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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以自己名义写的书信,?赵如眉并未诧异,反而顺着院长的话温声问:“那些书信,妈妈还留着?”
“留着,?都留着,?一封都没丢。”宋院长忙说。
“时间太久,?我都忘了最开始写了些什么……”看着想说些什么,却又碍于这二十年不见,?止于唇边的院长,赵如眉轻握住她起皱的双手,轻声说:“我能看看那些书信吗?”
“好,?好。”
宋院长牵着姑娘往后门去,她的卧室就在一楼,?新农镇的自建房每间都很宽敞明亮。不过平日因为给孩子提供玩耍场地的缘故,一楼的房间倒没有空着的。
除此之外,?在这后院二楼走廊上,?还有一排排花土与正盛开的鲜花。
赵如眉环顾时来到宋院长的卧室,她一眼就看见进门的实木柜子上,?摆放着一个以天青为底漆,图绘颇有意境的陈旧花瓶,里面插着新鲜的香槟色雏菊与四支还未彻底绽开的清雅百合花。
在宋院长拉开另一侧衣柜下方的抽屉时,?赵如眉目光落在这天青色的陈旧花瓶上。初看还不觉得,?但细看又有那么点眼熟,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与它有关任何具体事宜。
“那个花瓶,还是你跟小安、胖胖他们在小学时候啊,?用零花钱买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宋院长搬出一个精巧的木盒子,?偏头就看见专注盯着花瓶的姑娘,?慈和声线里满是温柔与回忆。
小学时期……
若不是有小安的回忆碎片,?赵如眉几乎一点都想不起来了。院长这么一说她倒是有点印象,但也仅是有点,脑海里根本具现不出当时三人凑钱的场景。
“小时候的事,我忘了很多……”赵如眉不想骗院长,轻声说。
“你们那时候毕竟年纪还小,记不得很正常。”宋院长面露笑容,伸手拍了拍身边床沿,示意姑娘过来,她用锁匙把怀里的木盒锁头打开,感叹说:“但那些回忆是你们小时候送给我的最宝贵礼物。”
赵如眉不由侧目,她记得小时候一直记不住院长具体年纪,就算写在纸张上,也很快就会忘。后来院长说只要记着我比你们大三十岁,往后谁问年纪,就做加法。回别人一个大致数字,例如四十几岁,五十几岁。
院长今年已经七十几岁。
可她整洁体面的外在看起来好似才五十几岁,她的灵魂随时间日渐沉淀,却从未苍老。
“这些全都是你这些年写给我的信,每年十二封,每个月一封。一个夹子就是一年,已经十八年了。”院长手掌摩挲着这些用小夹子好好整理的书信,她翻动着,把压在最底下的一沓书信拿出来。
小夹子夹着的纸张上写着一个年份。
2032年除夕。
宋院长将这一沓印着该年生肖的月份信纸卡递给赵如眉,轻慢说:“这就是最早的,小安说你通过了国家秘密项目的选拔,封闭训练将近一年,才获得了与外界限时沟通的宝贵时间。”
“30年的除夕,你没回来,小安说你在参加封闭选拔,没法回。我原来手机不小心进了水,小安又给我买了个新手机,但那个手机用着信号不好,就没接到你的电话,还是31年除夕,小安回来过年,我才知道这件事。”
说起31年错过的那通报平安的电话,宋院长有些愧疚。
赵如眉却沉默下来。
官方公布恐怖直播间是在2030年覆盖的海蓝星,虽然她的失踪人口档案是于2030年1月1号建档,但她实际的失踪日期,其实是2029年9月9日,恰好是她答应等小安来到自己城市,就带他去玩的前夕。
