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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同原月一同出现的时候,晚娘显得很惊喜。陈清一改平日的清冷,上前扶住晚娘的腰,嘴里轻声叨念:“小心点,听原师妹说你出来了,我很担心。”
原月“噗嗤”一笑,晚娘羞涩地轻推陈清,道:“月儿还在,你别这样。”
陈清笑意温和地看了一眼原月,后者不情愿地跑去雇车。回去的路上,原月一遍遍思考怎样不让老秀才发现她真实意图地透露出陈清的异常。要不去和卢晓麟商量一下?还是算了,他明明知道陈清的事却不告诉老师,反而把她推出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他给坑了。
她时不时回头阴测测地看一眼陈清,想不出办法也要先把对方的心理防线击溃再说。
到家的时候老秀才已经回来了,她迫不及待地冲上去,陈清突然道:“原师妹,不管你要说什么做什么,总要先为晚娘着想一下。”
她脚步一顿,之前在县城里遇见的那个孕妇刹那间浮现在她眼前——“我要我的孩子、我的丈夫……”
无论丈夫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在孕妇心目中最重要的还是丈夫和孩子。
原月清楚晚娘非常喜欢陈清,也对肚子里的孩子非常期待。晚娘是地地道道的传统女人,如果知道了陈清和燕巧的事,说不定主动接纳“妹妹”,但一定会难过,而且燕巧不是善茬,晚娘斗不过她的。
再说老师,或许会气愤,但陈清已经成了他的女婿,再不喜欢也会为他的前途考虑。除非晚娘大闹要和陈清决裂,老师才会把陈清扫地出门,但这个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一。
总结下来,如果她去告状,不仅陈清不好过,晚娘和老师也会不好过,最重要的是她还是拿不到举荐资格。
可是就这么放过陈清,她不甘心!
老秀才意思意思地教训了三人一顿,就把晚娘单独拎出去传授育儿经。
陈清示意原月随他进屋。
“你想要的我绝对不会出让?”陈清直接道:“但是我可以帮你向另一个人拿到举荐资格。”
她倏地抬头,眼神如利剑逼视向他。
陈清不由别开头,“燕家兄妹和县丞有旧,”他一边说一边打量她的神色,发现她并无惊讶,不由暗暗提高警惕,“县丞亦是进士出身,辞官后来到罗临县担任县丞,很少人知道他的出身……如果他肯坦白身份,他手里就有一个推荐名额。”
她开始隐隐明白陈清接近燕家兄妹的目的,那时他还没和晚娘成亲,不知从哪知道县丞的事,所以想从县丞那里拿到举荐资格。
但是他特意说了“肯坦白身份”的前提,那么这一点肯定不好达成。
陈清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我旁敲侧击之下了解到县丞翁南北曾经是京官,二十年前卷入了一场纷争才不得已辞官,他不太愿意提从前的事,但是对燕家兄妹非常照顾。”
所以说燕家兄妹……是软肋?
这摆明了要利用人的感觉非常不美妙啊,但是燕石确实欠了她六百两的人情,不还他一定会良心不安吧?她咬着手指说服自己。
晚娘的重新回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他们目光交叉而过,已经落定计划。陈清负责燕巧,原月搞定燕石。
不久后卢晓麟和邱家同一起回来,大家其乐融融地吃晚饭。原月和陈清难得在饭桌上聊上几句,其他人没有在意,卢晓麟却挑挑眉,目光诡异地盯着原月让她如坐针毡,说了句“吃饱了”就匆忙赶回家。
她到家的时候宋媒也刚好回来。她回屋随手从花盆里拿出一串糖葫芦,突然听到宋媒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尖叫,她一拍脑袋,把人参的事忘了。又匆匆赶去向宋媒解释。
“给王大人了?”哭得涕泗横流、嘴巴歪斜的宋媒听了半晌只抓住最后的重点。
原月坚定地点点头。
宋媒虽然挺有钱的但也经不起她六百两挥挥手就送出去,她也知道和知县打好关系有多重要,这人参就算画饼充饥也必须送出去。但是宋媒知道真相后也不骂她也不打她,松了口气之后就抽抽搭搭地哭,弄得她心里翻江倒海地愧疚起来。
“娘,我是觉得……人参还是在新年送比较好,就是那个什么……新年送人参一年都长命百岁,不是,一生都长命百岁。元宵虽然也是好日子,但是还是没这个时间寓意好,我是这样觉得才自作主张,娘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她蹲下来说话,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还带着些微撒娇。
宋媒将她拥进怀中,习惯性地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中,抽噎着说:“娘不怪月儿,月儿长大了懂事了,还会认字。娘比不上月儿,以后月儿说什么娘就做什么。”
原月也习惯了这柔软的窒息感,微微偏开头,看见宋媒脸上被泪水糊得黑黑红红的胭脂印,默默叹了口气。
过了两天,原月去找燕石,隐晦提到自己想要参加科举却没有举荐的事。燕石先是对她一个小姑娘读书感到惊奇,而后感同身受地为她惋惜,可是却始终没提县丞的事。
她忽然想起对燕家兄妹来说,县丞只是父亲的旧友,可是并不知道县丞的真正身世。于是拐弯抹角地提起上次公堂的事,说那个县丞真是好人,还帮她求情。这下燕石总算有了反应,不好意思地说县丞就是他父亲的旧友,然后融会贯通地主动说可以去问问县丞有没有办法。
“大石,那就拜托你了,因为二月份就要开考了,所以可以的话动作快一点。
“好,我马上就去找翁叔问了一下。”
原月笑笑,“我等你好消息。”待她走后,燕巧从屋里走出来,不满道:“这女的真讨厌,这举荐是那么好得的吗?哥你也是,干嘛随便答应她?那人参既没给我们又不是治我们的病,人情居然落到你头上了。”
“那你是不希望我去找翁叔了?”燕石认真问她。
燕巧不情不愿地摇头,“算了,她好歹是清郎的师妹,清郎也让我帮忙照顾她,我不掺和了。”说完不高兴地走了。
燕石若有所思,他正奇怪原月今天的态度过于绝对,仿佛早就料定他一定有办法似的。陈清……他究竟知道了多少?唉,读书人的弯道道最是麻烦,还是去找翁叔商量一下。
很快燕石带来了县丞的回复,说要单独见见原月。原月正被卢晓麟莫名其妙的眼神弄得发毛,想也不想就马上赶去。
翁县丞今年五十九岁,除了眼中比这个年龄的老人多了一抹睿智,外貌姿态皆无异常,沟壑纵横的褶皱以及零零星星的老年斑,右眼眼皮耷拉下来盖住了半只眼睛。这让原月想起孤儿院中做完白内障手术的一个老员工,他的眼皮也是这样耷拉着。
他既没有追问原月到底从哪得来的消息,也没有感谢她对燕石的帮助,只是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她,突然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是笑了。
“我要你一个承诺,若你以后能位居尚书之上,就帮我做一件事。”翁县丞如是说。
这也太看得起她了吧?不说她能不能中举,就是她也知道官场职位最难混,没道理他曾经一个京官会不知道,还是故意耍她?
“如果我达不到吗?”她试探问。
“老夫便不强求。”他也干脆。
“杀人放火的事我可不干。”
“你放心,我这件事和你本身并无关系,也不会给你造成牵扯,更不为让你违背法律道德。若你届时实在不愿,老夫亦不强求。”
听起来很合算的样子,要不就答应了?于是她轻咳一声,挺直腰身,义正言辞道:“如果事情真如您所言,我原月绝不推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