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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刀阔斧地离开了会场之后,夏温暖反倒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叀頙殩晓
她的脚受了伤,走不动路,于是就那样心安理得地窝在宋亦霖的怀里。
男人抱着她的力道不轻亦不重,刚刚好能把她锁牢,又不至让她觉得不舒服。
鼻尖萦绕着的是熟悉而又安心的味道,类似于清新的果香,淡淡的很好闻。
夏温暖从没有留意过项慕川的身上弥漫着何种气味——他或许是从不喷男士香水,又或许是偏爱低调淡雅的古龙水、成熟自然的CK系列…轺…
但是只要那个男人一靠近自己,不管从哪个方位出现,她却能立刻就断定——是项慕川!
而不会是别的什么人。
当一个男人有了独属于他的气息,就像是在面无边际的海洋中忽然看到了象征希望的信号灯一样按。
这种感觉太过微妙了,微妙到此时此刻想起这一点来,夏温暖就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像是有什么快要蒸腾而出。
但她下意识摸了摸眼角,那里依旧干涩得像是龟裂已久的土壤。
她这才恍惚明白过来,一切只不过是她自己的错觉罢了……
夏温暖抿着唇,默默地转过头,长长的发落下来,遮住了她一只眼睛。
在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街道上来往频繁的行人,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就像是戴着早已摘取不下来的面具;绿化带上的树木已经开始落叶,阳光穿过空落落的枝桠,在地上留下斑驳的树影;偶尔有一辆鸣着笛疾驰而过的名牌豪车,艳丽的色彩张扬到极致,打开的天窗里传出刺耳的重金属音乐,四散在空气里,然后又伴随着这座城市无声的轰鸣远去……
一切就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回放那般腐骨蚀心。
夏温暖疲惫地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很奇怪,她明明做了一件对得不能再对的事,但为什么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自己离开的时候,最后看到的项慕川的眼神。
那样悲伤,那样绝望,就像是在看那个曾经凄惶无助的自己。
她原地打转了三年,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走,却在这个时候看到了项慕川的不舍。
人都是有期待度的生物——越是期待,便越是贪心。
而到最后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的时候,才会知道,那究竟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绝境!
她害怕这样,她害怕再深陷下去了……
夏温暖捂住脸,深深地含住一口气。
她警告自己别再想了,都已经过去了的事情还想来做什么呢。
但越是这样就越起反作用,慢慢地连睁着眼都能看到视野里那抹并不存在的身影,怎么也挥之不去。
到最后,她难受得眼眶都红了一圈,涨得发痛,却还是紧紧咬住嘴唇,不让声音外泄。
夏温暖,你真失败!
她咬着牙,恶狠狠数落了自己一句。
可是有什么办法?要把憧憬了那么多年的人从心底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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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慕川站在已经散完场的拍卖厅外,手中握着一支高脚杯,半满的红酒醇香四溢,粘稠得如同吸血鬼钟爱的饮品。
男人的另一只手覆在背后,腰线少了外套的遮掩,光是一个浅浅的轮廓便能让人眸色变深心跳加速。
他的身后是巨大的扇形落地窗,窗棂上绘着一些抽象画作,凸起的部分是使用琉璃点缀的,在阳光的折射下闪闪发亮,犹如彩虹一般炫目。
项慕川不动,亦不说话,就像是已经植根在了那里,连生命力都被抽空了似的。
但男人手中的酒杯却不是摆设,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他便先后喝了一瓶朗姆,一瓶威士忌。
而这瓶红酒是刚开的,连醒酒的时间都没有,这会却已经快要见底了。
周围站着那么多侍者,可没有一个胆敢上前,劝一劝他。
他们的眸光全是死的。
忽然地,项慕川高大的身形一晃,高脚杯顺势落地,碎开的时候薄薄的玻璃刺透酒液,就像是忽然炸裂开来的火花。
众人、权当男人是喝醉了,连酒杯都捏不住,心里漠然地想着他总算能停下来了吧。
但下一秒,项慕川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老大一声巨响,震得整块地都在颤动。
他应该是在酒杯碎裂的时候就已经失去知觉了,连姿势都来不及调整,脑袋稳稳地磕在坚硬的大理石瓷砖上,立刻就肿了一个大包,蜜色的肌肤随即泛起淤青,整张脸瞬间惨无人色。
然而这么大的冲击力,他却还是没有被疼醒过来!
