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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思德拧眉,十一公主就委屈的闭上嘴。翠姑大嗓门儿,又是一个村的,不怕任何人:“就快把俺姑也嫌弃上。”
“我没有!”十一公主红了眼圈,才来没几天的人,也看出来自己虽然公主,在这家里也身份不高。
她低头匆匆回房。
翠姑瞪眼睛,见到伍思德面色不好,也知趣闭上嘴走开。
伍思德负手站着,见院子里有枯干的竹子,拔来洗干净擦干,用刀劈开成竹蔑子,坐台阶上编起来。
他粗大的手指翻飞,不大会儿功夫编到一半,身边多了一个人。十一公主重又出来,在他身边坐下:“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伍思德对她笑笑,飞快把手中东西编好,是个细长须子,长身子的蚱蜢。放到十一公主手上:“这个给你。”
又匆忙拿起一个,脸上涨红一片,没有人问,也解释道:“大帅家的小姑娘花几十两银子买这些,还不如我编的好。”在公主面上看看,再道:“我小时候,编这个去卖钱。”
十一公主沉浸于手中竹子东西上,她在深宫中看到的少,和小表妹一样喜欢这些,就没听到伍思德说什么。
面上一团欢喜,感染了伍思德。伍思德停一停,道:“明天把周妃娘娘接出来吧,兄弟们成亲,请她也来热闹热闹。”
“好!”十一公主面庞亮了,忽然红着脸,扭捏着道:“幸亏事事有你。”转身跑开。她衣裙纷飞,好似春天中的蝴蝶。
秋风,在伍思德面上推开一片笑容。
他主管宫中防务,接出岳母不在话下。
丁婆婆在自己房里也在说翠姑:“你呀,那是公主,你看着你哥,也少和怄气才是道理。”翠姑还不服气:“公主怎么了?公主…。”
家里还有一个公主呢,更没有身份。
……
当晚,长公主急急地安排。四个城门中,两个城门已是长公主的人,可以放心迎文昌王。可是,程业康的话提醒长公主:“田品正是总指挥使,而房安国,是守北门韦将军的老上司,关键时候可以号令于他。”
程侯爷是告诉母亲,不换下来这两个人,让人不安心。
长公主面上掠过一丝狠毒:“不用霹雳手段,显不出菩萨心肠。”当即喊来游夫人,取出一件点翠八宝镶宝石首饰给她:“去寻个人,把这东西私卖给田品正夫人。”宫中的东西,除了管图册的,就只有长公主最清楚了。
哪些赏过人,哪些出现在外面却是宫中的,她大多见到就知。
打发游夫人走开,长公主又取出一件指甲大小的红宝石簪子,找来自己一个家奴:“房将军家天天谁买菜,明天把这簪子塞到鱼肚子里卖给她。”
家人收了拿下去。
游夫人回家去,寻来自己的一个婆子,让她装扮成贫苦妇人,把簪子明天拿去田家,就说家传的簪子要卖,问他们买不买。
桌子上摆着一张贴子。
是刚劲有力的笔迹写着:“明日赏黄花,城外相见。”是萧府来的贴子。写这字的,必定不是大帅。不过这字男儿气重,游夫人接到时又陶醉不已。
大帅一定是为今天表妹在不得已相见,才下贴子再约明天。
游夫人不知道的是,此时黄家杜家…。,烛下都有这样的贴子在。
萧护在书房里,见的是家中私兵将领梁为。两个人对着地图在算日子,梁为道:“九月十九城外相见,那九月十七以前是必到的。西山大营里可以藏一部分人,再就是城外三十里外的山中,也可以藏人。”
“我要你明天认一个人,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去私见文昌王的人。”萧护肃然:“长公主府上别人都还在,我也盯着,只这一个人,我不盯她,你跟上!我见天儿约她,一直约到九月十九那天!”
梁为点头,手点在地图上:“这里,是我们的人,幸好一直没让京里人发现。也是大帅警惕,不对他们交底才是。正好不动大帅一兵一卒,还能办这件事。”
萧护安排好,先去见母亲商议后天的亲事再回房,没进房门,先听到一片嘻笑声。小丫头打起帘子,透出房中欢笑。
小表妹正追着姐姐打,贺珍宝在椅子后面躲避,不时轻笑:“哎哟,小孟呆子呀,真的我不会喜欢他!”
