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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舒跟在狱警后面,听闻狱警嘀咕几句,“怎么这么多人探视他。”
敬舒问,“除了我,还有谁?”
狱警说,“按规定一个月只能探视一次,一次可以多人。在海港市,特殊情况下一个月最多可见三次,除了律师,每个月都有很多人来见他,因为今天除夕,你之前,已经有一波人来过了。”
敬舒皱了皱眉,宋司璞该不会有什么小动作吧,她迟疑,“宋司……”忽而想起自己宋太太的身份,她改口,“我先生在里面……怎么样?”
狱警说,“像他那种白净的贵公子,进到里面自然会吃不少苦头,不过适应的挺快,现在倒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他说一,里面应该没人敢说二了。”
敬舒皱了皱眉,套话道:“看来他在里面生活挺丰富。”
狱警带着她穿过干净的走廊,“里面他现在是老大级别的人物,能不丰富么!你们这种人脑子确实灵活,手腕厉害,没想到打起架来,也不手软。”
敬舒沉默。
狱警笑道:“不还手,就要挨打,他可能不是进来改造的,倒像是进来历练的,别人都是越改造越老实,就他经常被里面的人盯上,没少被群殴,从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活生生被逼成了一个暴力分子,就像大鱼吃小鱼,黑吃黑,他不吃掉那些势力,就会被吃掉,他学的挺快。”
敬舒像是一无所知,反问,“你们不管的?让我先生吃这么多苦头。”
“管啊,天天都管,如果不管,那还不翻天,里面都是什么人?都是犯了案的人物,蛇虫鼠蚁,龙蛇混杂,关在一起集体活动,哪儿能时时刻刻盯着,一个不注意就干起来了,冲突时时有。”狱警将她领至接待室门口,“不过你放心,他很快就出去了。”
“不是判了三年么?”敬舒眉头紧紧皱起。
狱警说,“宋先生是慈善大鳄,每年斥巨资做慈善,入狱后有立功表现,减刑了。”
敬舒心头惊跳,减刑?立功?纪临江知道吗?她还没有摸清纪临江究竟对闵家做了什么,如果宋司璞这个时候出狱,她腹背受敌,哪里还有命活!她气死了宋司璞的爷爷,让他背上了陷害哥哥入狱和命案的黑锅,一旦他出狱,自己根本活不了。
敬舒手脚冰凉,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这么快出来。
以前她是不怕的,因为那时候纪临江是她的底气,可是如今,纪临江日益厌弃她,暴露出资本家的本性,她如悬崖峭壁上的一株孤草,纪临江是身后的万丈深渊,宋司璞是前方的悬崖万丈。
“减了多少?”
“一年零六个月,再过几个月就出来了。”狱警说,“宋太太,里面现在有人,你在这里排队等着。”
敬舒点头,她下意识握紧了双手,告诫自己不要害怕,纪临江和宋孝凌会操作这件事,他们不会让他称心如意,就算他减刑成定局,他能不能活着出来也是个问题。
她简单整理了仪容仪表,就算是她陷害宋司璞入狱,她也无需感到罪恶,他当时为了陆瑾乔联手继母取她性命,是他先动手的。
敬舒在走廊里等了半个多小时,她不知谁会在除夕之夜来探视宋司璞,两人居然可以在里面聊这么久,腿站的发麻,又逢几日没睡好,她索性蹲在地上,卷曲的长发铺满了她的肩背,抱着膝盖,闭目养神。
接待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
敬舒猛然睁眼,便看到自己面前两根笔直的腿,她下意识抬头往上看,微微愣了愣,殿堂级的大帅哥,西装革履,她重度外貌协会的本性瞬间发挥了作用,下意识将这位男子与纪临江和宋司璞在脑海里忽然排了位。
这三人站在一起谁帅?
脑海里冒出了三个词汇:深冬,盛夏的暴雨,和海中月。
这个男人是深冬。
纪临江是盛夏的暴风雨。
宋司璞是海中月。
并排而立,各有千秋。
似是发现自己挡路了,敬舒从容站起身,不动声色错身往房间里走去。
狱警说,“宋太太,可以进来了。”
听及宋太太三个字,男子微微侧脸多看了她一眼。
敬舒径直进了房间,故作潇洒的往椅子上一坐,仿佛自己过的很好的样子,调侃道:“你朋友?挺帅的,来帮你?还想着出去呢。”
宋司璞淡淡看着她,许是保持一个姿势坐的太久了,此刻他的坐姿很放松,有些随意,莫名有些街头巷尾烟火之气,曾经的他,接受最好的教育,生活在最优渥的环境里,接触最顶级的人物资源,一副不食烟火的尊容,如今,在那些沉重的拳头和脚底践踏之下,在那些被拳打脚踢的群殴里,在一日复一日无法站立的狼狈泥泞里,他仿佛从内到外都被历练出了另一番模样,都说出淤泥而不染,但他被染了市井的颜色。
玻璃对面的敬舒着白色风衣,长发慵懒及腰,脸色有些苍白,瞳孔琉璃淡漠,唇角微弯。
“你刚跟那个帅哥聊了半个多小时,怎么?跟我没话说了?”
