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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韶华逝——浮生未歇】
第贰叁章:摊破浣溪沙
(上)
对于这次的造反名义没有谁去置喙。
说白了,这也就是人家皇家人为了争权夺利自家的小打小闹。
再者,赵毅风本就是皇室血脉,这江山还是姓赵,换了一个年轻的文武双全的帝王,这也是天倾的一大乐事。
东境西境百万大军对赵毅风的拥护和热爱足以带动整个家国对赵毅风敬仰的气势。
兵心收归,民心归一,朝堂上的反对之声渐渐消殆。
天下间,也只有优良纯正且有帝王之才的人才得以在这乱世中傲立,也只有他才配得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赵升天嫡长子直接继承的位分,偏爱文人迂腐,风流成性,猜疑在心,如何在这乱世中逐鹿群雄?
赵清风心比天高,残忍嗜血,睚眦必报。
这不是一个真正帝王应有的气度,就这性情这一点永远比不了,也不配比!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战争功绩是帝王王冠上的证明!
能够收归百万大军,征战数次都能凯旋而归,赵毅风拥有绝对的优势让人信服,他光是站在那里就是王者气势。
赵毅风一直记着江玉树的话——“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得民心者的得天下。”
他更知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他不用担心有人不服,更不用担心有人造反。
他知道民意的重要性,宽容、怀柔、鼓励这些来对待朝臣万民,收获的自然是更多的爱戴。
刚刚经历战乱,皇宫一片残败,忙不完的事情将他淹没。
赵毅风已经连续半月没有好好休息,堆成山的奏折只叫他有些吃不消。
此时,他正凝眉看着奏表。
“殿下,这赵清风和赵升|天该如何处置?”
赵毅风从奏折中抬头,沉默了一会。
淡淡道:“赵清风打入天牢,先养着,赵升天毕竟还是本王的父皇,先幽闭在冷宫吧。让人好好伺候着。”
现在许多朝事未曾处理,待一切完备,再好好解决这些宗亲关系。
赵毅风眉宇微皱的端起一杯茶,看着浑浊的茶水,没个安心——
这皇家关系真想快刀斩乱麻来一刀。
“可是殿下……”下属还想说些什么。
“嗯?”赵毅风眼一横,冷眼看着他,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下属离去。
他轻步走到江玉树身边。
江玉树正在赵毅风批阅奏章的案几边浅眠,睡梦中的他平静温和,多了几份柔和稚气,身上的淡漠和浅笑伪装也散去了不少。
可不知为何他清俊的面容上总带着难以掩盖的疲惫和困意。
众人皆知,赵毅风和江玉树在这半个多月每天的休息时间少的可怜。
赵毅风本就是帝王之才,有治国谋略,江玉树也不遑多让。
为了让天倾早日走上正轨,他用着生命中最后的力气在助他。
包括这个时刻可能出现对赵毅风不利的事,民心安抚,大军编制,官衙重新拟定,各部郑和,财产分割,军事安排,与各国贸易往来,经济发展,政治外交……
在两人的努力下,天倾这个本就昌盛的大国迅速发展起来,国力更盛。
赵毅风少见江玉树这么疲惫,以前在东境处理大小事物他总是精力很旺盛,虽然眼盲不明,可也不似现在这么疲惫。
大概真的是太累了,不然这半月也不会处理事情,就呆呆的睡过去。
轻扯他发丝,丝滑触感,一片温馨和谐的静谧之感在赵毅风心中蔓延,由内到外,风一般暖过全身。
他的玉树答应他的会一直在身边,即使不温和浅笑,但有他的地方,所有的孤独寒冷,血腥杀戮都化作一片樱红烂漫。
江玉树倦怠睁了睁眼,被他惊醒。轻揉双眼,嗓音清透有点睡意的模糊:“赵毅风……”
赵毅风眼有温柔:“玉树是不是太累了,好好歇一会儿。这宫里现在还没收拾出来,你就住在我的寝殿。”
江玉树迷糊着眼,有些许的睡觉稚气:“无妨,我再睡一会就好。”
“呵呵……”赵毅风淡淡一笑。江玉树有些不解的瞅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笑,这人能笑实属罕见。
赵毅风循着位子坐在他旁边,伸手将他拥到怀里。只觉得江玉树稚气的模样让他心有怜惜。这般清雅剔透,温和清柔,坚毅杀伐的人也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定要好生珍惜。
江玉树倚在他肩头,倦怠合着双眼,朝他轻轻道:“赵毅风,我想回北璃一趟,向第五雄烨辞去北璃丞相一职,然后再回来。可好?”