有关于自己失踪后的几个月,乃至那一两年,赵如眉一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特管局显示的成立日期,是2032年初。时间过去太久,且小安的过往被国家经手进行过专门的掩盖与删减,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很难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他的过往。
但有一定可以确定,在特管局建立之前,小安已经成为直播间玩家。并且通过自身表现,进入了国家视野。特管局的建立从提案再到正式动工,是需要时间的。
且想要进入国家视野,就得有超越常人的表现。
特管局提案?小安在直播间里的成长时间,保守估计6个月。
也就是说,小安大概率是在2030年1月——2031年6月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成为的直播间玩家。他在这期间遭遇了濒死危险,如果没有直播间,他大概率已经死了。
赵如眉捏着书信的手指用了几分力道,她收敛思绪,目光落在这2032年的书信上。
一共12封信,代表着全年12个月。
赵如眉拿下小夹子,抽出最底下那张该年生肖贺卡信纸。这开合的信纸边缘有轻微吸力,稍一用力就能打开。
比成年人巴掌还要大点的信纸,开篇就是2031年1月的日期。可见这信纸虽是2032年除夕给的,但写成的时间,却是2031年。
‘为期一年
的封闭训练终于结束啦,项目从1月开始正式动工,有关于项目基地的情况不能透露,但项目内容与我国医学军工领域有极大关联……’
贺卡信纸上的字迹,不是小安最擅长的凛冽竹体,反倒显得格外圆润青葱。赵如眉不记得自己之前的字体是不是这样,但这字体与小安所擅长的,完全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若不知情的人见到竹体与这圆润体,绝对想象不到有朝一日,这会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这封写于1月的信件内容,大致介绍了东夏国当时在医学、军工领域跟其它国家的优劣差距,其中有一个比较有争议性的研究,就是当时东夏国本土传承的药品究竟能不能自成体系。
当时东夏国的舆论都是唯国外药品论,把国内传承药品批得一无是处。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拿着国外医药厂商的钱大肆抹黑暂且不得而知,但在这封信里,小安明确提到东夏国本土药品是可以成为新体系的。
而这个新体系,就是这个项目的重点之一。
即便赵如眉是初次看到这封信,她也毫不怀疑其中真假。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写出并阐述这些细节来。东夏国本土药品一旦成为体系,那东夏国这十亿人的市场,每年不知道要为国家节省多少支付给国外药品的专利费。
不过在这个项目里,‘赵如眉’还是个新人实习生。她接触不到太核心的,但只要努力下去,总有一天能为项目帮上忙。
本来这个项目轮不上‘赵如眉’,但因为是长时间全封闭性。一旦进入这个项目,短则三五年,长则说不准,不是谁都有这个觉悟,愿意献上自己最青春的年华。
且实习生也并不需要太资深的医学履历,因此在‘赵如眉’的试一试心态下,她发现自己被选上后,便马不停蹄地前往封闭训练场地,进行为期一年的训练与知识填充。
封闭之前,考虑到马上就要过年了,‘赵如眉’跟小安大致说了下情况,还托他告会院长妈妈一声。
而1月这封信的结尾,圆润青葱字体透着朝气蓬勃,表示在项目地伙食很不错,同事也都很好相处,项目在有序推进。唯一让‘赵如眉’感到不安的,就是担心院长妈妈生气,毕竟这个事没有事先跟她商量过。
‘我要是回来了,妈妈你能不能原谅我不告而别?’
