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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终于醒了。2”感觉睡了很长时间,眼睫颤悠悠地闪了几下,睁眼来就看见满脸欣喜的拒霜。
鱼璇玑摇了摇还有些昏沉的头,在拒霜的搀扶下坐起身打量着陌生的屋子,银屏暖帐,墙上悬着水墨丹青,四处有淡紫色的纱帐或是水晶珠帘垂着,屋中的每样摆设都很精致,看得出这是间女子的卧房。受了风寒后整日都浑浑噩噩度日,但她还是有些意识的,约莫知道些事情。“这里是十皇子府?”
拒霜笑着点头,道:“小姐在牢中得了风寒,陈大人派人回了相府又通知了十皇子,可是相府竟然没人管小姐,好在十皇子及时把你带回来了,还请了御医给你医治。小姐,你昏睡了好几日,现在觉得怎么样?”
“还好,就是有些饿了。”胃里空荡荡的,看来她这几日吃的都是些流食,难怪饿得人心慌。
拒霜将枕头放在她后背让她靠着舒服些,忙道:“小姐你等下,我这就去厨房给你端些吃的来。”说完,看她点头了,拒霜才跑出去。过了没一会儿,一群丫鬟端着托盘鱼贯而入,看来是服侍她起床的。鱼璇玑也不矫情,穿上厚厚的裙裳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脸。等拒霜回来,她已经梳好了发坐在桌前。
“小姐,你身体刚好,不易太过吃油辣腻甜的,我请厨房给你做了些清粥小菜。”服侍了她穿衣洗漱的丫鬟们陆续退下,屋中就剩了她们主仆两人。鱼璇玑慢慢喝着热粥,问道:“这些天来相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说到这个,拒霜不由地嘟了嘴巴不平道:“小姐被十皇子接到这里来后,就派人去了相府找云姑姑派贴身丫鬟过来伺候。我这几天都在这里服侍小姐,没有回相府去。但是相府那边除了三小姐和大公子外,也没人派人来询问过小姐的状况。今早在府中,我偶然听到十皇子和左岩侍卫说话,好像是相爷不知用了什么招,把浮图关的事情解决了。皇上龙颜大悦,让相爷回炎京来。”
“哦?”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苍白的脸上透出股沉思来,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小姐,十七了。”
拒霜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日子,看她搅了半天都没喝一口粥,正想问是不是粥不合口味。鱼璇玑忽然浅淡地笑了,语气凉冷道:“冬月二十八就是安勇迎娶林佩佩的大喜之日,皇上下旨让他回来多半是为了让他能及时回来参加自己儿子的婚礼吧。”
襄惠帝本就忌惮丞相的势力,怎么可能又把六部之一的礼部大员的女儿嫁给安勇,成就两家的联姻?她只是好奇,这个疑心病颇重的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来那天必定有一场好戏,而她当然不能缺席了。
“小姐,大公子娶亲我们要回去?”拒霜心里闷闷的,她们在皇子府相府的人不闻不问的,为什么那边大婚她们就要回去?