赵毅风转眼凝看着他,轻柔一笑,冲他点头:“好。处理完北璃的事,你就回天倾来。我将所有一切准备好等你。”
“多谢。”江玉树微微一笑,幸福的弧度在嘴角漾开。
凝定他睡颜,赵毅风眼有炙热,想着他太疲累,也只好压下想法,手轻触上他清俊侧脸,感受他温度。
刚准备低头亲,就听到一道声音传来,很轻很压抑,但已经是极限。
“报告殿下,宫外有一女子求见。”
赵毅风冷眼看着来人,他知道这是当年给他送‘木鱼传书’的捞渣,真是没眼力劲的。
“军中有事求见莫副帅,其余事情求见一律交给贺先生。”
“可是——”捞渣好委屈,“贺先生说此生需殿下亲自处理……”
他那风流洒脱,放荡不羁,诡谲多变的贺先生,再看见那美人后,无奈了摇摇头,只说:“让殿下亲自来处理,贺某人爱莫能助。”
赵毅风睨了他一眼,贺先生都无法解决,究竟是何人?
“何人?”
捞渣擦了擦额头汗水,结巴道:“好像是……殿下正妃,惜月公主,第五惜月……”
赵毅风转头一记冷眼横扫,意思不言而喻:滚!
看来贺先生是真的爱莫能助,这可是赵毅风家事。
一声微动,赵毅风低头看向肩侧,心下暗叹:这事大了。
细细看着完全醒后的江玉树,想探知他的变化。
无奈江玉树惯常温和浅笑,丝毫不见愠怒和吃惊,太平静无波了。
“殿下既是有要务处理,清玉先行一步。”江玉树揉了揉太阳穴,一股疲惫的感觉将他淹没,只想再多睡一会儿。
赵毅风难以置信:这惜月公主可是他当年亲手送到自己手上,现在就欲逃离,将他当什么?
勾唇淡淡一笑:“玉树既是累了,就在本王身侧歇息可好?玉树莫不是忘了当年惜月公主嫁给本王可是你亲自送的亲,玉树身为北璃人,责任重大,怎么也要给个话。不然本王这颜面何存?”
江玉树轻阖眼眸,心底里无声一叹,淡淡道:“这是殿下家事,清玉不欲干涉。”
赵毅风心里有一座火山。身上有一阵冷风。
江玉树不想理他,也不想去想第五惜月作为他妹妹和赵毅风之间的事,当初能在第五雄烨手里将第五惜月保下来,算是对这个妹妹能做的。
如果当初第五惜月选择的是赵清风,或许早已经被江雨柔毒害至死,亦或是成为太|子|党落败一方,沦为下人。
让赵毅风娶她,护全她一世荣华,这大抵是他能为他做的仅有的事了。
关于惜月公主的幸福问题,他不去想。也不想知道。
江玉树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睡去。
赵毅风不想和第五惜月纠缠,只吩咐人说将第五惜月住的皇子府好生打理一番,安置好第五惜月即可。
那女子一腔温柔空错付。
(中)
江玉树疲惫的睡去,赵毅风替他掖了掖被子,就去了冷宫。
赵升天甩了甩头,虚弱和发力让他倦怠,寒冷和孤单让他憔悴——冷宫门口隐隐有微弱烛光。
眉宇微皱,摈弃胡思乱想,这里是皆备森严端的冷宫。
有宫人伺候,可也是全程冷漠疏离,将日常打理好了,就离去,现在还有谁来。
赵升天知道赵毅风是想吊着他一口气,不让他那么快死去,让他见证天下天翻地覆。
可赵升天又迅速看向冷宫外,因为那脚步声越来越沉,烛火跳跃的迷乱人眼。
门‘吱呀’一声打开,强行进入室内的烛光让赵升天下意识紧眯双眼,待完全适应,他看见在冷宫门口十步开外矗立着一道伟岸的影,烛火照亮他俊朗面容。
那一瞬间的对视照面,让赵升天心里蓦然一惊。
——姜漓洛!