这是赵如眉失踪一年后,季淮安用她的字迹,写给院长的第一封信。
他佯装她还在的假象,连或许会因为自己不告而别引起亲人愤怒的可能,都在用书信为她消除。这封信已经有十几年的历史,纸张边缘有些褪色,黑色圆润的字迹还有好几处明显的泪滴状晕染。
“你看吧,我去外边看看胖胖。”宋院长一看这些信眼眶就酸痛,她连忙起身说。
赵如眉一封一封,从一月的信开始看,直至翻完剩下十一封信。她好似在这短短十几分钟里,于项目基地亲身度过了一个忙碌而充实的第一年。
东夏国本土药品的进展很顺利,按照这个趋势,兴许三五年就能顺利结束项目回来。
每一封信里,‘赵如眉’都乐观无比,总是能从各个角度想出安慰的法子,打消看信人的担忧。同时用细节的日常,慰藉看信人的思念。
前四年或许连季淮安都对赵如眉还活着而深信不疑,但从2035年7月的信开始,长达近半年,书信内容涉及到东夏国本土药品体系受阻,研究人员出了问题,需要调整。
&n?bsp;???哪怕‘赵如眉’还在书信里安抚院长自己没事,但再也不复前四年信件内容里那显而易见的乐观。
之后几年的信件,研究项目已经从本土药品跳到军工战略药品开发,涉及国之重器,自然没办法擅自离开更别说回家。
对比前四年,之后四年的书信开始变得沉稳内敛。项目进展在有序推进,自己身体状况也一直健康平安,但那抹乐观却已经消弭无踪。
就连赵如眉都察觉出之后的书信与前四年有显著变化,更别说每年就盼着除夕这十二封了解孩子近况的院长。不过书信里,‘赵如眉’也意识到自己状态略有些不对,‘她’解释这是因为在基地待了太久,想大家了。
2040年除夕。
十二封书信依旧是用的上一年的生肖贺卡,2039年1月的书信开篇就是一个重大研究失败,项目暂时叫停,所有人都需要接受严格审查,高层怀疑内部出了问题。
跟前面八年的书信相比,这一年的书信透露出肉眼可见的疲倦、自闭、自我怀疑。
其他人看到这些书信,或许会以为是‘赵如眉’在这一年遭遇了重大打击。
但实际上,这些情绪全部来自小安。
第五年的转折点,或许是因为小安退休,他究竟遇上了什么,导致情绪消沉?但第五年的消沉与第九年的疲倦与打击感,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透过这些书信,赵如眉恍惚看见精神极度疲倦的小安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手握钢笔,强迫自己去幻想一个已经失踪的人如果还在,会
做些什么,会如何表达。
每年十二封信小安会在除夕给院长,他本该有12个月去调整自己的状态,不让破绽呈现在这十二封书信上。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很好地藏住这些情绪。
连精心准备的书信透着深深的疲倦,这一年小安自己的状态,只会更差。
2040年倒是发生了西国病丨毒研究所被毁,但书信是2040年除夕递交的,即2039年写好。这表明2039年国内定然发生了一件境外参与的大事件,小安被波及了,或者他们的目标就是小安。
这创伤显然不单是身体上的,还牵涉了他的精神。
赵如眉只知道十年前小安毁了西国的病丨毒研究所,但具体是为什么毁掉的,她并不知道。她原以为跟小安关系不大,他只是作为国家的刀,对境外施加威慑。
赵如眉一封一封往下翻,日期为2039年的十二封信内容都很简略,项目没有任何推进。而截止她翻阅的108封书信里,这是小安首次写出‘好累’。
这个时期的他真的好累,比书信透露的累,还要更累。
之后几年,每个贺卡信纸的内容都被缩减至越来的三分之一,内容变得言简意赅。度过2039年的打击,‘赵如眉’的状态虽有明显调整,但好像失去了像以往那般长篇大论的能力。
余下的120封书信里,除了关于大篇幅的项目进度外,还间杂着‘项目还要很久’‘妈妈会不会已经忘了我的长相?’‘对不起。’‘妈妈,对不起。’‘要是不接这个项目,我就不会离开这么久了’等感性内容。
‘赵如眉’为自己离开20年,让院长见不到人而感到无比愧疚。但在明知书信里的‘赵如眉’是假的情况下,这些愧疚与道歉却未减分毫。
赵如眉怔怔看着写于2049年12月的这封书信的最后一段话,‘妈妈你看,我们国家是不是越来越好了,这里面也有我的一小撮贡献。我不能回来的每一个日夜,都在努力做贡献。’
‘等我们国家科技迎来一个□□,我也许就能回来了。’
一个等待的人以失踪者的口吻,善意欺骗着另一个等待的人。被欺骗的等待者用这些信件充当慰藉,可知晓真相的等待者,这些年又是如何慰藉自己的?