慧娘倚在榻上,先看到萧护,坐起来:“大帅回来了。”寻榻下鞋子要起来。姐妹们这才不闹,对着萧护蹲身子:“表哥。”
萧护抬手示意慧娘:“不必起来。”走到榻上坐下,握起慧娘手。知道表妹们全是淘气的,也不问她们间的官司,只是道:“明天我还出城去,安排的谁跟着我?一个一个全是胡闹,硬生生把你表嫂带坏。”
姐妹们全不依的围上来,林二姑娘稍远些也是笑。
“是表嫂把我们带坏的。”林大姑娘虽出嫁,在娘家人面前也是一样的憨。贺珍宝眨眼睛:“我们这不能去的,记得给我们好东西。”推一把林大姑娘,再推一把林二姑娘:“表姐们跟去。”
两个表妹深深一礼:“明天请多照顾。”
慧娘从夫君指责表妹带坏自己,表妹又指责自己带坏她们,就缩着脖子笑。萧护抬手在她额头上轻打一下:“你可以放心了?”
“放心呢。”慧娘毫不脸红。姐妹们轻笑,你推我我推你:“走吧,明儿再来玩。”到房外,贺珍宝转转眼珠子:“月儿好,有人看月吗?”小表妹才说一声我,贺珍宝一指头点在她额头上:“我是看月的,你呢,步月能等到你家呆子吧?”
小表妹才不听这话,拔腿走开:“还不想陪你呢。”
林三姑娘走开,又多了一个心眼子,避在花架子后面悄悄地看,见贺珍宝在院子里转过来转过去,林三姑娘也不肯走,也在外面一层花下面,转过去转过去。
天才二更,萧护催水,美其名曰看着慧娘早睡。慧娘睁大眼睛,扑哧一笑:“是今天城外花看了累到?”
“所以回来和你这株草早睡。”萧护还她话。慧娘噘着个嘴儿:“你才是草。”萧护拧拧她耳朵道:“你是千金草,快别嘟嘴了,难得和你早睡一回。”
小丫头们送水来洗,又早早熄了大灯烛,不当值的人回房去。房外,贺珍宝轻叩房门,小螺儿和木兰当值,让木兰去回话:“二姑娘要见大帅。”萧护正手抚着慧娘小腹调笑,披衣起来,见贺珍宝噘着嘴儿进来。
大帅要骂:“一个一个的全这样,嘴儿是生来为噘着挂油瓶的?”慧娘在房里悄笑,拿帕子掩住耳朵,我们不爱听这话。
又好奇贺珍宝缺什么,也披衣起来去偷听。贺珍宝正在撒娇:“表哥,离家私房给多少?”萧护啼笑皆非:“还有这种私房钱?”许给她不会少,贺珍宝满意而去。大帅大步进房,见到匆匆溜到床前的慧娘,萧护更好笑:“十三,你也缺私房钱了吧?”
慧娘也学小表妹,听到先盘算一下,笑眯眯:“还有的花。”
“花光了不到日子不许要。”萧护才嗔怪上,木兰又里间门帘子外回话:“林家三表姑娘有话要对大帅说。”
慧娘忍不住,格格笑一声。萧护抬手要打:“真会淘气。”出来见三表妹也板着脸:“你又是什么话?”
“出门钱给多少?”林三姑娘委屈:“我嫁的还不是将军,得多给才行。”大帅哼一声:“嗯!”也许给她不会少。林三姑娘得寸进尺:“那,刚才贺家二表姐问的是什么?”
房中,传来极压抑的一声轻笑,像是帕子掩在口上。萧护听在耳中,对三表妹黑着脸:“这和你没关系,睡去吧!”
林三姑娘走开,大帅再次大步进去,又把正往床上溜的慧娘抓了一个现形。慧娘正往床上爬,小屁股上大帅拍中一下,提起慧娘肩头往杏花红绫被中一塞:“再不许出来了。”慧娘在绫被下露出一双疑惑的眸子:“还有谁来?”
萧护才一愣,他是随口而言。听外面又是一声:“小姑娘来了。”慧娘多露出小鼻子,小嘴儿还在绫被里,瓮声瓮气道:“人家也要添私房。”
再伸出一只手来。
被自己夫君轻拍一下,警告道:“不许再下来了,秋凉了,出来进去的仔细病着!”大帅出来见小表妹,小表妹笑逐颜开:“表哥,我想好了,你给我这么多吧?”