“项先生!”
“天——”
旁边站着的侍者们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足足愣了七八秒的时间,才知道要拨打急救电话。
几个人慌忙蹲下身去,手忙脚乱地将陷入昏迷的男人扶起来。
项慕川的双眸紧闭,看上去就和睡着了没两样,但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将他挪动到一旁的长椅上,又将他的手臂交叠着放好,生怕一个细微的动作便会加重他的情况。
“快!通、通知一下项太太!”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那位提着项慕川外套的侍者立刻翻出了口袋里的手机,但是没过一会,便听见他哭丧一样的声音——
“打不通啊!一直是‘正在通话中’……”
“你就不会多打几次啊?”女侍者的声音又小了一些,“奇怪了,项太太怎么会先走了的呢?”
“就属你最八卦!快去看看救护车快到了没有!”
这时,可怜兮兮地缩在长椅上的项慕川,搭在小腹上的手忽然失重一般地滑了下来,然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手心掉落,一闪而过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众人疑惑地俯下身,定睛看了一眼。
静静地躺在地上的,是一枚白金戒指,蒙了尘的钻石依旧光华不减。
所有人如梦初醒地记起了什么,失声地捂住唇,睁大眼睛面面相觑——那是不久之前,还戴在夏温暖左手的无名指上的婚戒,然而此刻,却单独出现在了这里!
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没有人再说话了,只有那“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机械女声,作为背景音般一直循环重复着……
听得人心烦意乱。
-
在宋亦霖的坚持之下,夏温暖还是去了趟医院。
她其实只是受了些小伤而已,冰敷一下便能消肿。
但宋亦霖生怕她伤到了骨头,非要给医生瞧过才放心。
站在缓缓上行的电梯里,夏温暖胸闷得厉害,没由来地一阵一阵出着冷汗,扣紧手机的指尖微微发白。
她垂头看了毫无反应的手机一眼,那种焦躁的感觉像是浪花一般拍得她晕头转向。
“暖暖,到了。”
电梯门“叮”地打开,消毒水味潮水般涌来,快要将她淹没。
“啊……哦。”
夏温暖嫌恶地皱紧眉头,扶着墙,慢吞吞地跟着宋亦霖向医生办公室走去。
走廊在冷光的照射下更显狭长,像是看不到尽头一般,夏温暖垂下头,看着自己被拉得极长的影子,脑子里一团乱麻。
谁来告诉她,这种脚下越来越虚浮,步伐却越来越沉重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恰巧这时,一阵猛烈的狂风紧逼而来,转角处的医用床在护士们疾行的脚步声中被推入到电梯里。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脸被呼吸器遮了大半,眉峰蹙得死紧,身上浓烈的酒气将狭小空间里微弱的消毒水味逼得无路可逃。
“病人情况如何?”
“急性胃出血,快安排做手术!”
“好的!”
护士长摘下口罩喘了口气,伸手稳健地按下关门键,电梯启动的时候发出剧烈的抖动声。
与此同时,夏温暖倏然顿住脚步,像是忽地被人拍肩一般急速扭过头去!
额发乱晃,将视线阻挡,她不甘心地往前探头,却在迈出脚步之前被宋亦霖牵住了手,“暖暖,怎么了?”
余光里,电梯门已经缓缓合上,红色的数字跳动起来,向上的箭头闪烁,她的心,却没由来地一寸寸向下沉到了底。
“暖暖?”