好苦。
分明是充满希冀的一段话,赵如眉看着却觉得舌根都在泛着浓烈苦味。
“叩叩——”
在门口站了一会的宋院长抬手敲了敲房门,见盘坐在地上的姑娘慢了半拍才抬头看向自己,她压着期待说:“一直给你留着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这次小长假待几天啊?项目那边是不是有了进展?”
“待到小长假结束。”
赵如眉反应过来,伸手用指腹轻触了下眼睛,她把身边散落的书信一份份用小夹子好好收好,声线有一丝不明显的哑意,“项目已经结束了,新的任务还在分配当中,但不会再这样了。”
赵如眉看着院长,情绪起伏不大,神色却格外认真:“妈妈,以后每年除夕跟假期,我都会陪大家一起过。”
“好,好……”
本来不抱什么期许的宋芝年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只顾得上说个‘好’字,越应声越想掉眼泪。
赵如眉把这些书信收拾好,放回小木盒里,她起身扶着院长在床边坐下,轻声说:“我之前,其实回来了一趟,那个不是……”
“我知道。”
说起这个,宋芝年破涕而笑,“你这次回来我就知道了,我起初见到那小姑娘实在太像你了,便以为是你女儿,冒失地就赶上去问了。可等你走了,我又以为是在做梦,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人呢?”
“淮安也是研究员,虽然跟你不是一个项目。他说国家为了保护研究人员的身体,除了日常锻炼还会从药物上面入手,用了这些东西,特别显年轻。他只比你大一岁,瞧着也才二十三四岁。”
“我后来想着,觉得那可能是你。二十年,我也老了很多,你认不太出来也正常。可你也不解释一两句,我又觉得是太想你们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宋芝年释然笑说:“这回你一进屋,我就瞧着体态就不像生过孩子的。你要真找了,怀了,生了,小安那边也不至于一声不吭。好了,平安回来就好,我怎么会怪你,我是心疼你。一个人呆在项目基地,孤苦伶仃这么久。”
赵如眉身体一斜,把脑袋轻搁在单薄肩上,低声说:“我一个人在项目基地真的呆了很久很久,最开始谁也不认识,进度也追不上他们,我只能拼命训练学习,一点点追赶。”
“虽然也遭遇过低谷,但已经全部熬过来了,接下来国家跟我们都会是一片坦途。”赵如眉想到那持续十九年都未曾间断过的信件,在她回来的那一刻起,即便曾经是假的,接下来她也会把它们变成真的。
“我听胖胖说你们这回租车回来的,你要不要去楼上休息会?我去买菜,已经六点了。”宋芝年跟看孩子似的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姑娘。
“我不
累,我跟你一块去买,这边我都没来过。”赵如眉坐直身体,看了眼网表随口问:“胖胖呢?他去哪了?”
“去林叔家里找那些人打麻将去了吧,他说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难得放松一回。”宋芝年把木盒子收拾好,将卧室门一锁,赵如眉主动接过了她专门用来买菜的滚轮小推车。
新农镇都是合规的自建房,往来都是些熟人,流动人口很少,且还有摄像头。
也因此哪怕出门,也都不关大门。
此刻天色已是黄昏。
詹旭鸿的专车已经开去了市里,大马路上往来都是电瓶车,赵如眉环顾两侧的自建房,问身边带路的院长,“林叔家在哪个位置?”
“就在前头。”宋芝年说。
“宋姐,这你亲戚啊?”熟悉的邻居见到宋芝年身边的赵如眉,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打量着问。
“不是,是我女儿。之前一直在忙工作,最近才回来。”宋芝年笑容满面说。
一时间,宋芝年还有个女儿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进了前后邻居的耳中。众人原本还以为她只带了两个儿子,没想到还有个女儿。人一闲下来,就爱八卦。
邻居凑在一块手摇着扇子,傍晚话题直接从国家大事聊到了宋芝年这三个孩子身上。
“宋姐这女儿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她大儿子康维国出息啊,当了大老板,还给宋姐这栋房子从里到外都搞了一套装修。二儿子我好几年没见过了,上回还是小年那天晚上,他从车上下来,人长得是真俊。”
“宋姐她二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啊?结婚了吗?”
