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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开的这么好的‘晚云’可是少见的,想来花室里养出来的全在这里了。”皇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可可的眼睛也被引到了那一盆盆花上。昨晚没有看清楚只知道香味清新,白天一看,那一簇簇花团还真是美艳。皇后说叫晚云,那形象看去,加上颜色,真是像极了黄昏时分的云团。
“皇后娘娘是内行。贱奴见识少,只是看所有花都是一样的。皇上派人送来是说要小心服侍,又遣了专人负责,贱奴才道许是珍贵。”珂儿也停下脚步,跟皇后站着。
“只是……”皇后眉间似有顾虑,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叹了口气,说,“许是皇上不知,才如此大意。只觉得好看,才赏了娘子。”
“贱奴知道娘娘说的意思。这花香虽对孕妇无益,但是皇上的心意,贱奴也不好拒绝。”珂儿说出皇后的顾忌,皇后也有些惊讶的看着珂儿。眼睛留恋她腹间,转念一笑,说:“太医说娘子胎气很稳,应该是没事的。”
“这多亏了熙儒贵妃送来的香囊。”珂儿顺手一指身上的香囊,说,“这香囊中的一味香料可与晚云香气相融,成为上好的安胎香。”
皇后眼睛看去,之间珂儿身上倒是系着个香囊,不觉捧起轻轻一嗅,微微皱眉:“这香味近闻有些怪异,娘子确保没事?”
“贱奴本来也有些顾忌,只是今日娘娘说了皇上的决定,才打消念头。”珂儿说着,跟着皇后走进内阁。
“本宫还奇怪呢。这合宫都知道,她与娘子不睦多时,几次若不是皇上护着娘子,只怕……”摇摇头,止住话头,坐在正位上。李嬷嬷端来已经准备好的茶水,又扶着珂儿做好,跟云竹垂手站在珂儿两边。
“娘子说的好玩意儿在哪儿?”皇后轻轻抿了一口茶,眼睛四下寻望。
珂儿只是慌张的跪下,李嬷嬷跟云竹一同陪着。皇后紧张的扶她起来,说:“娘子这是何意?”
“请娘娘恕罪,贱奴骗了娘娘。”珂儿却不肯起来,一味的求饶。
“娘子有什么话,只管起来说,本宫不会怪罪便是。”皇后有些警惕的收回扶着她的手,身边的怜喜也不再管她,只扶着皇后坐下。
“娘子身子小心才是,皇后娘娘已经不怪您了,您还是起来吧。这样也不是说话的样子。”李嬷嬷扶着珂儿小心劝着。
“嬷嬷说的是,娘子这样,咱们怎么说话呢。娘子邀本宫进内阁说话,也是为了防范小人,本宫怎会怪罪。”皇后一语道破,示意李嬷嬷和云竹扶珂儿起来。
珂儿弱弱的被扶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脸上有些微红,说:“原来娘娘已经看出来了,贱奴的小聪明竟如此不堪。”
皇后微微摇头一笑,说:“娘子无须跟本宫绕弯子了,只是不知道娘子究竟为了什么。”
“娘娘,皇上当日松口,许贱奴安心养胎,贱奴就知道是有人从中做了什么,那日皇上前脚刚遣人送来这晚云花,后脚熙儒贵妃就派人送了若干香囊,还嘱咐贱奴要贴身带着,还派人挂在了内阁各处。当时贱奴并没有多想,只是听命佩戴。后来靳嬷嬷来看贱奴,见满院的花朵面露忧色,又见这香囊才如释重负,贱奴再三追问之下,她才道破天机。说晚云花本就罕见,其功效,就更少有人知晓。想是皇上得了这么极品的晚云,只一味的喜欢,才赏了贱奴。好在熙儒贵妃送来的香囊中有一味奇药,可与之相融,改变用途,这才保得孩子无恙。
“当时贱奴还疑惑,熙儒贵妃这些年明里暗里对贱奴又不少怨念,难道只是怕伤及孩子?今日娘娘来,说要将孩子交与她抚养,贱奴才恍然大悟。想来她是早有主意了,只是碍于跟贱奴多年的恩怨才不好开口,如今借了皇上跟娘娘的意思,贱奴也无奈何。”珂儿似是委屈极了,伴着叹息,述明原委,“只是贱奴一直在宫中如何娘娘也是看着的,贱奴虽知自己卑微,孩子终究要托与他人,可是万没想到会是她。娘娘,贱奴实在担心,一是怕她把对贱奴的怨气释在孩子身上,二则是担心自己以后后宫之中彻底没有了依靠。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极其淡定的听完珂儿的话,眼睛里闪动着什么。可可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些年来珂儿跟熙儒贵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是她跟这个后宫中的女人们发生了什么。皇后还在思量着,珂儿也是耐心的等待。李嬷嬷跟云竹站在一边,垂头不语。而皇后身边的那个怜喜则有些站不住了似的,总想说什么,对上皇后的眼神又生生咽了回去。
“妹妹这些年辛苦了。”沉吟片刻,皇后终于开口了,而且直接称呼妹妹,亲昵了不少。
珂儿脸上挂着受宠若惊的表情,眼睛里瞬间饱含热泪,低头擦拭。