他想到了姜漓洛,为什么那么像!
姜漓洛早已经死了!不是他……
赵升天有气无力的倚靠在床榻上,冷眼看着他,一双眼睛在烟尘纷乱的冷宫里像火红的血滴,红艳艳的泛着血光,不可一世的帝王,现在形容枯槁。
“咳咳……,你怎么来了?怎么,没和江玉树那祸国妖星在一起?”
赵毅风静默不答。
“你这不肖子孙。背德罔上,祸国乱纲的逆贼!——你果然不是朕的儿子,你不配做朕的儿子!”
赵毅风冷笑:“呵!父皇说的真是太对了,本王或许真的不是皇室中人!”
“什么?!你不是皇家血脉?!”
赵毅风冷眼睨着他,心里恨意滔天,面上却维持君王应有的风度和从容。
“待本王将天倾改朝换代后,父皇就是时候走了。”
赵升天怒不可遏:“你果真要以下犯上,覆灭天倾。你最好杀了朕,多痛快!”
赵毅风轻叹一口气:“你以为我是你?无情无义,自私自利!”
赵升天怒气难平:“你忤逆父亲、背弃家族,破坏礼法、天诛地灭!”
“赵毅风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不再愚忠,愚孝。只要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本王不管背负什么都会把这条路走下去!”
“你放肆!”赵升天断喝。
“何来放肆?!”赵毅风厉声反击,停顿了一会,他不甘的诉说着过往:“曾经,我忠于皇家,多次征战九死一生,可你给我的是什么?是永无止境的冰冷指令。是永无止境的皇家道义束缚。就因为我是你赵升天的儿子,我就要背负皇家的一切,而你却要做享我给你保家卫国带来的和平。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工具。”
“你放肆!……你放肆……”赵升天喘息不停,颤抖着声音朝他重复。
墨袖仰天一震,声声皆愤:“你以文治国,说着你的礼法,谈论你的国本,本王在外征战沙场,次次拿命来博,却不抵你心中那些大臣一点就起的猜忌。本王是征战,孝义无门,可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又如何是本王的错!”
“你信道风流,错信风轻,辗转后宫,放荡成性,让我背负了十七年的‘美人煞’命格,皇家本就无亲,本王一直努力找寻那些温暖,不曾想你杀了二弟,从那时起本王就恨上你了。你永远无法想象被人抛弃,被人疏离的感觉是什么模样。他们敬着本王,疏离着本王,却从没有一个人愿意真心待我。十七年!无数个夜晚,本王一个人过的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你既是这般恨朕,为何不早些造反,何苦等到现在?”赵升天眼有怒火的不解一问。
“本王一直念着皇家亲情。不忍皇室动乱。可是你们却一逼再逼,是你们先不放过我!”赵毅风瞥了他一眼,寻眼看向烛火,淡淡道:“直到后来遇到了玉树,他知道我,他懂我,我和他就像两个被皇家抛弃出卖的人,都在找寻那一份温暖。”
他点头轻阖眼眸,承认当初自己感受到的事实:“对!玉树当时不愿屈从,本王知道,可本王有那个信心守护到他动心,直到他爱上本王,可你一道圣旨毁了所有。你毁了抚国公府,也毁了本王所有的苦心经营!”
