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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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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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凤蝶一出万城火车站,拖只行李箱直接打辆车往嘉恒总部赶,在门口和保安吵了半日,那保安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只得放行。

    陈启正和许峥青谈事情,接到秘书电话,说是有个女的吵着非见他不可,闹得实在太凶,保安给放进来了,问陈启见是不见,陈启说不见,就要挂电话,秘书急道,“陈总,那女的说您女儿是她亲外甥,她手里有您把柄,我看……还是见一见吧?”

    陈启说,“她说你就信,什么人都能进来,你当我这是动物园?叫那保安明天别来上班了。”转眼一想,“算了,长个心,以后注意点就是。”

    秘书听陈启的语气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无,正要多说两句,陈启却是不耐了,问她还有没有其他事,对方说没有,这才撂了电话。

    许峥青见他眉目不展的样子,问,“接了个电话就愁成这样,怎么了?冤家上门了?”

    陈启苦笑一下,身体往后一靠,“可不是。”

    许峥青问,“谁?陶婧?”

    陈启说:“是她妈。”

    “她妈?她哪个妈?”

    陈启瞧了眼他哥,回:“她还有第二个妈?”

    许峥青砸吧了下嘴,“赌博的?”

    陈启点头。

    这些年陈启没少去业城,借着工作的由头视察,和许峥青就去了三次,暗地去的次数更多,周凤蝶什么德行他们村里早传遍了,随便一打听都能道出个一二三出来,再加之陶婧逃婚一闹腾,等于母女俩合手把个陶老爷子气得一命呜呼过去,这一家三口子的名声自此臭了。陈启第一年是自己去的,一是为打听陶婧下落,二也是为证实跑来那家自称陶婧丈夫的男人所说是否属实,结果人没找着,事情真相也是□□不离十,拿许亚平的话说是让人平白无故替了顶绿帽。

    陈启在县城的旅馆里睡了两天,第三天一早起来把小城逛了一遍,第四天打道回府。许亚平为儿子忿忿不平,以为陈启经历了这事总该长记性,至少也该发两句牢骚,谁知他还如常生活,他和陶婧的合照还放在床头,更要命的是对业城之行提都没提起,许亚平不知陈启打什么算盘,终于没忍住,问他以后的打算,是不是还念着那个女人,许亚平说她早派人去业城打听过了,知道那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劝陈启快刀斩断,偏他不听,弄出这么个孩子还不知是不是许家的种。

    母子俩关系一直不好,由头是陈启的工作开始,许迈清统共三个女儿,许亚平是长女,儿子陈启虽然跟随父姓,但他父亲陈康健实和入赘没有区别,陈启从小被许迈清看重,以接班人的身份培养,谁知人长大了,心也跟着大,根本不听长辈安排,留学回来后私下接了万城大学的授课邀请,跑去做讲师了。许迈清毕竟比许亚平长在年纪和经历,看开很多,没有横加阻拦,许亚平一生平坦顺风顺雨,没想到在最得意的儿子身上跌了大跟头,好强惯了的女人欲干预爱子的生活,一个干预,一个不从,如风浪拍打岩石,激起更大的浪花。母子虽明里还如常相处,不至于到宣战的地步,其实相去不远。

    自己的母亲什么样,没有人比陈启更了解,许亚平没给陶婧面子,他自然也不给母亲面子,他在业城小旅馆里做了两日的思想斗争,这时全想清楚了,那些以为可以借此打击他,破坏他原则的人,全是妄想。

    他对许亚平说,“陶婧什么样我清楚,三人成虎,就他们村的那些不务正业整天传叨别家琐事的,几句能真,倒是您,什么时候也和那些人一个样了?”

    许亚平被气的不行,“人给你戴顶绿帽,你倒好,不摘了,还死命往自个儿脑门扣,还把为你好的人全都打击报复一顿,这样很开心吧?陈启,我看你是中邪了!”

    陈启反笑道,“我是中邪了,怎样?还有话说?”

    许亚平没话说,正要走,陈启叫住她。

    许亚平回头,“什么事?”

    陈启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他妈,“小婧不是妈商场上的竞争对手,如果您把对付她的心思放到公司上去,我相信外公会更乐见。”

    “你说什么?”

    陈启微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用不着我戳穿了吧?”

    在儿子洞悉的目光,在坚硬的伪装也不堪一击,许亚平怔在当场,许久缓不过神来,心里惊疑,他怎么会知道?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之后,陈启像换了个人似的,辞去了万城大学的工作,从公司最底层开始,仅仅一年半时间,蹿升至管理层,前后两年逐渐从许迈清手里抽离股份,最终操控了实权。

    陈启以黑马之姿,将嘉恒推向历史巅峰,业界人士惊讶之余,纷纷扒挖他的背景,知悉是许迈清的外甥,如今的成绩似乎理所当然,只是他曾经教书匠的身份公然于众,还是教人愕然不已,但真正和陈启接触过的同事朋友亲人,不会有这样的惊讶。他确有这天赋。

    许亚平一边吃惊陈启的改变,一边又怀抱欣喜,以为儿子至少想通,曾经他鄙夷的铜臭味,现在他也身处其中。人,总有长大接受现实的时候。

    上面这些,后头都是后话,总之,陈启对周凤蝶怎样一个人清清楚楚,心知她这次来为何事,他要陶婧,但也不可能白便宜了那老婆子。

    许峥青说,“所以那天陶婧回业城不是要走,是去接她妈?”