“妹妹这些年为家族所累,皇上也能违背大家伙儿的意思,封罪臣之后为妃为嫔。其实皇上还是怜惜妹妹的。只是有人从中……”说着,皇后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珂儿只是微微点头,一副愁容更甚:“公主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如此看着没有要出嫁的意思。前些年青灯古佛伴得久了,怎么肯在走回头路。论理,娘娘应该为她尽心,可是公主却念及旧时患难之情,事事偏袒贵妃,与娘娘敌对。娘娘大义贤淑,事事礼让,才不至于闹出后宫过多的纠纷出来。”
皇后娘娘听闻此话立时嘴角含威,厉声道:“妹妹不得无礼。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怎得你这般议论。再者说,贵妃是皇上的心头至宝,妹妹慎言才是。”
“贱奴已然无所谓了。反正对也是错,错也是错。以往没有错处到让别人费心找来错处,如今也没什么好怕的了,给她们错来看,省的她们费脑费心。只是贱奴卑贱也就算了,有些事该受则受,也是应该。”珂儿低声言明,语气中透着自轻。
皇后听她这么说,也是叹了口气。转头冲着怜喜说:“这惠恩阁里,我看有些人手脚粗笨,念恩娘子身子要紧,我看李嬷嬷倒是中用的,一会儿你去跟李嬷嬷合计一下,那些马虎的都遣出去吧。”
怜喜刚要领旨,珂儿却出声拦住了。“娘娘不必费这个功夫了。这惠恩阁里,怕是要都遣出去才干净。到时候又要有人说娘娘偏私。再者说,遣到谁宫里,都是让人头疼的事儿。娘娘不必为了贱奴大费周章。贱奴没本事替娘娘分忧,却得娘娘如此眷顾,如今这般安排,也算贱奴为娘娘做点儿事情,贱奴方可安心。”
皇后听她这么说,只得沉吟片刻,便罢了,但是神色里有些意外,显然她不知道,珂儿竟如此明了。珂儿也不动声色,只是结果李嬷嬷递过来的水,轻轻饮着。
“妹妹刚才所求之事,本宫实在无能为力。”皇后娘娘再三思考后说,“孩子交与贵妃抚养,是皇上已经定下来了的。本宫只得同意。敛心公主找过皇上,说是贵妃是因为皇上大计才陪她受苦,导致身子坏了。所以皇上念及旧恩,也只得点头。不过妹妹放心,本宫一定力保你们母子平安。即使孩子生下来,本宫也会照顾惠恩阁。妹妹已经够苦了,本宫实在不忍心。”皇后说的推心置腹,珂儿只得频频点头。
事情已经谈妥了,皇后也没有什么必须呆着的了。这是嘱咐了珂儿好生休息,便由怜喜扶着,走出内阁。
“娘子,老奴服侍您歇下吧。这宫里的戏,可是体力活。”见皇后走远了,李嬷嬷过来扶起珂儿往睡帐走着。一同进来的云竹倒有些局促,没了初见时候的沉稳。此时她心里一定是七上八下,摸不清珂儿的心性,所以不敢多做也不敢不做,倒显得慌乱起来。
珂儿冲李嬷嬷轻轻使了个眼色,李嬷嬷忙给她铺好软枕靠着,然后退在一边。珂儿斜卧在床上,轻纱帘子半挡着她的脸,看不清表情。云竹谨慎的跟李嬷嬷站在一边,屋里极其安静。
“云竹,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不让别人进来,却偏偏准了你?”半晌,当所有人都以为珂儿睡着了,她的声音却清澈的流出纱帘。
云竹浑身一惊,噗通跪在地上,却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伺候主子本就是本分,哪有奇怪不奇怪的,可是又不敢这样回话。
“李嬷嬷,扶她起来。”珂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让云竹更加警惕。她听到了这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危险。可是转念一想,从刚才娘子跟皇后娘娘的话里,明摆着她知道惠恩阁里不干净,甚至只道都有谁,可是却也不问,想是什么都不怕的。这种大气坦荡,又让她佩服,于是便就这李嬷嬷的手起来了。
“娘子。”起来后,云竹想了想,撞了撞胆子,说,“娘子瞧得起奴婢,奴婢定当忠心不二。”
“你是新入宫的?”她的话到引来珂儿的笑语。
“奴婢进宫已经三年了。”云竹自然明白珂儿为什么这么问,只得平静的回答。
“那你的眼色可不好。忠心要给有用的主子。我不过是个摆设罢了。”珂儿幽幽的说,却没了刚才对皇后时的那种自轻自贱的意味。
“奴婢什么都瞧得明白。这宫里,主子奴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奴才的命不值钱,只得依托主子恩宠。”也许是说的话多了,云竹没了之前的拘谨。
“说得好。”珂儿轻声笑道,“可是奴才的拧不值钱,我的命却不及奴才。”
“娘娘不可自轻。在这宫里,能活的长久才是福气。”云竹声音沉着,远不是她的年纪可以负担。
“活得长久?”珂儿倒是觉得她的话新鲜,“活得长久若是受罪的活着,也是福气?”
“娘娘,福气是想走的时候走了,而不是想留的时候留不下。”云竹看了看身边的李嬷嬷,并没有出言制止的意思,遍撞着胆子继续说,“那些享尽富贵的,到死是多半是不舍得的。到死都不甘心,怎会是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