鱼璇玑看她那样,顿时就猜到了她的心思,淡漠道:“这里再好也不是我们能长久呆的地方,待会儿收拾下东西,我吃完后就去跟十皇子辞行,我们必须回相府去。”
拒霜看她说得那样肯定,转念想小姐虽然是十皇子未过门的侧妃,但还是闺中女儿,在这里呆久了对她的闺誉也不好。想通了也就没那么纠结,马上动手去把简单的衣服收拾起来。
敞开的门处,寒风肆意灌进来,把屋中的暖气都吹散了大半。鱼璇玑拉紧了身上的白狐皮的雪色披风,在拒霜的陪同下出门去。当时为了她治病,司空凌下令丫鬟们没有听到吩咐都不准来这里打扰,所以很多时候这里都显得极为清静。睡了几天后,院子里也凋敝了一片除却几棵松树外都光秃秃的只剩下了枝桠,看着分外冷寂。
天,阴沉着,好像一团团发霉的棉花堆砌在了一起。那风吹在脸上跟刀子刮过般,又疼又冷。拒霜搓着手,使劲儿跺了跺脚左瞧右看,狐疑道:“平日里看十皇子府中的人挺多的,现在怎么没瞧见人啊?”她对十皇子府也不了解,主仆两人走了会儿她就不知该往哪里走了。2
鱼璇玑抬头看着天,又观察了下屋宇的朝向,很快辨别了方向。跨过一个四方开的花园,经长廊过垂花门就到了前院。拒霜满眼崇拜地望着她,鱼璇玑将暖手炉交给拒霜,朝天星堂的方向瞧去,淡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天星堂她来了两次了,还能记得路怎么走。这时候应该是下午了,司空凌要是在府中的话应该在处理城外铩羽骑的事情。拉了拉披风将单薄的身体裹紧些,还带着些憔悴的小脸抬起,朝着天星堂走去。一路上偶然遇见几个下人,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纷纷恭敬行礼。行到天星堂书房外面,左岩抱着剑站在檐下,书房的门也在这时打开,司空凌和阁老江泽正从里面走出来。
“阁老的教诲本殿谨记在心。”他唇角微勾,朝着江泽抱拳道。不经意地抬头,悠长的目光顿时看到了站在他们不远处的鱼璇玑。裹着白狐披风的她看起来还是有些单薄,满头乌黑的发没用一根簪钗盘了一半在头上,其余的都顺着两鬓顺下来遮挡着两侧的脸颊,越发衬得那张脸小得不足一盘。许是因为病刚好的缘故,脸色还显得苍白,唯有那双黑的发亮又有泉水般清冽的墨玉眼还带着熠熠光彩,那是种在夹缝中也顽强拼搏的坚韧。
那女子怎就那般固执,弄得他心里阵阵为她心疼。司空凌快步走过江泽身边,上前去将她的双手拉着握在手中,皱着粗黑的双眉,满是责怪地道:“手怎么这么冷,也不抱个暖炉出来。”天气很冷,他说话喷出来的热气变成一团团白雾在冰冷的空中缓缓上升,隔着氤氲的白气她好像看见了他眼中不忍的疼惜。
鱼璇玑飞快地抽走自己的手,微微侧开个角度语气疏离道:“多谢殿下关心,安陵是来跟殿下辞行的,该是回相府的时候了。”
她是冷淡的,随时都保持着理智清醒。大掌中失了那柔软冰冷的温度,司空凌脸上滑过丝浅薄无痕的失望,很快就又恢复常态,道:“你的身子还没好,本殿怕回去她们没能好好地照顾你。”她出了事相府的人还不闻不问,回去了也怕是要受他们折磨。
“殿下无需顾虑,安陵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她低垂着头,敛着眉目疏远而有礼。寒风吹起她两鬓的发丝,苍白肌肤与墨黑长发的颜色差异对比强烈,让她宛若易碎的瓷娃娃,越发惹人怜惜。
“本殿……”
“这位就是未来的侧妃吧?”江泽看他们之间的互动,用着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她,脸上布着厉色好像对她有什么不满意。
鱼璇玑讨厌江泽那边毫不避忌的眼光,碍于他是司空凌尊敬的人,虚虚一礼。“安陵见过阁老。”
“殿下,恕老夫多嘴,情乃王者大忌。”鱼璇玑对他冷漠,眼中有着自视甚高的倨傲,这样的女子呆在他身边没多大好处。在众多人眼中,女子就该柔顺乖巧,对自己的夫婿更是得体贴入微,而非鱼璇玑对他这样。私心里,他们一干臣下都不觉得她怎么样,也不太赞同司空凌娶她,毕竟侧妃位置是仅次于正妃的权位。
是以,他也没给鱼璇玑什么好脸色看。司空凌没想到江泽会当着他的面向鱼璇玑发难,正想替她解释的时,鱼璇玑忽然道:“十皇子,阁老说的不错,自古来都说帝王乃孤家寡人,你将来很有可能登上那九五之位,各宫更会有妃嫔无数。若不一碗水端平,恐引起是非争斗无数。当然,最好的就是无情。”
无情者,不会为情苦为情累,更不会为情绊。
“该如何做本殿自有分寸!”听着她又是在侧面告诫自己的话,司空凌就觉得心里一阵烦闷,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就拉着她的手,铁青着脸吩咐:“左岩,你替本殿送送阁老,本殿要亲自送六小姐回相府!”