“没吧,宋姐这两个儿子都没结婚。不过康老板就算了,他只顾着玩,没打算找。”
“哎呦,刚才宋姐身边那个姑娘,是宋姐家的谁啊?瞧那身气质不得了,长得可标致了。”有镇民恰好从两人离开的方向过来,跟聚在一块的村民打听。
“宋姐她女儿,说是之前一直在外边忙工作,今天才回来。”有人解释。
“我瞧着她有点像模特,要不就是演员,那身段气质,特别好。”凑过来的镇民说。
“宋姐这命好啊,三个孩子,老大是老板,老二听说是读了博士学位的大学教授,这女儿不是模特就是演员,反正个个都有出息。”一些镇民感叹。
“她自己不是没生吗?这三个孩子又不是她亲生的。”
“这三个孩子她从小带大,她比亲生的功劳还大嘞。生还不简单,这年头养个孩子才费劲。不过现在国家政策下来,又有补贴减免什么的,倒是比早些年好了很多。”
……
宋院长说的林姓邻居家,是新农镇上的麻将馆之一。此刻正是饭点,麻将桌数不多,康维国这一桌围了不少端着饭菜边吃边看的围观镇民。
虽然如今已经普及数字货币,但纸币一直能用,这麻将桌上比起扫数字,还是给现金更有实感。康维国面前堆了一沓现金,他嘴边叼着烟,脸上乐开了花。
“你们小心点啊,不要给我送了。”康维国哪怕面对自己这一手烂牌,他仍格外自信。
赵如眉走近后,伸手搭在康维国肩上,他打了两轮牌察觉腰腹位置有点痛。才偏头看去,只见在他眼里比恶犬还可怕的女子正平静看着他。
康维国嘴里的烟一抖,他脑子一麻,讪笑说:“都放假了,我就玩一会,马上,马上就回去吃饭。”
“没事,你玩。”
赵如眉伸手在康维国头上一抓,像是拿下了什么东西,她随意道:“我跟妈妈去买菜了。”
“好,好,随便买点,我都能吃。”康维国干笑说,浑身紧绷着目送女生背影离开,他甚至还起身扯着脖子瞧了瞧,确认人真的走了,他才重新坐回凳子上,长舒一口气。
“康老板,这你老婆啊?”
这个麻将馆的人大多认识出手阔绰的康维国,打趣问。
“屁!”康维国差点蹦起来,抽出一张麻将打出去说:“你们可别瞎说啊,他也是我妈的女儿。把她惹生气了,你们小心自己脑袋。”
“嚯,三条,杠了!”见到康维国打出的牌,对家瞬间笑颜逐开。
“什么三条,我打的明明是……”康维国正说着,低头看自己的牌,发现三条确实被他拆没了,反倒是碍眼的西风还在。
康维国:“???”
“我刚才还纳闷你打三条干什么?康老板,你这都能看错?”
“可能是眼花了吧。”
“你们懂什么,康老板这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他今年的公司业绩肯定是顶好,所以给咱们打打牙祭。”围观牌友插科打诨嬉笑说。
“……”
揉了两把眼睛的康维国盯着这些牌,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开始认真打。
结果两圈后,他又打错了!
还让人家糊了!
虽然小糊一把几十块钱他也不看在眼里,但这打错牌也太扫兴了吧?
康维国连烟
都不抽了,他揉了揉自己眼睛,环顾了一圈周围,等机器洗好牌,一人一沓开始拿。
晚上7点。
新农镇的天色已经暗了,宽敞的马路两旁的太阳能路灯已经亮了起来,隔着十几米矗立一根,哪怕没有自建房的灯光照耀,也足以照亮这条笔直马路。
‘女儿’这个误会一说开,相比项目基地里的事,院长倒是更有倾述欲。
“妈,我回来了!饭好了吗?”康维国一回来就扯着嗓子喊,在厨房里帮忙洗菜的赵如眉把洗好的新鲜蔬菜放进滤水篮里,她看向院长笑着说:“妈,我去问问他行李放哪了。”
赵如眉从厨房来到客厅,就见康维国瘫在沙发上,一副‘老子最大’的架势。
“不要在家里大呼小叫。”
赵如眉看着康维国,神色平和提醒说:“你要是改不过来,我可以帮你改改。”
康维国脑子里瞬间浮现训练场的那些事,他虎躯一震,脸上立马堆起殷勤笑容说:“能改,能改,放心,再也没有下次,这个真的不用麻烦你。”
“去端菜。”赵如眉说。
“明白!”
