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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像是睡了好久,又好像是刚刚阖上眼皮。
迷迷糊糊中,顾屿凌听到门嘎达一声响。
再然后,耳边传来了脚踩在灌木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刷的一声响,是棍子猛然抡起时带动的风声。
顾屿凌噌地一下坐起来,脑子里嗡嗡的,一时间有一种不知身处何时何地的恍惚感。
周围是黑的,只有床头一盏壁灯亮着,在黑暗中辟开很小很小的一方光亮。顾屿凌反应过来,自己睡在酒店房间的床上。她翻身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我睡了整整一天?!
她摸摸脑后隆起的一块,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睡梦中那些半梦半醒的时刻里,好像赵子珊进来过,站在她床边,弯身检查她的情况。江铠也来过,摸摸她的头,然后又出去了。
江铠!
顾屿凌心里一动,立刻翻身下床,拉开门走了出去。
有太多的事情要说,她要去找江铠。
在床上躺了一天,感觉全身都皱在一处似的,拧巴得难受。顾屿凌决定不坐电梯,从楼梯走下去,舒活舒活筋骨,人也能更精神。
刚下到三楼,就听到有女人的哭泣声传来,顾屿凌的眸光蓦地收紧,不觉收住脚步,紧张地屏住呼吸。
前一天在城堡另一侧的灌木丛里,用棍子打昏自己的女人,也在哭泣。
难道是同一个人吗?
顾屿凌听了几秒,又不太像。灌木丛里女人的哭声带着极大的隐忍和绝望,而这个女人哭的,怎么说呢,顾屿凌觉得,更像是她看过的,话剧舞台上的一种表演,好像生怕观众不知道她伤心似的。
她慢慢挪动着步子,尽量不发出声音,刚走到安全门口,就听到了一个男人浊重声音:
“雷艺妈妈,我想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事情已经这样,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毕竟,你还有两个女儿要照顾。往后的日子,还得继续朝前走呢。”
顾屿凌探出头去看,眼睛立刻瞪圆了:这个说着大道理安慰雷艺妈妈的,居然是吴优的爸爸?!
一时之间,顾屿凌居然产生了几秒钟的错乱,她在脑子里又确认了一遍,被杀死的人是吴优,不是雷艺啊!
这些话,不应该是雷艺妈妈说给吴优爸爸听的吗?
怎么完全颠倒过来了呢?
正在纳闷的时候,雷艺妈妈抬眼看到了她,连忙擦了擦眼泪,变戏法儿似的换上了一副笑脸,朝她走了过来。
顾屿凌也顺势朝她走了几步,吴优的父亲见状也跟在雷艺妈妈的后面。
“顾警官,我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现在没事了吗?”她关心道。
“没事,”顾屿凌微笑着,“就是出了一点儿小意外而已,不打紧,谢谢您的关心。您没什么事吧……”
顾屿凌指指雷艺妈妈脸上还没有揩干的眼泪,有意引导话题。
“没什么,”王虹屈起指节,在眼角擦了擦,“我是替两个孩子难过。明明是金童玉女,一对璧人,现在喜事变丧事,真的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说着,她刚刚擦干的眼角又有泪珠滚落下来。
顾屿凌刚想安慰两句,然而吴优的父亲先开了口:
“雷艺妈妈,你还是要自己想开点儿。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的事。只能说,吴优和雷艺的缘分浅薄,这是时,也是命,机缘不和,最终都是梦幻泡影。”
顾屿凌心里咯噔一下,愣了几秒钟。吴优的爸爸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态度平静得像在说别人家的事,丝毫感受不到有任何的难过和痛苦,反而带着一种世外高人点拨迷途时的超然。
这也太不符合逻辑和情理了。
然而雷艺的妈妈听他这么说,却好像得到了慰藉似的,泪收住了,连连点头称是。
吴优的爸爸顿了一下,叹口气:“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一切都是注定的,注定的……”
他低声喃喃了几句,末了好像忽然想起了顾屿凌在旁边,抬头抱歉地跟她说:“顾警官,你好好休息,吴优的案子让你们费心了。我有点儿累,想回房间休息一下,失陪了。”
说完,他扽了扽衣服,转身迈大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了,步伐坚定而有力,丝毫看不出一个刚刚承受丧子之痛的老人应有的脆弱。
大概是觉得观众散了,再待下去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于是王虹也跟顾屿凌客套了两句,很快就离开了。
顾屿凌站在原地没动,直到两声关门声响过之后,她才折返回楼梯间,一步一步慢慢地往楼下走。
天理,报应……
吴优爸爸的话,还有他异乎寻常的态度,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呢?
***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在地上拉开一个扇形。顾屿凌走过去推门,江铠一抬头,两人的目光正对上——
“你怎么跑来了?”江铠显得有些意外。
大概一个小时之前,他刚刚去顾屿凌的房间看过,见她睡得香甜安稳,才略感安心,下楼来整理一下目前已知的线索。
“这么快就醒了吗?头没事了吧。”江铠伸手,想摸摸顾屿凌头上被打到的部分,但手到她头顶的时候,又悬停住了,手指微微动了两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没事了。就是摸上去好像肿起一个包,过两天应该就会好的。”
说起头上的包,顾屿凌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寂静无人的灌木丛,幽咽的哭声,还有那道棍子抡起的弧——
“铠哥,”她的眸光收紧,“是你把我救回来的吗?你也到城堡另一侧的灌木丛去了?那个女的,你看到了吗?”
城堡另一侧的灌木丛?女的??
江铠一头雾水:
“你是说,你是跟踪一个女的,到灌木丛去,才被人袭击的?”
“对啊!”顾屿凌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是在哪里发现我的?”
“是在城堡酒店的门口。早晨大概7点钟的时候,一个厨师跑来告诉我,说你倒在门口了,是我和赵子珊把你抱回房间的。说到这个——”江铠顿了一下,暗自庆幸,“还好赵子珊在来德门岛之前是护士长,懂得急救,要不然,现在船没有办法开过来,你真要有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难怪自己迷迷糊糊的时候看到赵子珊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刚刚说,你自己跟踪一个女人,然后被打昏,你还记得是怎么回事吗?”
顾屿凌点点头,把那天晚上怎么在窗口发现了神秘女人的身影,又怎么跟踪到灌木丛,接着听到她奇怪的哭声,最后过去看时空无一物,紧接着就被人打昏的过程,原原本本地给江铠讲了一遍。
江铠陷入了沉思。
这件案子真是越来越错综复杂了,他暗暗想。
“铠哥,我刚刚在来找你的路上,还碰到了一件更奇怪的事。”
接着顾屿凌又将遇到吴优爸爸安慰雷艺妈妈的事情告诉了江铠。
“我最不能理解的,除了吴优爸爸那种反常的态度之外,还有他最后说的那句话——”顾屿凌一字一顿地重复,“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的意思好像是说,吴优干了什么缺德事儿,所以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到底是什么事儿呢?这件事和许景琛一直用来要挟他的,会是同一件吗?”
江铠的眉头皱起,食指中指自然而然地弯起,轻轻点着桌面:
“不管是不是同一件,吴优的爸爸显然知道自己儿子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该把他找来,好好谈一谈了。”
顾屿凌赞同地点点头。
“铠哥,我睡了一整天,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喏~”江铠将自己的笔记本递给她。
顾屿凌接过来,只见最新的一页上,是江铠画的一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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