慧娘没听到,又溜到房门外,揭帘子往外面看,见小表妹扬起一只小手,那小手白生生的,在烛光下近似半透明,可这小手上,五根手指头不是?
五万两?
慧娘也吃一惊,拿帕子又堵嘴上,这么多?
五千两银子,小表妹怎么会夜晚过来?
五万两银子,在当时官员们一年最小的不过一百两银子来算,是个大数目。萧护也皱眉:“倒要这么多?”小表妹笑眯眯:“不是说给表嫂省钱么?”慧娘在房中嘟嘴儿,要钱给钱的事儿,别扯上我。
十三慢慢地回床上,下面的不再听。五万两?这是拿表嫂挣钱?十三不舒服,五万两?表嫂还没有这么多私房。
外面表兄妹不知道说什么一时没进来,十三神游天外,要是让小表弟知道……
烛影子一闪,大帅进来,见到慧娘在离门远的床上也松一口气。他才答应给小表妹五万两,买十三的私房银子不缩水。可十三知道都未必领情,要是让她知道给小表妹五万两,十三这个醋坛子托生的,只怕吃醋多一道缘由。
慧娘心里正冒酸水儿,转着五万两银子在眼面前晃。夫君上床来夸她:“现在很乖,”她也没有听到。
她拿着个帕子叠小老鼠,把小老鼠也看成银子,那帕子分明是红色的。萧护抱着她在怀里,细细地问她:“今天吃的什么,医生又看了没有?”
十三心不在蔫回答:“哦,他倒不用五万两银子的。”一语说过,面色飞红,无处可躲,对着自己娘家一钻,钻再钻,直到把耳朵全挤在夫君手臂里。
头顶上,大帅哈哈笑出了声。
萧护太好笑了,妹妹们争,就差十三也来胡闹。他一只手搂着慧娘,手臂上让她挤得紧紧的,十三还在把个脑袋往里面钻。
另一只手枕在脑后,大帅笑个不停。
“哈哈……哈哈……”笑过再笑,直到慧娘嘟着嘴儿把脸抬起来:“有这么好笑吗?有这么好笑吗?”
对着这张习惯于撒娇的面容,大帅才忍下笑声,调侃她道:“你最近怎么不找蒋家嫂嫂,谢家弟妹她们,她们不用花私房。”慧娘坐起来,懊恼:“呀,我有了妹妹们,把她们忘到脑后。今天你出城登高,我不服气,又怕小表妹让你再收买,想让封安跟去看,封安对我说了一通的大道理。我让张家再去盯着些儿,张家要对着你告我的状,我又记下他一百军棍,才把他吓跑。”
大帅含笑,捏捏她又胖了一些的面颊,看着十三胖起来,大帅心情很好。他对着慧娘有红有白,快近似婴儿肥的面颊,就想到她初到自己身边时,又黑又瘦无肉的小脸儿。
慧娘还在道:“后来到下午,我就把她们想起来,让她们来坐坐,回我说曹家今天请客,曹公子是跟着你城外去了吧?”
“是啊。”萧护微笑:“幸亏有母亲来,不然,我也不想管他了,放任着,也不好。”慧娘扁嘴怪自己:“明天我请她们来,反正大帅也不陪我。”萧护用半开玩笑的口吻:“我去拿奸细,小呆子,后天就要办喜事,你正好请她们帮着再看一看。”
抚着慧娘睡下来,慧娘还嘟囔:“我也要拿奸细呢,家里不就有一个。”萧护按着她在自己怀里,忽然一笑:“呆子,这样子多好,多讨人喜欢。那凶得跟罗刹似的,还不让人烦?”慧娘一直红到耳朵根上,匪夷所思回了一句:“我以为是打仗。”
更红着脸把脸重新埋起来。
萧护自己轻笑着,凑到慧娘耳朵上,见那耳朵透明如玉,咬在口中含糊地问:“医生对我说,过上些日子,你就能侍候我……”
“不行,这不有着孩子呢。”慧娘涨红脸,耳朵上传来的酥麻惹动她心中痒痒的,似有什么动来动去,推一把夫君:“你不好呢,不然你睡远些。”
萧护更凑近些,嘻嘻低笑:“要是能侍候了,你说你侍候不侍候?”慧娘被逼着说出来“侍候”两个字,大帅才放过她,哄着她睡,让她不要为五万两银子难过,也不给她加私房钱。
十三睡着前,还是有些气呼呼的。
幸好梦中没飞五万两银子,不然银锭乱飞,梦中砸一下子也会疼的。
曹家,今天留客到很晚。
曹少夫人备下菊花酒什么的,一直不让少夫人们早回去,盛情难却,少夫人们就一直赏月亮。家离得并不远,蒋公子们最近不知忙什么,也是回来的晚。萧府上有了姑娘们,很接得少了。这是人之常情,人家有了可玩耍的人,自然淡下来一些。
曹文弟再一次大醉着回来。
见到少夫人们在,都一愣。
曹少夫人当着人,殷勤的上前接着:“哎哟,你看你又醉了,我才问过蒋家嫂夫人,蒋大公子他们并不是这样,独你,去了哪里?”