康维国蹦着起来,冲向了厨房。
自建房的厨房也有十个平方,别说在这里做饭,就是搬个小桌子三人聚在一块吃饭都行。
要说到聊天,康维国从小到大跟小安是两个极端,一个跟谁都能称兄道弟,一个沉默内敛。院长拿锅铲炒着菜,这话题聊着聊着说到了刚才的麻将上。
“妈你给我看看,我眼睛是不是进了什么东西,我刚才打麻将连着打错牌。”康维国蹲着身仰头说:“看着是这个牌,等打出去又不是了,太奇怪了。”
“我做菜呢,你让眉眉给你看看。”宋芝年盯着锅里的红烧鱼说。
康维国:“……”
实不相瞒,他就是怀疑是赵如眉动的手脚,但又苦于没有证据才不找她的。
“小胖除了眼睛有点红,我没看出什么问题。”赵如眉瞥了眼说。
宋芝年抽空看了眼,发现是有点红,点评说:“我看是你没休息好,所以眼睛才出幻觉了。坐了一天车,你也不知道休息会,猴急猴急就跑去麻将馆。”
康维国想辩解,但又实在拿不出说服性证据。最后只能憋屈地帮忙端菜,准备吃饭。
这厨房隔壁有个小餐桌,除此之外,客厅里还有个大餐桌。上桌吃饭前,康维国习惯地扒拉冰箱,还真让他摸出了一瓶酒,不过除了自己的,他也还顺手带了瓶果汁饮料出来。
“季淮安呢,这次连你都回来了,他居然还没回来,他有那么忙吗?”康维国把果汁摆在可以转动的餐桌上,又从消毒柜里拿出三个玻璃杯,看着赵如眉问。
“嗯,他很忙。”
赵如眉打开网表看来眼最新的新闻,各国关于里西海域还在扯皮。崎国那艘军舰本来是说要打的,结果都这个时候了,还飘在半路,既不冲过来,也不缩回去。
倒是棕熊国那边雷厉风行,已经开始往海里下饺子。
西国哪能容忍棕熊国这态度,又撺掇着棕熊国那不成器的弟弟,想要搞一波事,分散一下自己这边的压力。
“啧,我看他是懒得动。”康维国对于季淮安的忙是不屑一顾的,这些年他就没见他有过不忙的时候,忙碌就像他的托词,用来推脱一切不愿意做的事。
“你对他意见怎么这么大?”赵如眉说着,起身把果汁饮料换成椰奶,拧开给院长跟自己各来了一杯。
“他一年到头也就过年回来一趟,结果过年十天,他在楼上躲九天半,他这不就是懒?怎么的,回来了陪妈聊几句的时间都没有吗?”康维国格外不忿说:“那他回来做什么?”
“胖胖!”
宋芝年皱着眉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淮安在研究室,他们的研究工作很忙。你们回来我就很高兴了,你过年去外面玩,淮安也不是没跟我坐着聊过。”
“你们都向着他。”
康维国好端端一个大男人,苦酒入喉,委屈涌上心头,“盖房子的是我,监工是我,给钱的是我。你们不帮我说话,还动手打我。”
“打你?谁打你了?”