“啊,没事!”夏温暖猛然回过神来,抬起头,朝宋亦霖摆了摆手。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将前一位病人送出门,然后拨下听诊器,朝着夏温暖和蔼地微笑。
同一时刻,手术室外的红灯沉声亮起,磨砂玻璃门内,带着口罩的主刀医生已经戴好了无菌手套,麻醉柜上的手术刀放成一排,将病床上男人的脸映衬得更为苍白。
中年医生蹲下身子,耐心地看着夏温暖高高肿起的脚踝,时不时抬头询问两句,说的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话。
主刀医生眯起眼睛,不带任何温度的视线轻轻扫过昏迷的项慕川,然后指了指他的胃部,冷峻地说了一声——“开始。”
冰冷的冰袋倏然贴上脚踝——
尖利的手术刀划开皮肉——
夏温暖嘶了一口冷气。
项慕川依旧不知疼痛。
宋亦霖在一旁用可以杀死人的眸光刺向好好先生一般的中年医生,握紧夏温暖的手,柔声地说着“不疼,很快就过去了”。
手术室外仍然冷清得没有一个人影,齐高坐在车里握紧方向盘,副驾驶座上的林依揪紧衣角,一边催促着“开快点”,一边抹去眼角焦急的泪水。
夏温暖如释重负地从办公室走出来。
手术成功的项慕川被推至普通病房。
一个在九层,另一个在十三层,却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就连步调都是一致的,宛如两条平行线一样。
离远了看仿佛是同一条直线,但事实上,他们是永不相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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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太阳西沉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项慕川渐渐苏醒过来。
刚刚动过手术的身体就像是上过绞刑架一样,疼得他觉得连吸气都是十分高难度的动作,男人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咬着牙试图坐起来,却被端着一杯温开水走进来的林依及时按回了原处。
“慕川,别乱动,小心伤口裂开。”林依将茶杯放在床头,将他滑下来的被角掖好,脸上的泪痕非常的明显。
自从生了一场大病,女人瘦了许多,现如今尖尖的下巴都能削葱了,整个人仿佛缩了一号似的,上一季度才买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似乎随时都会有冷风灌进去。
其实,林依心里清楚得很,自己之所以会瘦得那么快,是因为她的世界里进驻了一个恶魔——那个叫殷司的男人。
发生了……那样子的事之后,林依的第一选择便是逃避。
项慕川也曾问过她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林依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以汹涌的眼泪挡回了男人的关心。
她说不出口自己被强、暴了,整整好几个小时被另一个男人摆弄成各种屈辱的姿势进入,以及永不停歇的言语侮辱……
她更知道自己说出来的后果是什么。
林依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夜,殷司掏出枪的时候就像是拿出一个勺子准备吃饭那样稀松平常,如果将那两盏碎成残渣的灯换做是她在乎的人的脑袋,她……她完全就不敢往下再想了!
项慕川压抑的咳嗽声将林依带回了现实,男人嘶哑的嗓音听上去像是在撕扯树皮那般难听,“我……怎么了?”
“慕川,你真的吓死我了……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的酒?医生说是很严重的急性胃出血,要不是送医及时……”林依哽咽着,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项慕川抬眸静静地看着她,这个善良的傻丫头,肯定是被吓到了。他拍着她的手背,艰难地拉扯着嗓子,吐出三个字——“我没事。”
“嗯。”林依含着泪,小猫一样地坐在他的床头,身子颤抖的幅度很明显,“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我刚刚去给你倒了杯水,你先喝一点吧……”
“依依。”
“嗯?”想去拿茶杯的林依听到他忽然叫自己,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继续温柔地看着男人的眼睛。
项慕川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的脑中一下子闪过了很多幕画面。
他想起那一年,嘈杂的酒吧里,那一抹娇小的身影以最柔弱的姿态闯进他的世界。他想起她倒在自己的怀中,流着泪说出的那声“救我”,几乎碎在颤抖的唇齿之中。
他想起她为了救自己,义无反顾地交出了她的第一次,还无所畏惧地迎上了枪口,哪怕她知道下一秒就会死去。
后来她离开了自己整整一年,项慕川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会活不下去,然而事实上,他活得好好的。
他当时权当信了那句“这世上,果然谁离了谁都能活”,但现在想来,或许在那之前,他对她的感情就已经变质了吧。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可以一辈子对她好,报答她。
而很多时候,她也是他心底最无法触及到的那方柔软。
在小时候碰上的那个小公主,自己许诺将一半生命分给她的女孩儿,要是长大了,肯定会是林依这个样子的吧——柔弱得让他想要永远保护她。
但是,这真的是爱么?
“慕川,你怎么了?”
林依见他沉默了那么久,有些好奇地问道。
项慕川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依依,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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