“那时本王也在想,本王要不是皇家人该多好。可你!一直用着你所谓的道义,所谓的皇室子孙来束缚着本王,让本王给你征战,给你谋江山,可你却立了赵清风为太子。甚至为了将他顾家赶尽杀绝。你真是狠啊!你不配做本王的父皇!”
他双眼猩红,生生如恨:“顾家三百多人死的时候,你知道本王多无助吗?那是母后的亲人,是本王的宗亲,本王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本王面前却救不得。赵升天!你是罪人,你害死了顾家,害死了姜漓洛,害死了母后。你是个罪人!”
“朕竟不知你这么恨,憋了很久吧。二十多年,你也太累了。”赵升天阴森森冷笑。“就算这样又如何,你还是不能和清玉公子在一起,天下将不容他,他是祸国妖星,动乱世道者。你们在一起不会有幸福!”
赵毅风平息气息。冷眼睨着他。
良久……
良久……
傲然挺立的身子,灼灼眸光在赵升天身上扫过一遍,忽的墨袖一震,那是颠覆天下的霸气!
一字一顿,金戈杀伐:
“天也不为天,我就逆了这天!
地若不为地,我就覆了这地!
礼若不是礼——我、就、篡、了、这、礼!”
说完,他俯视赵升天,嘴角一丝冷笑。“父皇,你看到了吗?本王一定会和玉树在一起。而且还会让他扬名六国,以正正当当的名义!”
赵升天目瞪口呆,只觉心中一口气上不去,颤抖着手指:“你不孝!皇家……怎么会出了你这样的人,你是拿江山开玩笑。毁天灭地……你竟然为了他篡改礼法……,这百年基业!”
“先祖……朕对不起你们啊……”跪地一声哀嚎。
淡漠的瞧着他悲哀的姿态。
“赵升天,你不是一直怀疑吗?那本王就明白白告诉你——本王到底是谁!”
循着凳子坐下,赵毅风斜睨了他一眼,低声悠悠:“父皇应该还记得姜漓洛吧。”
赵升天心下一凉,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也应证了什么,惊慌道:“你说姜漓洛?!”
赵毅风忽的仰天大笑:“你知道为何本王性格不同于其他皇室宗亲,你知道我为何那么惦记二弟以致于当年选秀选了玉树?”
赵升天竭力提起一口气,思绪陷入回忆。
“当年姜漓洛联合‘荷叶山’学子提反诗,朕以不正之心为由杀了他。”他忽然抬头,细细看着赵毅风,只那一眼,他有点明白了。“你是……姜漓洛……的儿子?”
“哈哈!”赵毅风看着他像的眼眸中满是同情,“本王这性子还是要拜父皇所赐,本王很庆幸没有像你一样风流成性!”
一道雷劈向赵升天头顶,他傻傻的抬头看着他。
赵毅风笑中浸染了寒和快然:“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我,在本王封王的那一刻,本王就在怀疑,只是那时没有实质证据,查的最多的是——本王有可能是静妃之子。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当年你新帝登基,根基不稳,需要三大国公府作为支持——顾家、莫家、江家。江家没有女儿,渐渐没落,可你却把顾家和莫家的两个嫡亲女儿都娶了回来,以作稳固。”
“母后嫁给你的第一年你就给她避|子汤,在你的势力没有稳固之前,你不允许母后生下孩子。可母后还是怀了孕,母后知道那个孩子绝对活不下去,在生下那个孩子后速速命人送出了宫,找来宫中同一时间临盆的孩子代替。”
“正好那个时候静妃产子,她将计就计把孩子给了母后,母后也一直视为亲生,用心待他,不过这段秘事还是被丞相挖出来了,你也一直以为本王只是不受宠的静妃的儿子,所以才对本王一直疏离不待见吧。”
“你本来还是想杀了本王,却正巧遇上风轻,你迷上了信道。没有心思理本王,放本王生路,待本王长大,你又给本王算命,害本王孤苦。也就是——美人煞的命格!”