宋芝年连忙问。
“是啊,谁打你了,是因为什么打你啊?总不能无缘无故吧。”赵如眉夹了块红烧鱼,慢条斯理说,“说啊,谁要是无缘无故欺负你,别说妈妈不乐意,我跟小安也会帮你的。”
康维国听到这话,大脑瞬间清醒,看了眼面露关切的院长,连带着那点委屈也灰飞烟灭。他哼哧着憋了好一会才把这事糊弄过去,虽然院长也没指望过他发大财,但蹲看守所这个事一旦捅出来。
他铁定?要挨一顿打。
虽然以他这个身板子,被揍两下也没什么,但就怕气坏院长身体。
这一顿饭吃完,已经晚上八点。
康维国在女生的盯梢下,强忍着想上楼洗澡换衣服的想法,破天荒地主动收拾碗筷,甚至还把碗给洗了。这积
极的架势,当场就把院长给震惊了。
“都做完了。”
康维国看着赵如眉说:“晚上我要出去玩两个小时,10点回来。”
“腿在你身上,你想玩多久都行。”赵如眉毫不在意说。
“那我去了啊?”
康维国试探着往楼梯挪动,眼见女生看都没看这边,他跟飞似地奔上楼梯。在自己房间里冲个凉换上新衣服,格外骚包地出了门。
而院长一直有看晚间新闻的习惯,赵如眉陪着她看了一个小时,频道又换到农业频道,各种喜讯连连。一直到晚上十点,康维国还没回来,院长已经准备要睡觉了。
在睡觉前,院长领着赵如眉去了二楼,穿过花廊,打开其中一间卧室房门说:“这个房间是你的,小安在你旁边,胖胖的房间在小安隔壁。你的这间有独立卫浴,胖胖那边临着客厅,有一个公共卫浴,给他跟小安用的。”
农镇自建房本就是一家人住,像这种共用卫浴的情况格外普遍。
赵如眉进了房间才发现,自己这一间跟一楼那金碧辉煌恨不得把有钱刻在脸上的装修风格不同,这个房间足够大,除床以外,还有书桌电脑桌之类的,各种灯饰窗帘有种学生时代的青涩感。
“一楼装修的时候,二楼没动吗?”赵如眉打量着这间卧室,好奇问。
“动是动了,但小安看不下去胖胖那审美,这两间跟花廊,都是又再次改过的。那次过年小安让胖胖不要动这两间,这事他现在还记得,心底的小意见大着呢。”宋芝年说。
“这什么时候的事?”赵如眉问。
“2036年吧。”宋芝年说。
赵如眉不禁默认,十四年还记得,这‘小意见’确实大。这小长假才刚开始放,院长也没逮着问,她下去休息时,赵如眉从行李箱里拿出在特训区带的A4纸,施加灵能,折出各种小玩意。
深夜11点,在楼下放折纸品的赵如眉听到剧烈的推门声。康维国满头是汗,脸上脖子包括新买的衬衫上都是口红印。他见到客厅里的女生,满脸惊恐求助:“完了,我举不起来了!”
赵如眉:“?”
“什么意思?”赵如眉把手里的折纸品放在高桌上,一副不知情的表情问。
经过康维国火急燎燎的解释,赵如眉知晓了他今晚行程。先是去县城里的酒吧痛快喝一顿,然后想做点快乐的事,结果心头火气越来越大,反而越发泄不出来。
长达半个小时的亲手尝试,他不得吐血不接受自己真的起不了反应这个沉重打击。偏偏他心头的火越烧越旺,导致整个人精力格外充沛。
“会不会是你精力太过充沛的原因,你要不试着消耗一些再尝试?”赵如眉一本正经地跟他探讨。
“怎么消耗?”康维国傻了。
“练锻体术,这个锻体术好像是有这样的间歇性后遗症,只有练至大成才能消除。”赵如眉随口胡诌说:“你加油,我要去休息了。”
康维国听到这话,如遭雷劈,“等会,那,那我练多久才能大成?”
“就你现在这疲懒效率,三五十年吧。”赵如眉说。
康维国:“???”