宋司璞依旧淡漠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像是结了冰的湖面,闪过湖下潋滟的水波。与几个月前相比,宋司璞仿佛更强壮了些,隐隐可见的胸肌,身型愈发高大威猛,他曾经细腻白净的皮肤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愈发英挺。
再也没有最初见到她时的失控。
忽而想起狱警说的那番话,他在里面掌控了局势。
敬舒注意到了他的双手,曾经如玉般白皙修长的手,此刻关节处都是伤口和厚厚的茧子,不知是打架打出来的,还是改造时做苦力留下的,敬舒脸上的笑容在他的沉默中渐渐淡了下去,最终消失不见,她来找他问什么呢?想要了解什么呢?他根本不会给她提供任何消息,因为他亦是那场欺凌中的始作俑者,陆瑾乔是他的女人,和继母做交易的也是他,一切都是因这件事而起,他是罪魁祸首!
她的眼神冷了下去,盯住宋司璞。
不知该从何问起,明明所有的关键点串联在他身上,但是却如同一个死结那般解不开,她今天不该来,她忽然起身离开。
“闵敬舒。”宋司璞冷冷开口唤了她一声。
敬舒回头。
宋司璞说,“洗干净脖子等着我。”
他出去那一日,便是弄死这个蛇蝎女人之时。
敬舒脸色白了下去,她逞强的扬起脸,微微一笑,“看你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转过身离开这里的那一刻,她的镇定便土崩瓦解,宋司璞要出狱了!内心惊惧不已。
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打车往女子监狱去了,果然继母是不愿意见她的,继母亦是事件中的关键人物,她去见秦妍的时候,几次申请见见继母,都被继母拒绝,她在害怕,害怕宋司璞的同伙报复,还是怕什么。
敬舒托狱警传口信,“帮我转告她,她的儿子被我接回国照看了。”
消息递进去,继母还是不愿见她,看来这个女人不相信她,要么她知道她的私生子现在很安全,要么她的儿子被人拿捏在手里,否则,她怎会乖乖招供,半点都不为自己辩护。
敬舒一无所获,满腔焦虑,翻墙回到家,老诚把手机给她,“纪先生打了三个电话过来。”
敬舒眉梢微动,回拨了过去。
纪临江很快接听,声音愠怒,“去见了宋司璞?”
敬舒沉默,就算她不带小翁,不带手机,去探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么说,宋司璞即将出狱的消息,纪临江是知道的。
“他快出狱了,咱们要想个办法把他按回去。”敬舒抑声,她不可能同时对付两头凶险的狮子,必须先把宋司璞这头雄狮按在牢里,集中精力调查清楚纪临江这头大狮子到底对闵家做了什么。
纪临江说,“闵敬舒,不要在我面前玩手段,你去找宋司璞做什么,我一清二楚。”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敬舒恼声,“咱们的事情先放一放!把宋司璞解决了再说!”
至少目前为止,宋司璞才是她们闵家最大的仇人!而纪临江,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关于他的一切都只是猜测。
宋司璞的罪行,却是白纸黑字,罄竹难书。
纪临江淡声,“大势已定,他出不出狱,都没什么影响。”
敬舒握紧手机,“你不在乎,我在乎,我怕!”
“怕什么?”
“你有宋孝凌做帮手,有整个纪氏给你撑腰,还有八方蛇神为你开路,我有什么?除了家人,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你有我。”纪临江稳声,“你的家人,我会保护,只要你安分守己。”
他的声音里有熟悉的安全感,带了些宽慰,一些安抚,给了她一颗定心丸,稳定她的情绪。
敬舒焦躁不安的心在他淡淡的言语中,渐渐安定下来,他总能有种神奇的力量安抚她的情绪,敬舒半晌没言语,再开口,爱恨交织,“保护我的家人?你拿她们威胁我,你羞辱我,欺负我,糟蹋我,不信任我,还处处算计我,让我怎么相信你,你有那么那么多的事情瞒着我!”
“两码事。”
“你只把我当做泄欲工具!”
“言情小说看多了。”
敬舒沉声,“你为了防止我报复……”
“闵敬舒。”纪临江冷冷打断她,似是不想拐弯抹角,“你用脑子想想,那么多女人可挑,我为什么单单留你在身边,是为了养虎为患?”
“因为你嫌麻烦,你疑心深重!”
“你才是我最大的麻烦。”纪临江的声音重了几分。
两人感情破裂以来,因为宋司璞即将出狱的问题,再一次站在了统一战线上,敬舒觉得他又在给自己灌迷魂汤,他总是这样善变,前一秒像是贴心小棉袄,后一秒就是摇着尾巴的大灰狼,獠牙瑟瑟的划过她的心肠,让她痛不欲生,转瞬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帮她舔食伤口,像是那些纠缠着泪水的长夜,他用刀剖开了她的心扉,他也能不顾裂隙拥她入睡。
那些折磨和伤害历历在目,他休想用三言两语抹掉这一切,“纪临江,你最好一辈子别让我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让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他态度强硬,反唇相讥。
敬舒说,“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你试试。”纪临江冷笑。
敬舒深深吸了一口气,争吵全无结果,这个男人是天上飘忽不定的云,忽冷忽热,善恶难辨,她忽而挂掉了电话,像是猛然关上了心门,防止那些箭矢又一次密集的扎在心头。
宋司璞即将出狱的事情,闵恩呈除夕的第二日便接到了圈内的消息,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闵恩呈紧急召开了家庭会议,敬舒恰好还未离开,她将手机留在卧室,只身下楼参加会议。
闵恩呈神色严肃,“宋司璞要出狱了。”
全家人脸色大变。
闵恩呈说,“我们不能继续住在这里。”她看向闵敬舒,“必须尽快离开,大妹,你和纪临江联手将宋司璞送进监狱,他出狱以后,定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必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