曹文弟没好气:“不要你管!”他一喝多,就是时好时不好。把曹少夫人一推,自进房中。少夫人们纷纷告辞,曹少夫人送出来,就便儿道:“不是你们今天看到,我还不想说,他最近迷上一个京里妇人,见天儿是这样。”
把苦就这般诉过,少夫人们回家。
蒋延玉过一时才回来,蒋少夫人就告诉他:“劝你去劝劝吧,一起儿进京来的,他学坏了可怎么见曹家长辈?”
又疑惑:“你天天说有事儿晚回来,怎么曹公子倒有空闲喝酒?”蒋延玉急急喝茶:“把我渴死了,和一个死脑筋的官员说差使,怎么说也不懂,累出来我几身汗。”又道:“我今天写信,让小五小六过来,在家里闲着也不是正经事情。”
小五小六,是蒋家的公子们之二。
蒋少夫人酸酸地问:“怎么不喊我娘家兄弟?”蒋大公子一笑,放下茶碗:“好,你喊他们来吧,横竖萧护缺的就是人手,来到会有差使。”
“我冷眼旁观,你顶的是个幕僚的名头儿,干的却是六部里尚书的活计了?”蒋少夫人套他的话:“你见官儿们?公子你可没有中呢。”
蒋大公子又要笑,索性大大方方:“让你猜着了,我呀,是不具名尚书。”这才想起来蒋少夫人刚才的话:“文弟又怎么了?”
“相与了混帐女人,”蒋少夫人冷淡地道:“听说大帅今天在城外,也有一帮子女人?”真是的,为着现在的封氏打发通房,落得一个多好的名声。如今,就变了?
蒋延玉哦了一声:“那我去曹家看看,你说得对,一块儿来的,不能看着他再堕落一回。”起身走了。
蒋少夫人瞠目结舌:“哎,你这才回来?”对萧家转而一肚子意见:“又不是奴才,从头到晚的使唤着。”
谢家里,谢承运在和夫人好商议。他越发的面有笑容:“萧家有亲事,明天你早早的去吧,先提前一天帮着看看。怎么,你近来倒不爱去了?”
谢少夫人没法子告诉他自己吃醉两回。
一回是为了大帅的买花钱,一回是中秋那天,大帅又点名,曹少夫人胡搅和,谢少夫人又喜欢热闹和玩,又醉了一回先回来。
他们夫妻分房而睡,谢承运就不得而知。
每醉一回,谢少夫人在家里后悔好几天。慧娘不来请,正好方便谢少夫人忏悔。
谢公子近来觉得妻子同来是对的,见她面色一般,就赔笑:“萧家的姑娘们,不是你也认识?还有娟秀,你也别忘了她,有事去看看,别让……”略一停顿,再道:“别让曹家弟妹教坏。”
谢少夫人这才有了笑容:“不用你提醒,我今天去,特意和娟秀说了两句。不过她心性高,我说大帅手下多少将军不成亲,娟秀回我,好的全没有了。真是的,我倒相中了一个,给我妹妹,”
露出后悔莫及,紧紧闭上嘴。
她在京里心情舒畅,俏丽胜过家中不少。这紧紧抿着嘴儿,更显红唇只有一线,火红的在白净肌肤上。
谢承运动了心,他在京里连个姨娘都没有,也算久旷,凑上一步才笑:“怎么倒不给我妹妹相人呢?”
