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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家同在众人前赶到,看到原月拿着不知从哪顺来的蒲扇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大咧咧地扇着。她的长发扎成干净利落的一把,袖子、裤腿向上卷起,露出苍白瘦弱的四肢。
他怔了怔,一时又好气又好笑,走上前将她的衣服裤子恢复原样,一脸老成地念叨她说:“原师姐,原来在乡下你不顾形象也就算了,来到兰亭书院你可不能再这样……”
原月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对他说:“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只有等我死了你才有空来给我送葬呢。”
“原师姐!”他的脸涨得通红,捏住衣角结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每次想来看你的时候……”
“好了好了,”她挥挥蒲扇,懒洋洋道:“没有你看我也死不了,你照顾好你自己就好。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听说你被院长惩罚提水就赶来了。”他说完伸长脖子看向水井旁的水桶,挽起袖子说:“我来帮你吧,得在院长过来前做好。”
她嗤笑一声,拉住他道:“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没事情能难住你原师姐我,回去好好读书吧,别考不过郡试给我丢人。”
她这句话说得自然而然,邱家同听得理所当然,就像县试前的那一幕,但是后来赶来的书院学生听到了脸色立刻就不好了。
“一个女人竟敢大放厥词,真是自不量力!”
两人这才注意到许多学生已经回来了,而且有些并不是在这里住宿的。邱家同有些害怕地低下头,而原月敛笑站起来,淡淡道:“邱师弟,那我就先走了,有事找我。”
她所过之处人们下意识让出一条道,反应过来后觉得丢人,就故意做出视她蛇蝎,避之不及的模样。她在心里冷笑,眼角瞥到人群中的欧阳远,也在看她,但一注意到她的视线就赶集别开头找人攀谈,生怕被人发现他们相熟。
出息!她也不屑地别开头,忽然注意到远处十几个谈笑的人中有一个比较娇小的人,而且穿的是白色襦裙。她这才想起兰亭书院除了她和钟文艳还有一个女学生,但是在晨松班,和她基本碰不着面。但在她想来,应该也是过得不怎么样,就像她和钟文艳一样被那群自大的男同窗忽视。
但是她看到的是那名女子不仅和其他人相处良好,甚至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偶尔还能插上几句,换来大家温和的笑容。
不公平!她不由撅起嘴。又走近一些,终于看清那女子的长相。女子的年龄大概在十六七岁,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清甜的笑意让人初见便心生好感,打扮和原月她们无异,但高下立分,钟文艳这个用白挤进美女行列的和她这个真正的美女一比就矮了一截,更不要说原月这个呆在钟文艳身边都像丫鬟的乡下土丫头了。
切,一群外貌协会的,她愤愤地想,脚步一转,绕开他们走了。而等她走了,那群人才低声议论起她。
“是她吧?才来不久就敢缺课了。”
“但是年纪轻轻就通过县试,邱师弟就是和她一起来的。”
“肯定是他们那个县人才凋零才让这两人瞎猫碰上死耗子。”
“方师弟,注意你的措辞,来了这么久还没把你的乡下语言改掉。”
兰亭书院虽然大多是本地的权贵子弟,但是也有像原月他们一样来自小地方的人。像方新泽就是前年从伦山郡所辖某县被邀请而来的,当时他在二十二岁以他所在县的头名通过县试,春风得意。然而接下来的郡试他没有通过,就继续呆在这里学习,可是去年考试也名落孙山,就成了书院的常驻生。其实他的成绩在晨松班位于上游,可是偏偏被堵在郡试之外,许多平日成绩不如他的人反而过了郡试奔向更广阔的的人生大道。
方新泽嘴上不说,心里确是不满的。此刻他压下不甘,低头对指责他的人道歉说:“抱歉,我一时忘了。”
“无事,只是我们书院最重门面,所以有些不好的习惯该改还是要改的。”另一人语重心长道。他们既为同窗,关系就不会差,彼此有了错误都会相互提点。这一点方新泽也都是心怀感激的。
“那原……师妹无论如何也是我们书院的人,她此般的形象委实……秦师妹,不如由你出面提点她一二吧。”
秦颖也看向原月的背影。原月走路一直是昂首挺胸的,而且脚步较大,在现代看来是自信的象征,但在这个地方就是不够矜持的粗野表现。她不由撇撇嘴,抬头却笑着说:“她和钟师姐住在一起,这些钟师姐必然会好生教导她,只是她毕竟刚从乡间上来,肯定一时难以适应,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大家觉得言之有理,注意力也就从原月身上转移,“听教习先生说,三日后我们和暮柏班间有一场辩论,不知道我们班会选谁。”
“肯定有郑师兄,他的雄辩之才实在令我等汗颜。”
大家点头表示认同,继续谈论起其他人选。“不知道会不会有欧阳,欧阳师弟学习不好,但是能言善辩。”
“可是他今天缺课惹怒了顾先生,估计不会轮上他。”
书院两个班的辩论比赛也是兰亭书院的传统之一,时间不定,但每次各班派出三人是不会变的。赢的一方不仅明面上可以得到书院的奖励,暗地里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可以指使输方做一件事。
“新泽的书多,学识渊博,也很有可能。”有人就说。
方新泽不由得意,嘴上却谦虚说:“你们说笑了,一切还要教习先生定夺。”
原月这一天过得可算是多灾多难,终于回到家,正撞见丫鬟扶着钟文艳走出来。钟文艳一看见她的脸颊立刻叫起来:“原师妹,你的脸怎么了?还有你的衣服……”伸手轻触她的脸,原月觉得抽疼,却没有叫出来,只是眼角不自然地颤了颤。钟文艳目光一软,无奈道:“又惹出什么麻烦了?”
她也没有隐瞒地交代了,“今天出门被欧阳远拉去谈心,后来被人绑架了,再后来回到学院被祁院长惩罚提水了。”顿了顿补充道:“这脸是绑架犯扇的,当时还出血了来着。”语气中颇为洋洋得意。
钟文艳简直是惊呆了,喃喃道:“是吉祥赌坊的杀人犯吗?”
“你知道?”
事情都传遍了怎么会不知道?钟文艳心中浮起愧疚,说到底原月的无妄之灾她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她赶紧吩咐丫鬟去烧水,然后对原月道:“累坏了吧,擦擦身早些休息吧。”
“哦。”身上黏糊糊的确实很不舒服,她走了几步转头难得关心地对钟文艳说了句:“钟师姐你也回房间吧,你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那王先生是郡守府里的人,应该跟你爹挺熟,你可以请他帮你多做锻炼。”
“……”钟文艳嘴角一抽,那还不如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