“当然!你心里也安慰自己,本王征战无数,不可乱杀,以免留人话柄。所以你就将本王发配边境,收归权力。让本王给你打着江山,以作稳固。一方面你立赵清风为太子,和本王相互牵制。端的千年狐狸心思啊……”
赵毅风薄唇一动一张间,皇家秘闻从天落下!
“本王不同与他人,因为本王并非皇室中人,你一直担心本王造反,也怕顾家势力太大,拥兵起之。可你错了,本王根本就不是皇室血统。这皇位却落在本王手里!”
赵升天蓦然吐出一口老血,惨白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不是?……”
赵毅风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皇室子孙再怎么争,那是自家的事,这‘家天下’的局面还是不会变。可赵毅风不是皇室血脉,江玉树祸国妖星。
这一切意味着这江山真的要‘改朝换代’!天倾这个强大了百年的大国,从此以后不复存在。
赵升天只觉得胸口一道气堵的难受,身上更痛,这个冷了多年的孩子却被后妃算计了,风流那些女子之间却为此付出了代价,一直以为算计了顾家,却没想到被后妃女子算计!
心如死灰,痛彻心扉。
他不能忍受一个不是皇室的人来颠覆天倾,他无颜见列祖列宗!
因为‘荷叶山’学子题反诗一事,他杀姜漓洛,毁了姜家。
那么,赵毅风也为此谋得江山,颠覆天倾。
这难道就是轮回?
赵毅风的目的是让他生不如死!
“本王不杀你,毕竟你我父子一场,这么多年也是你把本王养大。你只需要眼睁睁的看着赵毅风登上皇位即可!”
赵升天踉跄着步子用尽力气向赵毅风扑过去,疯魔的样子让人心里发凉。
赵毅风懒懒的抬了抬手,一把握住,振臂一力,将他抖倒在地。
俯视着他苍老的脸,他嘴角泛起冷笑:“本王一定会娶玉树为妻。我会用整个天倾给他作聘!”
疯狂不甘的咆哮:“你究竟是谁?!你真是姜漓洛的儿子?朕不信!朕不信!”
赵毅风瞥了他一眼,恨意如潮:“赵升天你还不信吗?你再仔细看看!”
他就一身玄衣的站在傲然挺拔的站在他面前,玄衣破世,傲然端肃。
那同样的玄衣英挺,同样的文韬武略,同样的剑眉星目,还有那冷硬的轮廓弧度,与记忆中那张脸叠合,过往像往事一样重现。
心口一紧,急速的喘气。
冷宫中,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有时候,沉默是瓦解心里最后的一道防线。
最终他开口:“你真的是姜漓洛的儿子?不!——你就是!”
他要癫狂了:“你为什么会是他的儿子!”
赵毅风淡淡道:“当年,母后以为抱走的是静妃的儿子,可他不知道静妃与姜漓洛发妻顾清姿是闺中密友,当时你灭了姜家,娘亲带着刚出生的我秘密找到静妃,求静妃收留。静妃顾念,答应了她。并且把自己的孩子送出了宫,后来母后抱走的孩子就是我。”
可怜的一声叹息,渐变的语气难掩愤怒:“更可悲的是——你真正的大皇子流落民间,此生永无回朝可能。你嫡亲的二儿子——赵玉树。因为你对南宫怜的宠爱亲手杀了。你算算你到底杀了多少人,多少女子因你而死。你口口声声说着礼法,你才是最没有礼法的!你说这礼法在你眼中有何用?!既如此,就由本王篡了这礼法!”
眼有心疼的回忆和无奈:“当时本王那么疼爱二弟,是真的愧疚不安。以至于二弟死后,我一直在找寻,直到玉树出现……可你却毁了他……”
他看着那个不可一世,优渥了一生的人,愤欲狂,咬牙打颤,抑制汹涌的恨意。“你不仅杀了顾家三百多口人,还杀了我亲生父母,你觉得让我忠于皇家可能吗?你不仅害的本王家破人亡,无家可归,你还伤害了本王最爱的人——玉树胸口那一剑,你死十次也不够还!”
