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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江铠这么一说，顾屿凌的眉毛不由得拧在了一起：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江铠看着她眉毛之间不断加深的垂直线，忽然很想伸手用指腹给她熨平。不过，他知道这样好像不太合适，所以忍住了伸手的冲动，只是耐心地给她解释：
“当时，我把那些照片放在桌子上，王帼卿动都没动一下，只是瞥了一眼。她这么做，无非是想给我们一种她不在乎这种事，这些都是无稽之谈的感觉。但是我注意到，她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憎恶。这个破绽本身就已经把她给出卖了。而且，屿凌你想，如果你是王帼卿，对你老公的婚外情一无所知，现在突然来了两个人，把这么一大摞照片放在了你的眼前，你会有什么反应？”
顾屿凌顺着江铠的话，把自己代入到王帼卿的角色里，思考和想象着，嘴里喃喃：
“有什么反应……，肯定是把照片拿起来，仔细地看清楚这个女人是谁。”
“没错。”江铠点点头，“人性都是好奇的，对别人的事还喜欢吃个瓜，更何况是跟自己密切相关的事。如果不是事先已经知道了，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怎么可能看到老公和别的女人举止亲密的照片，还能这么淡定，连看都不看一眼的。所以，我非常肯定，在我们来找她之前，王帼卿一定已经知道了谢雨蒙的存在！”
顾屿凌先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紧接着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可是铠哥，这样的话，又有一点说不通了。郑晓东情愿拿出20万给私家侦探，作为遮羞费，目的就是不想让他老婆知道他和谢雨蒙的事。既然王帼卿已经知道了，那郑晓东的这笔钱不就给的毫无意义了？他还有什么必要忍受杜雨的威胁呢？”
“有两种可能。”江铠想了想说，“第一，郑晓东并不知道王帼卿已经知道了他在外面有女人的事。第二，郑晓东被我们审问过之后，知道事情已经隐瞒不住了，所以选择了主动向王帼卿坦白。”
“王帼卿是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小公主，按道理，她不可能受得了这种屈辱。既然已经知道了老公背着自己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照道理，她应该不会这么伟大，帮她做伪证。”顾屿凌推一点一点顺着逻辑梳理着，“所以，她的证词是可靠的？案发当天，郑晓东确实有不在场证明？”
江铠没有立刻回答，他想了想，唇角掠过一丝浅浅的笑，摇头：
“这个……，就很难说了。”
“可是……”
江铠看到她眉心的垂直线又有呼之欲出的架势，心里咯噔一下，善良如他，就怕她青春年少的，就早早留下皱纹，于是立刻解释：
“谈恋爱只要两个人互相有感觉就行，但是走到婚姻的话，就复杂多了。婚姻不仅是感情上的结合，更是两个人，甚至是两个家族利益的捆绑，尤其是像王家这样的豪门。普通夫妻，离婚都得扒层皮，王帼卿要离婚的话，会触及到更大的利益分割，弄不好，连陆丰集团都可能受影响。所以，王帼卿如果做伪证给郑晓东打掩护的话，不一定是在帮他，可能是不得已，要保护自己。”
“真够复杂的。”顾屿凌摇着头叹息。
“以后你就会习惯了。做刑警，常常要面对的，就是人性当中最复杂，甚至可能是最阴暗、最恶毒的部分。你要做好心理建设，不然很容易emo的。”江铠顿了一下，语气一转，轻松了不少，“不过呢，咱们组的人都很好，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心理上感觉过不去的，找大家聊聊，很快就没事了。实在不行，还有你师父我呢！”
顾屿凌笑了。
“对了，早晨是不是赶着出来没吃饭，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我请你。”江铠特慷慨。
“饿倒是不饿，就是有点儿渴。”顾屿凌看看对面的商场，临街的一面有一家星巴克，“要不咱们去星巴克喝杯咖啡吧。”
***
江铠还是选了馥芮白，想要稍微甜一点儿，就加了一泵的焦糖糖浆，又给顾屿凌点了臻选麦芽雪冷萃，怕她饿，还选了一块芝士蛋糕，店员做好之后，一起用托盘端了过来。
“谢谢铠哥，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端起麦芽雪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又忍不住托腮叹息，“上大学的时候，老师都会开出一个必读书单来，其中有一本是尼采的书，名字我不记得了，内容更是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对其中的一句话印象深刻：‘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会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也将回以凝视。’像我们这样，见惯了世道人心的阴暗面，会不会自己也变得对这个世界，对人性绝望了。”
江铠放下杯子，想了想之后，慢慢把目光送了过去：
“屿凌，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咱们局里原来有一个女法医，她人长得斯斯文文的，平时看起来很文静。我们都想不明白，她那样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选择做法医这行的。但是，每一次在现场看到她工作，不论现场的情况多血腥、多恐怖，她都能很冷静、很专业地处理，一丝不苟地取证。
后来大家经常合作，慢慢就熟了。有一次我问她，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做法医，难道不会觉得害怕吗？她笑了笑，跟我说，做法医是她从小到大的志愿。至于害怕嘛，她说做任何事，最重要的是自己明白为什么。她心里清楚，她是在帮助死者找出他们遇害的真相，有了这样的信念，她就一点儿都不害怕了。”
顾屿凌笑笑：
“我明白了，铠哥。你是想告诉我，不管做什么，最重要的是自己心里要清楚为什么这么做。其实，我曾经也想过，如果有一天，有什么事让我失望和心碎，我也绝对不可以破罐破摔、放弃自己。我知道，如果一个人开启了糟蹋自己的第一步，全世界都会跟着来践踏你。”
江铠欣赏地看着她，竖起拇指给她一个赞。
其实他知道，在顾屿凌的性格里，有着非常坚韧的东西，这在他们在焦尸案现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
他正想说什么，商场的大屏幕忽然亮了，伴随着轻快的音乐响起，一个顾屿凌似曾相识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