“你杀了我吧——”一听要当三五十年活太监,康维国心脏都是疼的。
“好啊。”赵如眉还真反手掐着康维国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这窒息感一冲上头顶,康维国瞬间意识到‘还是死更可怕’。
等被放下后,他绝口不再提‘死’字,反倒非常乖巧地表示要练锻体术。
之前那是被逼无奈,但眼下已经上了贼船,为了自己后半生的性丨福着想,康维国哪还敢怠慢啊。早知今日,他当初绝对不练那玩意。
康维国压根不知道自己被通了脉络,越练会越精神,一旦不练浑身就跟被掏空似的。连着三天,康维国要么积极得爬上爬下打扫卫生,扛花土,要么累得瘫在沙发上翻白眼。
麻将馆的人自从来请了一拨,结果康维国一坐下就慢慢瘫在地上,把他们吓傻了。
自此之后,再也不敢喊他了。
赵如眉下一个特殊强化副本会在十月四号上午10点左右入场,在此期间她测试了雪灵女的实力,有了天赋2的她极大缓解了在没有水源地战斗的窘境。且冰刺吃她自己的力量面板,其杀伤力也不再刮痧。
十月四号早上5点。
赵如眉一早就起来拉着院长在后院里练上手难度低,但却对骨骼很有效的简易锻体术。有她在身边矫正,只花了两天院长就已经入门,但巩固还需要一段时间。
等两人练完,康维国已经晨跑完毕,并带了早餐回来。把早点递给赵如眉时,他眼中哀怨几乎凝为实质。
“院子空了,你去练吧。”
赵如眉接过早餐,找了个凳子坐下,点开网表边看最新新闻边说。
康维国:“……”
东夏国时间10月4号5点13分,热度稍褪的里西海域发生大爆炸,据说那巨大海浪甚至淹没了一批
沿海建筑。
既然要拖时间,那自然是越久越好。
早上7点,西国军方通过媒体表示已经击毙在里西海域引起暴动的‘特工’,并宣布这场闹剧已经结束!
赵如眉试图找点现场图,但要么离里西海域远得很,要么就文不对图。在一号岛群聊里,玩家都在讨论西国是不是真的击毙了季淮安,结果8点左右,里西海域一艘西国军舰毫无预兆沉没。
这回的新闻有图有真相,国际媒体瞬间炸开了锅。
那可是西国的军舰啊!
悄无声息沉没,这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范围。
一号岛的群聊画风瞬间扭转,一个个的吃瓜吃得不亦乐乎。赵如眉还有几个小时进副本,她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眼下只管着吃瓜。
“赵女士。”
赵如眉坐在客厅临近门口的竹椅上,忽然一道声音将她从新闻上唤回。便装的詹旭鸿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箱子,他看了眼客厅,见没其他人,伸手拍了拍这个手提箱,红光满面说:“给你的。”
赵如眉愣了下,“小安?”
他应该还在里西海域忙得脚不沾地才对,怎么有空给国内送东西?
“嗯嗯。”
詹旭鸿将这黑色手提箱郑重其事地打开,只见能塞下好几件衣物的箱子里,安静躺着一封单薄的书信。
“带东西回来的工作人员说‘季局当时对他说:让詹旭鸿代我转交给赵女士’。”詹旭鸿说着,拿出这封信递给赵如眉,神色轻快说:“这个就是给你的。”
虽然不知道季局是通过什么方式知晓赵女士已经回来,但照他说的准没错。
赵如眉接过这封信,看了两眼才拨开粘粘的信封口,从里面拿出红线条白底的信纸。这信纸不大,上面凛冽的竹体字迹好似用刀一笔一划雕刻出来的,美观又好看。
赵如眉看到第一行时,特意看了眼网表时间,8点17分,她忽地笑了。
‘这是一封写于十月一号晚上的信,如果估测没错,它会在十月四号上午7点-9点抵达你的手里:’
‘赵女士,欢迎回家。’
‘我的计划就像这封跨越小半个星球抵达你手里的家书。’
‘我也会像书信,回到你身边。’
‘——季淮安’
短短几行,赵如眉反复看了好几遍,直到一只手大咧咧伸过来,“啥东西啊?这么好笑?给我看看。”
康维国的手刚伸近,就被带点力道地拍开。赵如眉慢条斯理把信纸折叠收好,踹在外套兜里说:“不好意思,这是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