谢少夫人就要避开,她对着丈夫近来炯炯有神的眸子,觉得气也喘不过来。恰好院外有人喊:“小谢在家呢?”蒋大公子寻他一起去曹家。
谢承运出去说几句,进来对谢少夫人辞行:“我这一去,晚上指不定回不来,你关好院门,早早睡吧。”又低声道:“是为小曹相与混帐女人的事。”
他出去后,谢少夫人挑眉冷笑:“不必解释,你相与一个,才谢天谢地咧!”丈夫不在,她反而自在了,晚上装斯文没有喝好,带来的丫头又是自己陪嫁的,不怕她笑话,让她厨房里看看有酒没有,取了茶果子作下酒菜,自在的喝了两碗金华酒,去睡。
杨文昌也被喊走,这一夜也没有回来,杨少夫人不习惯,抱怨了一夜没睡好。
三个人把曹文弟弄出去,没有通宵生意的酒楼,就到青楼上喝。曹文弟赌咒发誓:“没有相与,还没有相与呢,就让她甩得团团转。是谁?怎么说?她时常还去拜见夫人,我不能说她名姓。”
大家胡乱喝着酒,在榻上床上睡到天亮,往萧护府上来。
……
萧帅的事永远是京城里传得最快的新闻,萧家要办喜事也是,一堆夫人跟着萧护在城外也是。当天下午,就见夫人们回来。
也是有看到的人议论起来:“竟然这么早?”
“也还没见到萧帅回来。”
夫人们在马车里气急败坏,看上去马车外面也没有气势,不由得人疑心重重。
她们都聚集的地方,莫过于大成长公主府上的花厅里。
长公主听到她们及早回来,也是诧异,就去花厅外面偷听。
“哎哟喂,我要有这样的表妹,拿来一顿打死!”娇柔的黄夫人面上灰白。
杜夫人轻笑,这是个看笑话的:“你不是到了萧帅旁边?”
黄夫人啐着骂:“集市,集市,这些人像在家里没见过集市似的,今天又去逛集市了,我不合又跟了去,真是笨了。跟不上我也不生气了,你知道我生气的是什么?那两个表妹,一个倒也乖巧,不太说话。另一个当姐姐的,对着萧护只是不依,你不给表嫂买吗?你不给表嫂买吗?”
往地上重重一啐,黄夫人生气地道:“表嫂是她的命根子吗?”
“人家有了,现在还就是萧家的命根子。”杜夫人肚子里悄笑。她昨天让夫人们从萧护身边挤出去,今天见到表姑娘的车又到了,就知道别人全讨不到好果子吃。昨天小表姑娘那架势,难道还没有看到清楚,分明,就是打岔的人。
果然,今天,夫人们又让表姑娘们给涮了。
林大姑娘梳妇人发髻,淘气顽劣却不下于小表姑娘。她跟在萧护身边,带上喜滋滋儿的表情,一个劲儿不住的问:“表嫂吐呢?表嫂睡呢,表嫂……”
亏萧府中还有你的舅母大人,还有你的父母亲大人,你怎么不提?
连夫人只骂她们刁钻:“萧府出来的妇人,都是醋缸里浸出来的。那小余将军,我不过就问一句话,那大姑娘飞也似的自己过来了,对着我笑,夫人你同我家妹夫在说什么?我呸!他站在我前面,我能不同他说些什么!”
“你还算好的!你好歹说话的是个将军,我呢,我同那校尉呀……我不想提了,白看了许多脸色,今天真是不开心!”
