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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柬发出的当夜,阿卜杜勒宅邸。
萧默躺在床上频频皱眉、翻身、扭动。往日旖旎的梦境突然变成黑暗风格……
身前身后是深渊的岩壁,他被绑着锁链缓缓下坠,热浪扑在脸上,脚下翻滚的赤红浆液越来越沸腾,浆液好像化成一个红色的血人,不停追逐他的脚,偶尔红色血指撩过脚底板就滋拉一阵灼烧痛楚,血肉筋骨似乎都会被融掉,融入红色岩浆人的怀抱。
萧默从折磨人的梦中惊醒,下床走进卫生间,镜中映出他挂满冷汗苍白的脸。
青年眉眼低垂似在思索,“那小子又受了什么刺激?”
有人在敲门,“您起床了吗?裁缝已经到了。”
萧默洗了把脸把季薄阳抛到脑后,“马上就来!”
阿卜杜勒宅邸忙碌起来。
几天来风沙渐大,预报近期有沙尘暴路过,萧默和丽雅建议仪式从简,但几位兄长和其母亲都认为婚礼仓促本就委屈了丽雅,哪能再办得寒酸。请来具有名望的政要贵族当证婚人,全城张灯结彩,街边还搭棚子摆了流水席面宴请路人,恨不得昭告天下。
“我前几个姐姐嫁人可没这么隆重,那时她们为了嫁妆的事能吵翻天,现在却连你的聘礼都出了,简直想把我倒贴出门。”
丽雅穿着礼服,探头从二楼窗户看到底下来来往往的客人,嘲讽地说着。
萧默整理好西服,把一串黄金项链戴到丽雅的脖子上,“知道就谨言慎行。”
萧默瞥了眼躲在门口想进来和丽雅叙话的姐妹们,冲几人微微一笑,转头俯身对丽雅说,“我先出去了,等下订婚宴上见。”
小姐妹们捂着羞红的脸进门,偷瞄青年翩翩离去的背影,叽叽喳喳地表达羡慕,围上来帮丽雅编发辫、涂指甲、戴头纱。
萧默站在走廊掏出手机,离开联邦已经一周,他正想给季薄阳打电话问问情况,几位兄长们就来拉他去见人。十三位母亲,旁的堂叔伯兄弟,姻亲表亲,乌泱泱一客厅人,萧默点头问好握手致敬,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才终于结束。
一行人移步主厅,萧默穿梭回廊,廊外天际阴沉,远处黄沙滚滚,天气似乎变糟糕了。
萧默在主厅入口拉住丽雅的手,两个仆人上前推开厅门,密密麻麻几百人齐齐看过来,两人沐浴着视线缓缓前行,丽雅似乎发现了什么,凑到萧默耳边道:“唉,有个你的熟人。”
萧默顺着丽雅的目光看去,要不是被丽雅拽住差点做出失礼的事。
丽雅拉着萧默走到主持订婚的伯父面前,悄悄附在他耳边道,“你的表情怎么像老鼠见到猫。”
伯父把手盖在丽雅头顶,询问她是否愿意离开家庭成为身边小伙子的妻子,丽雅点头,伯父照例询问神思不属的萧默,萧默却不由自主关注季薄阳。
刚刚迈入十七的少年身长玉立,精致的小脸上几乎没有表情,站在满脸喜庆的人群后显得格格不入,鹤立鸡群的气质却引来旁边女客的关注,有年轻的女孩接着拥挤的人潮故意撞到他身上,少年却不为所动,他的目光紧紧黏着萧默,让萧默浑身不自在。
萧默心里暗暗叫糟……这家伙发起疯来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丽雅推了推萧默的肩焦急提醒,萧默勉强收回心神,点头应许。主婚结束,两人敬谢客人,萧默根本不敢去看季薄阳的表情。
厅门哐当一下被风刮得合上,客人们惊诧回头,头顶的吊灯却一个个开始微微轻晃,灯光闪烁。
“怎么了?”话音未落,房间霎时间陷入黑暗!
