的身体——大概叫尸体更恰当一点?——也不知道被横梁压成什么样子,估计回是回不去了。再加上他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也只能这样看着再做打算。想到这里,栾辉总算能够正常面对眼前的情形。不过也好在变成后宫的妃子,只要不争,寿终正寝也是不难的,而且据他丰富的历史知识,这家伙好像是活到了雍正年间,他研究清史时间不长,对后宫妃嫔了解得并不深入,反正这个惠妃活得年数不短。
想通了,栾辉心里也就舒坦很多。正迷迷瞪瞪时,忽然听到耳边有隐隐的啜泣声,以及属于孩子的糯糯童音,“额娘……额娘……您快睁开眼睛看看保清……”
保清?大阿哥胤禔?原版容华的儿子?
栾辉脑子瞬间清醒,豁然睁开眼睛。
趴在床沿上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包子,留着清朝典型的辫子头,生的倒是极好,略带婴儿肥的小脸儿肉肉的胖乎乎的,十分可爱,虎虎生威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健康强壮的孩子,在这死亡率死高的时代还是挺讨喜的。
栾辉素来就是个喜欢孩子的,前世似乎没有儿女缘,结婚七年只得了一个女儿,最后还夭折了,见到这虎头虎脑的可爱小包子,栾辉不由地勾起唇,开口的语气分外温和慈爱,“保清?”
话甫一出口,栾辉就愣了愣,这种仿佛深入骨髓的疼惜——想必是那位纳兰容华残留下来的深沉的感情吧?可这种被他人操纵的感觉……再看看小包子通红的眼眶,以及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意——罢了,既是收容了自己,要照顾好对方的孩子也是一项任务。
那个自称锦屏的宫女显然发现栾辉醒过来了,喜极而泣道:“主子,您终于醒了!奴婢这就去传太医!”锦屏说着就退了出去。
而锦屏旁边站了另外一名大宫女,端庄稳重的面容,比之锦屏的咋呼更显沉稳。栾辉知道她叫端月。
端月见容华醒了也仅是略红了眼圈,端庄大方地行了礼,便有条不紊地吩咐守在一旁的宫女上前伺候主子起身。
看着两人的动作,栾辉若有所思。
见容华始终没有反应,小包子有些紧张地握住对方的手,怯怯地唤了一声“额娘”。
“保清乖,额娘没事。”
听到这轻声软语的安慰,小包子撑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刷地落了下来,又似乎怕被训斥一般,用手背狠狠地擦掉,却无法抑制声音里哭腔,“呜,额娘睡了三天,他们都说,说……”
“呜,都是保清的错,是保清把病气传给了额娘。”
这后宫还真是少不了嘴碎之人,栾辉暗暗叹气,一个六岁的孩子哪里懂这么多,温柔地摸了摸小孩光秃秃的额头,“保清没有错,保清是额娘的保清,额娘最喜欢保清了。”
“嗯,保清也最喜欢额娘~”保清说着不顾规矩地扑进栾辉怀里。这三天他真的害怕极了,生怕自己的额娘再也醒不过来,那自己就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汗阿玛有那么多儿子,他再小也知道不会在自己身上付出过多精力。而养在噶禄家的那段经历,让他更是明白生母与养母的区别。当然,这不是说噶禄家亏待了皇子,就是再给他们两个胆子,他们也是定然不敢的。可是,噶禄福晋对待自己与对待噶禄家的孩子是截然不同的!他们一家对他,恭敬有之,敬畏有之,可是,唯独没有疼爱亲昵!
这时端月已带人准备好了,屈身行了礼,:“奴婢伺候主子起身。”说着上前将容华扶了起来。
“你先带五阿哥去西暖间稍候。”栾辉看了一眼旁边的胤禔,指了一个小宫女,命令道。
“是,奴婢告退。”
刚在梳妆台前坐好,锦屏便进来了,“启禀娘娘,已着人去唤太医了,想必很快就会到了。”
“嗯。”栾辉只是淡淡应了一句,并不多言,他这具身体本就没什么大问题,他现在要想的是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见锦屏回来,原本拿着梳子的另一个小宫女立刻退到一侧,将位置留给锦屏。
“……你干什么?!”栾辉正想着康熙朝的历史,却被锦屏拿到眼前的东西吓了一跳,不由厉声喝道。
拿着东西的锦屏吓了一跳,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娘娘息怒,奴婢,奴婢是要给娘娘抹胭脂。”
栾辉看清对方手中的东西,皱了皱眉,又不是真正的女人,对这玩意,他心里还是挺抵触的,“起来吧,以后这东西就不要用了。”
“可这些都是内务府刚送的新品,无论颜色还是味道都是极好的,您……”锦屏站起身,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小声解释着。
“锦屏,以后这内贡的胭脂水粉你就给底下的姐妹们分一分吧,我……本宫用不着这些。”
“谢娘娘恩典。”锦屏闻言一喜,这可真是个恩典了。锦屏毕竟是做到大宫女的地位,尽管平日里渣渣呼呼的,可该懂的弯弯绕饶也是一点不含糊。先不说这大内的东西如何好,单就这难得二字便已是极为珍贵。虽说是娘娘不想用的,但娘娘完全可以自己打赏下人,既然要通过自己,一是要给自己个机会做个人情,二是给自己这个跟前伺候的大宫女一个应有的体面。
栾辉此举也是有目的的。这个锦屏虽说不够稳重,可识人交往却颇有手段,况且看着容华往日的记忆,这小姑娘行事说话竟是滴水不漏。深处内廷,消息闭塞,擅长打探消息的人还是值得他重用的。如今看到锦屏的眼神,栾辉点了点头,心说果然是个聪明的。于是不再做声,闭上眼,任凭几个姑娘给自己梳洗。
快梳洗完了,一个小太监急步行至屏风处,扣头等待。得到栾辉的示意,端月走过去,询问详情,一分钟后便回来了,低声道:“娘娘,王太医到了。”顿了顿又道,“是从延禧宫过来的,娘娘是否要传召?”
延禧宫?目前正怀着孩子的马佳氏那里?栾辉睁开眼,看着铜镜里模糊的影像,冷笑一下,微侧头吩咐端月,“让他先候着吧!锦屏你们慢慢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