“是!”左岩回答得很快很清晰,江泽还在因司空凌的话发愣,司空凌就拉着鱼璇玑走了老远的距离。他的步子很大,可女子穿着罗裙步伐迈不开,他却故意走得很快,鱼璇玑只得小跑才能跟上。江泽看这情况,捋着胡子满脸沉思。
皇子府为他们准备了马车,司空凌吩咐先去霓彩坊再去相府。车轮辘辘,街道上时不时传来小贩的吆喝声。鱼璇玑挑开帘子,双眼看着外面,想着回相府后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拒霜说襄惠帝已经下旨让安禄回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炎京,不过应该是不会在安勇大婚后回来。那次自己的牢房跟他说的话,也不知他听进去了多少,是否已经确定大夫人就是当年毒杀事件的主谋。
安陵已经死了,当年真相她也知道了,本来除掉大夫人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她不愿意这样轻易放过她,还有那个卫姨娘。反正还要在相府呆段时间,她就借此跟她们好好玩玩。翠浓之死,只是个前奏!
马车行的不是很快,鱼璇玑想了会儿事后无聊地又晃了几眼,忽然看见一抹隽秀的柔弱的身影笔直地跪在桐封王府门前。王府的大门紧闭着,那人周围三三两两地有几个路人行过,丫鬟也温顺地跟着跪在一旁,主仆俩冷得身子抖动却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怎么会是名妓清荷?”马车转弯,鱼璇玑也看清了那人的面容,赫然是很久不曾见到的秣陵名妓清荷。她怎么不呆在青楼里,跑到王府门前跪着了?
司空凌正襟危坐,撇开心里犯的堵,解释道:“两日前,清荷姑娘在街上被人调戏,险些失了清白,桐封王路过救了她。为了报恩,她愿意入王府为奴为婢,奈何桐封王没答应她就一直跪在那里。”
“这样看来,她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鱼璇玑蓦然冷嗤,面上冷冰冰的,将挑开帘子的手伸回来。
“似乎,你不喜欢清荷姑娘?”司空凌饶有兴趣地在她脸上看了几下,恍若无意道:“桐封王跟她好像熟稔呢。”
说起来他也对那次在千波湖画舫上两人合奏的默契而感到奇怪,可据他所知司空珏从未去过秣陵,跟清荷也像是头一次遇见。他们要真没交集,能演奏出那样的曲子或许就是遇上了知音人。事实,如他所想么?
“记得我跟白逍上十皇子的画舫时,你和清荷可是在一起的,你们也应该熟悉。”两只眼似慵懒的猫儿般眯着,似笑非笑对上他。
“本殿曾跟她有过几面之缘,游湖那日我们算是偶遇,她在我的画舫上不过是叙旧而已。”司空凌冷静地陈述着事实,曾有一年南方水灾,朝廷的米粮救济迟迟不到,他不得已只好去秣陵买粮。无意中发现身为秣陵名妓的清荷竟自掏腰包每日在城门口布施救济从南方来的灾民,也是在她的帮助下他很快买好了米,这才没耽误赈灾一事。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朋友。
鱼璇玑笑了笑,不对他的话发表任何意见。偶遇也好,钟情也罢,与她复仇大事无关,她何必去关心!
看她瞬间冷下来的态度,司空凌心底涩涩的。忽然想到《大乘义章》中“虽复希求而不得之苦”,鱼璇玑于他,应属于这种。
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在霓彩坊为她购置了件厚实的大氅,转到相府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昏暗。下人们忙着点灯,府上房屋好像刷过油漆,湿冷的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油漆味道。拒霜扶着鱼璇玑下来,司空凌也跟着走到了门前。
“殿下,就送到这里吧。”鱼璇玑转身阻断他欲前行的步伐,泛着莹莹冷光的墨玉双瞳眼眨了眨,干涩的唇瓣起了细小的硬痂,脸色过分苍白,那样子看起来很是羸弱。
司空凌有些不放心,抬头看了下丞相府高大的匾额,又见她坚持就不再说了。挥了挥手,示意她走。地上的霜化了徒留一地的水,拒霜怕她摔着赶紧地区扶着一起跨进府门。门房见是她,好生地行了个礼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这个时候本该上晚膳的,却有很多人来庭院中来来回回地走动,修剪花木或是搬除旧物,忙得热火朝天的。
拒霜白眼感叹道:“大公子即将大婚,府中样样都是要好的,真像是嫡子娶亲啊!”