一个佣人从门外跑进来报告。
“是沙尘暴路过!”
“预报员都去吃/屎了吗?!”丽雅的一个兄长破口大骂,身经百炼的管家出来安抚客人,“请大家稍安勿躁,马上就会修好电路,宅邸非常牢固,各位呆在这里是最安全,即使外面电线杆刮倒了我们也会启动家用发电装置,请勿惊慌。”
然而,现实不如预期美好,厅房的墙壁开始左右晃动,越来越剧烈,天花板上有白色的石灰簌簌坠落。
萧默在昏暗里的一团团黑色人影中寻找季薄阳,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一扯,他撞到身边几个人滚落在地上,被某个瘦弱的家伙抱住,人群中响起惊呼!
轰!一下——
不停摇晃的吊灯终于不堪重负坠落,玻璃四溅,有些微擦到萧默身上,更多却溅到其他客人身上。受伤的客人惊叫起来,在黑暗中冲撞,人群吓得往能见度越来越低的厅外跑。
厅门被推开,猛烈的风刮进厅内,伴随浑浊的风沙让人止不住咳嗽。
物品被吹震吹倒,其他水晶吊灯摇晃起来叮铃作响,啪嚓!又有杯子还是什么掉下来!滋拉!吊着吊灯的铁丝松动!往外跑的人群更加拥挤,摩肩接踵堆成一团,不停有人摔倒,萧默都差点被踩到,稳住身子后突然发现握住他手腕的那只瘦长的手消失了?!
“季薄阳!”
萧默回身在人群中穿梭,冲着灰暗的室内呼唤,周围嘈杂一片独独没有熟悉的应声。
“季薄阳?!”
萧默在周围焦急乱转,生怕少年被人踩踏还是怎样?!“该死的,你跑哪儿去了?!”
“季薄阳!季薄阳!季薄阳!”
最里面的人数逐渐稀少,所有人都一窝蜂挤在厅口,萧默干脆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摩挲地毯,查看上面有没有被挤倒的人。有人踩住他的腿脚,撞到他的胳膊,手上被碎裂的东西扎伤,一切的一切他都失去感觉,额头冷汗层层滑落,整张脸煞白无比!
“该死的!你到底怎么回事?!”
丽雅在厅外呼唤萧默的化名,萧默充耳不闻,厅里的人越来越少,萧默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他从正中位置摸到角落,隐约看到一个人形轮廓。
少年安静沉默地伫立在那,不知道挂着什么表情,不动声色地旁观了他的所有丑态。
萧默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真恨不得给死小子一拳,腿却有些发软。
季薄阳一步、一步、一步脚步稳健的走到萧默面前,俯下腰拉起萧默,语气平淡地得出结论:
“你看,你根本不能失去我。”
萧默扑身抱住季薄阳,在少年挺拔的脊背上捶打几下,哑着嗓子心有余悸道,“你真是学坏了……”
季薄阳拉住背后的萧默的拳头拿到面前,摊开萧默的手凝视上面纵横的伤口,掏出手帕擦拭血液,低语:
“对不起。”声音轻轻的,涩涩的。
季薄阳抬头,在阴暗的环境中认真直视萧默的眼睛,“不会有第二次。”
萧默平复好心情,撇撇嘴轻讽道,“如果我说刚才的一切都当没发生,你也不会有第二次小伎俩?”
季薄阳沉默许久,语气低落,“……不会。”这种感受,他不想再忍耐第二次了,轻轻拂过萧默掌心简单包扎的手帕,季薄阳的指尖微微颤抖,他也不会再逼迫萧默了。
萧默的表情不置可否,季薄阳没再解释。
“给我点时间。”萧默叹口气,拉着季薄阳沿着墙边往空下来的厅门走。身后少年埋着头沉默不语,萧默不忍心地回头说,“我要好好考虑一下……别委屈,我比你更委屈!你简直是我的克星,脑子都被你搅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