    “不是,”陈启说,“她还在外地。”

    许峥青沉吟一下,悟了,“所以两人不是一块回来。”

    陈启“嗯”了一声,似乎在想其他事,心不在焉的。

    这时有电话进来,陈启简单说了两句,挂了。

    许峥青问,“吴长庆?”

    陈启点头。

    “你在他家投钱了?公司和安康有项目我怎么不知道?”

    陈启说道,“没有,”顿了下,“陶婧被他家录用了。”

    许峥青戏虐道,“他们家也招老师?”

    陈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销售客服。”

    许峥青“哦”了一声,“你让人炒了她?”

    陈启没说话。

    许峥青点点头,“你们两个,一个跑一个追,没完没了。早知安康录用她,你白去西站一趟,无故挨一顿气受。”见陈启没说话,继续说,“现在好了,她知道是你耍的这些手段,肯定又要恨。”

    陈启说,“那就恨吧。”总比一走五年强。

    许峥青连连摇头,“陈启啊,你没救了。”

    两人继续谈正事,谈了差不多半小时,秘书又打来电话说周凤蝶在大门口不肯走,闹了半天,非要见到陈启本人不然她今天死也要死在这里,挂了电话,陈启对许峥青说,“哥,这事我不当出面,你得帮我。”

    许峥青问怎么帮。

    陈启说,“我要她给雨馨做家教,你现在下楼,和她妈说,我这儿有这么个工作,工资随她开,看她咬不咬这个饵。”

    许峥青说,“用骗的?”

    陈启:“只能用骗的。”

    许峥青摇摇头,“就怕陶婧不咬。”

    陈启:“从她妈身上下口。”

    许峥青卖关子,“帮成了,什么好处给我?”

    陈启早想到了,却也不明说,“你现在还有缺的?”

    许峥青一笑,两人心知肚明。

    许峥青到大门口,周凤蝶果真还在那儿,行李箱垫在屁股下面,堵住那扇侧边的小门,许峥青走过去,假装无意间撞上周凤蝶,大姐长大姐短攀谈起来,周凤蝶不知许峥青的身份,看他穿的人模狗样的,想必也在这儿上班。许峥青嘴巴抹蜜似的,周凤蝶就觉得他是个好人,什么防备也没有,把陶婧和陈启那点事全抖给了这个陌生人听,许峥青为把戏演逼真了,陪周凤蝶一块说陈启不是人,糟蹋人家黄花闺女儿,提起裤子就不认账了。末了,许峥青见套下的差不多,开始收网。

    许峥青把陈启要给女儿找家教的事一说,工资条件往高里抬,听的周凤蝶心动不已,许峥青一通煽风点火,周凤蝶觉得很有理,现在别说连陈启人都难见,更别提机会,要想往上爬总得先有爬杆吧,只是苦于无门道,这时许峥青又说他有个朋友和陈启熟,可以通过对方介绍。

    周凤蝶乐的眉开眼笑,心想这个年轻人真是大好人,陈启有他一半她和女儿也不至落到这步田地。渠道有了,眼下就是怎么说动陶婧。

    到了酒店,周凤蝶忙不迭地给陶婧打电话,打了好几个没人接,扔下手机冲了个澡出来继续打,这回倒是通了,周凤蝶这人满嘴谎话,对自己闺女更是如此,电话一接通便直接说她见过陈启了,让陶婧赶快到酒店来,她有要事商量。

    陶婧赶到酒店,周凤蝶把陈启找家教的事一说,陶婧虽然想见女儿,却不想以这种方式,不乐意,问母亲,“陈启自己对你提的?”

    周凤蝶腰板一挺,“当然。”

    她越要证明,陶婧越觉得不可信。

    陶婧说,“陈启不认得你,凭什么见你?”

    这话把周凤蝶打回原形了,陶婧到底看出点什么,问,“他找家教的事到底谁和你说的?”

    周凤蝶经不住她婆婆妈妈的,“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去是不?”

    陶婧说,“我想去,但不是这样。”

    周凤蝶不禁嗤笑了一声,“不然你想怎样?就你这身份,你当你谁,就这苦命还想当公主,若不是你这死脾气,你爹当年会死?”

    她被安康搞了这么大一个乌龙,一喜一吓,心情别提多郁闷,周凤蝶一句一个刺,扎着谁都要跳起来,陶婧再好的脾气,这一次次打击,到底受到波动,“嗖”地从床上站起来,看着母亲,声音不由提高,“你别提我爸好吗!”

    周凤蝶怔了半晌,猛地跳起,扯住陶婧的耳朵,紧接着一巴掌抽下去,“你个死丫头,敢冲我吼!我为了你,遭多大罪,你翅膀硬了,要飞了是不?”

    记忆中,那个男人很爱喝酒,一喝就醉,一醉就打她,扯她的头发,她的脖子、她的身体,将她往床上、桌角、墙壁撞,甚至拿酒瓶子抡……拳头像雨点落下,她躲着他,在地上滚来滚去,抱头求饶……

    陈启从来没有那样对过她。

    那两年,她每天活在噩梦中一般,是没有灵魂的驱壳……

    回首两年以前,像生活在天堂。

    噩梦的影子徘徊不去,每到午夜便来寻她。

    陶婧被打怕了的,周凤蝶打下来的那一刻,身体先做出了反应,猛地往回缩,周凤蝶没想到她躲,狠劲一扭耳朵,陶婧疼极了,被她强压在心里的阴影和恐惧喷薄一般,她浑身颤抖,恐惧不已。

    周义,那张可怕的面容又浮现出来。

    他说过,陶婧,你逃也没用,你妈已经把你抵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