赵升天呆愣原地,他仿佛看见了姜漓洛,看见了顾艳梅,也看见了所有后宫里的可怜女子找向他。向他索命,复仇……
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赵毅风说完了一切,不想再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出了冷宫。
后方只留下一声声的悲鸣呜咽。
在樱红初绽的暖阳中格外不搭。
天牢。
腐烂,发霉,阴冷,幽闭。
听到一声响动,赵清风不为所动,淡然的躺在干草上安睡。
赵毅风冷眼瞧着他,不想多说。
赵清风睁眼,红着双眼看着他,讥笑:“哟~~,你来了,莫不是看笑话?”
赵毅风盯着他,恨意滔天。“你杀了顾家三百多人,本王放过莫家,但是你必须死!”
“来人!”
四个大汉破门而入。
这是来索命报仇了。看来报应终有轮回。
赵清风眸光一紧,邪邪一笑:“你真要杀了我?”
回应他的是静默。
赵毅风一个眼神示意。
毒酒被大汉慢慢向前移动,送到赵清风唇边。
“你真不顾兄弟情义?”他不解有些委屈的看着他。
赵毅风优雅执起一杯酒,仰天大笑三声,俯视着憔悴的赵清风。
“和本王说兄弟情义?当初杀顾家三百多人时可有想到兄弟情义?杀本王母后时可有想到什么是兄弟情义?”
赵清风暗叹一声,轻垂了凤眸。懒懒的靠在杂草上。
成王败寇,改朝换代。
一切都是注定的。
从江玉树助他逃亡那一刻,这江山注定他赵清风不是真主人选。
看透人事,不想再挣扎的洒脱:“要不是你锋芒大起,又何来今日的我?是你成全了我,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赵毅风不解:“你不恨我?我要杀了你。”
赵清风闷闷的失笑一声,看透人事的洒脱:“何来记恨?我混沌一世,徒负虚名,唯有此番修成正果。”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兄长,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今日在这天牢中,你我兄弟二人情义已尽,此生生死不复相见!”
终究还是兄弟情义皆无。
赵清风慵懒的拿起那杯毒酒,眼眸流转,风流一笑:“大哥,记得来年寒食节给小弟稍支菊花。”说罢,毒酒一饮而尽。
天牢中腐烂的味道让赵毅风作呕,阴冷的空气将他包裹,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尽头?
皇权,永无止境的厮杀。
看着他双眼轻阖的模样,赵毅风心里忽然涌过一丝淡淡的凉意。
他又亲手杀了一个人。
他,不快乐。
赵清风微垂的眼皮看到他渐行渐远模糊的影,空中是他浑厚的声音,像一抹幽灵一样在清冷的空气中飘散——
“天下终是我赵毅风的天下,
二弟,千错万错,
你不该将本王赶尽杀绝。
到了黄泉路上,
记得回头看看大哥治理下的盛、世、江、山!”
黑暗将最后的光明笼罩,那双邪魅的凤眼轻阖。
最后一声轻叹。
原来世,你我不再是兄弟……
(下)
江玉树是醒了——冻醒的。
不是皇宫里不够温暖,也不是天气不够晴朗,更不是门窗不够严实,可他就是一个惊慌从床榻上坐起。身体倦怠,可神智却异常清醒。
“可是冷了?”耳边是熟悉的声音。赵毅风走到床榻边——看江玉树的样子就知道是被冷醒的。
江玉树从小身体不好,身体总是寒凉,他曾经说是血气凝滞所致,可不管何时,江玉树的手就没热乎过,尤其是每晚下半夜他总是难以入眠,身上寒凉,就像玉一样,要经常暖。
江玉树总是很让人心疼,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征战落下的病根,身体过度虚耗,冷的不似常人,反而让人觉得很欣慰的是那双清亮的眸子很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