花厅上夫人们一个一个脸色如挂了霜似的,长公主悄笑着慢慢回去,一个人坐房中轻笑半天,萧家这醋坛子,很有格调。
是一窝一窝出来的。
游夫人悄无声息进来,低声道:“房将军家里菜已收下,而田将军夫人也买下那根簪子。”大成长公主很满意:“明天且让她们去萧家吃一天的酒,再喜欢一天吧。”
长公主对于自己的计划再无挑剔。
也不必许多的人力物力,只要城门大开,文昌王连夜入京城,第二天出现在百官面前,京都护卫们一拥而起,文昌王登基……接下来的事,是文昌王自己的事了。
萧家,此时也是欢声笑语。
林大姑娘在给姐妹们分东西,买来买去不过就是那些东西,小表妹全搜括回来过,林大姑娘就买几样子轻巧的,她抿着嘴儿笑:“呀,我把她们堵得死死的。”
慧娘又在吃外面零嘴儿,觉得姐妹们更融洽,丝毫没有发现她们和自己有一样的共性,全是爱吃醋的人。
吃醋,要慧娘改掉,可算是难上加难。
只有林三姑娘和贺珍宝不喜欢。林二姑娘低低的笑,大姑娘面有遗憾:“居然和夫人们说了几句,三妹,二表妹,你们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个不喜欢,不让他们进洞房的才好。”林三姑娘扭身子就出去,贺珍宝则拿瓜子儿在手里捏着玩,一不小心划到指甲上,全丢下来继续恼怒。
林三姑娘去见四姑太太,狠狠的告了一状:“您的好女婿,就相与这些女人。”四姑太太震惊,让人请四姑老爷回来,也狠狠告了一状:“岂有此理,当你我还不在京里吗?”四姑老爷正在看人收拾园子,回来听到也面色阴沉,把余明亮和廖明堂喊来,说了一通妻者齐也的大道理,两个姑爷唯唯诺诺,不敢说一个字。
四姑老爷说上了兴,加上一句:“看看我,就是你们的表率。”林家二姑爷恰好过来,在房外偷听到,纳闷地想,岳父是表率?他是江南风流一派的表率还差不多?
接着恍然大悟,难怪大帅有一堆女人追,还教训自己不要相与女人,原来是岳父先变过来。二姑爷很是抱怨,你玩得几十年,也该不玩了。
晚上四姑太太又对着萧护说了几句,萧护含笑称是,大帅明白过来,难怪十三醋来醋去,自己姑母身上就有这个根儿。母亲不醋父亲,父亲常年在外,也醋不着才是。
四姑老爷又劲儿上来:“看看我,你们要像我才是?”四姑太太侧目而视,萧老夫人也惊奇。在她们的眼光中,四姑老爷回想起自己以前……
那严肃端庄形象,融化在一对姑嫂的目光中。
可见改正一件事,还需要有个环境在。
第二天一早,游夫人出城而去,梁为紧紧跟上。萧家里,则从早就宾客盈门,为一干子人大办喜事。
京里的女眷们,以老侯夫人为首,倒不以长公主为首。长公主先专权,后失势,又不管什么门客都收,女眷们小有鄙视,不以她为首。
而萧帅为将士们求亲事在京里受阻后,家里支持送来几十个人,让女眷们顿感老侯夫人先于拜访萧夫人是她又一次见识在先。
当然为着和儿子和好,这也是重要的一件事。
梁源吉狠弹劾了几个人,呼声渐高时,就有人劝老侯夫人:“认下吧,”人就是这样子,对方势大时,自己也须考虑考虑。
老侯夫人还是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过穿上一件吉服,带着女眷们早早到萧家作客。
四姑太太陪她们坐地,由昨天的事心中不快,还能把持。见田夫人对着苏云鹤殷殷切切地探问:“几月里的人,八字想必是好的?”
有求亲的意思。
又见一干子女眷们全飘过来,有几家子眼睛贼亮,意思不问自明。
四姑太太借题发作:“人物儿是好的,是家里长子,五舅老爷最疼爱的一个,只是有一样儿,大帅爱如珍宝,不肯轻易许人。再者说,你们京里的姑娘们,除了我侄儿媳妇以外,全是眼睛高的。”
笑,又道:“就是我侄儿媳妇,也是个眼睛高的,这才与大帅成婚配。可怜,她却丢了家没有亲生父母,也算是老天有眼,还是进的萧家门。各位想一想,我们家里这门可是好进的?”