鱼璇玑不可置否地点头,安禄很是看重这场联姻,安勇虽是庶出可身有官职又是跟尚书嫡女成亲,场面自然不能寒酸了。等安勇成了婚,他们就该准备安悦的婚事了,只是襄惠帝表现出了对安悦的兴趣,安禄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处理。送进宫当妃子,还是趁着皇帝没下旨之前给安悦找个人嫁了?
以她的判断,襄惠帝不是喜欢上了安悦,他那样做不过是帝王御下的权术而已。目前的安家,真是处在一个很是微妙的位置上。
“六妹妹回来了?”正当她们穿过抄手回廊要转向洞门的时候,安悦带着云竹面带浅笑从回廊的另一头款款而来。满头珠络,穿着橙黄的高腰襦裙外面着橘绯颜色绣着流纹的云锦广袖对襟大衫,宽大的腰封束在腰间,虽衣裳宽厚还是显得腰肢纤细。每走一步,腰间的环佩撞击在一起发出琳琅声响,甚至悦耳。
她徐徐靠近,一阵不算浓重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鱼璇玑皱眉挑眉看向她,似乎觉得今天的安悦跟往常有些不一样,冷淡道:“三小姐有何事?”
安悦温婉含笑,满是关切和自责地道:“姐姐前几日都在佛堂里,出来才知道妹妹被诬陷入狱,心里好生着急。又听闻你在牢中得了风寒命在旦夕,准备带着大夫去给你瞧病的,哪知十皇子先一步就把你接走了。想着,娘亲身体不好爹爹又远在南方,做姐姐的怎么能不照看着妹妹。可惜,我代娘亲暂时处理府中事务,一时也抽不开身来。没想到你今天会回来,也真是的,怎么不派个丫鬟回来通报,这样姐姐也能准备准备给妹妹驱驱身上的邪气。”
一口一个妹妹,语气温和又兼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得说“好姐姐”。可落在她眼里,这种皮笑肉不笑的最是虚伪恶心。鱼璇玑淡漠地侧开脸,清声道:“既然大夫人身体不适,三小姐还是尽快回去照料。”话不投机半句多,鱼璇玑留下这句话,踏开步子朝碧瑶阁去。拒霜狐疑地望了两眼,很快跑过去跟上鱼璇玑的步伐。
云竹看她对安悦的不尊,不满意地哼道:“小姐,你犯得着对她那么客气么?”权相嫡女,美貌倾城,才情高昂,是何等尊贵的人啊!反观她,一个没有教养的小小庶女,处处给人冷脸心思毒辣,哪配得上她家小姐这样跟她说话嘛!也不知那天夫人跟小姐说了什么,从兰园回来小姐就跑去了佛堂,出来后好像变了般。说不出具体在哪儿,但能让人感觉到了不一样。
安悦听得出云竹话中的不满情绪,端庄地站直着身子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心里隐隐地有担忧。她从乱葬岗重生后回来,就觉得她这个六妹妹变得尖锐狠厉了许多,让她心有忧思。那日听了大夫人的话,那种不安感觉越发强烈。难道真的是因为她们命中注定就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院落里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吹得草木纷纷折腰。云竹怕风吹着她,忙站在迎风口给她挡着。狂风肆掠中还有大片的雪沫子跟着袭来,浇了两人一身冰冷寒气。彻骨的寒气顺着低垂的领口灌进胸前,安悦下意识地用袖子来挡着。抬手之际,有着压城之势的黑云铺卷了一空,有细碎的鸿羽飘起,炎京今年的第一场雪也跟着徐徐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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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们都不冒泡?伦家努力写啊写,以后要把你们虐的心肝俱碎,然后你们就会爬出来,不潜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