对着女眷们若有所思的面庞,四姑太太徐徐敲打:“总得拿出点儿什么,给大帅看看不是?”萧老夫人坐在中间,含笑对老侯夫人让茶:“请,这茶好。”
老侯夫人端茶碗,对着女眷们面色们不满。萧家,要不借此提个什么,才不是道理。现在要和萧家成亲事,当然是要给点儿什么出来。
贺家三个公子在京里,林家是大公子在京里。女眷们最爱斯文的人,将军们她们不动心。可江南俊秀公子哥儿们,女眷们早就看在眼中。
就是最小的小表弟,也有人打听再打听。
一直到晚上,吉时到了,花轿进门。一顶一顶的把萧家大门内一进院子全排满。这是早就考虑到的事,拜堂就在二门里。
这消息,也是早有人知道的。
大门内花轿旁,浓黑树荫中,花匠带着张宝成等十数个人,在一丛一人多高的芭蕉下面藏身。张宝成只是问:“你是石明还是南宫?”
又一个人无声无息出现在几步外,险些把张宝成吓得拔刀。
这个人在月色下扬扬面庞,又是一个花匠。
张宝成这才明白,心想这两个人!石明这一年长高不少,接近南宫复身高。哄笑声又一阵子传来时,风中情势忽然一变。
石明、南宫复、张宝成面色全都一变!
有金戈味道!
那冰冷刀锋,霜寒雪剑的味道。
“啊……”惊叫声四起,才起来就小下去。准备偷入二门中的张宝成等人,可见到二门大门,关闭上!
张宝成惊呼一声:“不好!”不顾什么,拔身而起。就见远处近处,也有不少人拔身而起,大家全一样,黑衣蒙着面。
清明月色照得清楚,萧家的大门,也早就紧紧关上。
一个黑衣人花丛中跳出来,像是晕了头,也真的和张宝成等人不一路。对着张宝成面门就是一剑,尖叫道:“兄弟们,有埋伏!”
这下子乱了套,来打人的人互相打起来。
见身边花叶下,头上树枝上,都有人,如何让他们不心惊。
张宝成还能把住,才喝一声:“呔,全是做一样的活计,大家不必自相残杀!”身后冒出一个人来,对着他背上就是一刀,喝道:“你是埋伏,当我们会上当!”
“伍思……”张宝成才吐两个字出来,就被大刀逼得喘不过气,后面的话全压下去。再看石明和南宫复,却不知去向。
张宝成暗骂,他们必然路熟?还是趁这里乱起来,借机去刺杀萧护了呢?当下更用力抗住这个疑似伍思德的人。
叮叮当当打乱了,张宝成估计不足,没想到还有一拨子人也来刺杀萧护。也是的,他可以选在今天,人家难道不选在今天?
又在花丛矮树,对手从花丛中隐去,再出来的一个,也许就不是伍思德。张宝成咬牙大骂:“兄弟们,全露出脸来,不要自己打自己!”
清一色的黑衣,这像是夜行客的标准衣裳。
十几个大汉齐齐应声:“是!”一起去了蒙面巾,还真的有两个打错了!他们在昏暗夜色下,看不清对方身形,又见萧家早有防备,乱了心神,因此自己人对上。
张宝成再对余下的黑衣蒙面人大喝道:“我等,是来刺杀萧护贼子!若是同路人,可一同前往!”
黑衣蒙面人正怔忡的不知道是不是能相信时,几个黑衣蒙面人已悄悄溜回房中,去了面巾,苏表弟提着剑,眉眼儿嘻嘻;伍思德去了面巾,往地上一抛;姚兴献笑不可仰:“这群子笨蛋!”
最后一个是萧北,萧北去了面巾,窗外忽然明亮。他道:“大帅到了!”
无数灯笼火把,没有预兆的同时亮起。
都在四面廊下。
一扇房门大开,走出一个人来。因今天是喜事,身上是大红吉服,衬出他宽肩。腰间一条锦绣腰带,系出好细腰。
大帅萧护笑容可掬,在火光中走出来。他精神满面,在长廊下站定,扬眉负手而笑:“今天花月好,应有故人来。是哪位到了,本帅也正想述一述旧呢。”
火光照出他的好气色,照出他俊秀过于常人的面容。但杀气,隐隐跳跃在他的眸子里。那是来自血雨腥风前的浓重杀气,好似天上银河旁深邃,不可以见底。
二门里,鼓乐声吹吹打打又热闹上了。
萧老夫人对着因二门忽然关上,又在门内人群中暴起斩杀了几个人而受惊吓的女眷们含笑:“各位,不用害怕,各用一杯压惊酒吧。”
慧娘站在婆婆身边,扶着小丫头满庭的手,也是满面笑容,不放在心上。
这样的孕妇,还是少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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