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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日不见,裴奶奶瘦得只剩皮包骨,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很困难了。
裴枫伤心道,“已经三天未进水米了。”
赵锦儿只看一眼,就知老人家不过就在这两天了。
把裴枫悄悄拉到一旁,“奶奶这个时候已经不知道饿了,裴大哥你不用勉强她吃,你就问问奶奶有没有什么事儿要交代的吧。”
裴枫自然是懂了赵锦儿的意思,眼眶一阵发酸,强忍着走到床边,还未出声,喉头却已经哽咽。
裴奶奶大喘几口气,反倒安慰他道,“小枫啊,奶奶怕是真不行了,往后,你要好生照顾自己和媳妇,要对珍珠好啊!”
裴枫愕然片刻,点头,“孙子知道。”
裴奶奶便有抻着脖子四处张望,“珍珠呢?珍珠怎的没来看我,这怕是最后一面了。”
方才走得急,没想起来把秦珍珠带上。
这会儿裴奶奶却只眼巴巴的望着门口,一声接一声儿的喊道,“珍珠呢,珍珠那丫头呢?”
秦慕修见状,对赵锦儿道,“你在这儿陪裴兄守着裴奶奶,我回去把珍珠接来。”
赵锦儿点头,“好。”
一个多时辰后,秦珍珠来了。
裴奶奶疲惫不堪,看到秦珍珠却立刻笑了。
只是布满沟壑的枯老脸庞已经没了生气。
秦珍珠见到裴奶奶这样,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裴奶奶这是怎么了呀?”
她还是第一次直面死亡,始终不敢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要从自己面前消逝。
裴奶奶艰难的举起干枝一般的手,替秦珍珠抹去眼泪,“奶奶老了呀,老到一定程度,就要离开小辈儿,下去见长辈了呀。”
秦珍珠哭得喘不上气,“不要啊,裴奶奶,您答应我教我双面绣,我还没学会呢!”
裴奶奶摸了摸她细嫩的脸庞,“你是个聪明姑娘,自己慢慢琢磨,肯定能学会的。”
说着,跟裴枫指了指自己的床头。
裴枫往枕头下一摸,正是她前些日子拿出来的那个金镯子。
裴奶奶接过镯子,对秦珍珠道,“珍珠啊,把手伸出来。”
秦珍珠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不,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裴奶奶坚持道,“奶奶没福气,看不到你和小枫成家生子,这是奶预备给你的聘礼,你不要嫌弃,小枫现在虽然穷了些,但他刻苦,奶相信他将来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小枫是个可怜孩子,你也答应奶奶,一辈子对他好,成吗?”
秦珍珠泣不成声,还想推辞,秦慕修在旁给了她个眼色,转念想到老人都快走了,不能忤了她临终遗愿,便点点头道,“成。”
裴奶奶终于心满意足,猛地咳嗽几声,脸色憋得惨白。
裴枫握住她手,“奶,奶!”
裴奶奶僵了半晌,才拼尽最后的力气道,“胭脂街……”
“什么?”
“胭脂街……奶是在郡上的胭脂街捡到你的……”
“什么?奶,您说话啊!”
裴奶奶这次没再醒过来,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裴枫伤心的将头埋到床边,强忍着抽泣声,肩膀却不停地耸动着。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裴奶奶对秦珍珠无微不至,秦珍珠也伤心极了,呜呜哭了起来,“裴奶奶,您醒醒啊!”
赵锦儿眼眶也红了,也不知怎么安慰裴枫,只好拉住秦珍珠道,“珍珠,裴兄本就难过,你快别跟着哭了。”
秦珍珠抽着鼻子,“我,我忍不住。”
秦慕修没有安慰裴枫,只是冷静道,“裴兄,得抓紧给奶穿衣裳。”
下一句却是没直说出来,老人僵得快,手脚慢点寿衣就穿不上了。
裴枫猛地一惊,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伤心,奶奶的后事还等着他操办。
狠狠揩了两把眼角,走到床头箱子边,从里头拿出一套干净的对襟长褂,“奶生前说过想穿这身儿走。”
秦慕修帮着他把衣裳给裴奶奶穿上了,赵锦儿和秦珍珠则是打来水替裴奶奶净了脸。
替老人拾掇好遗容,裴枫这才卸了一块门板,将老人从床上移了下来。
裴家没有近亲,自也没有人帮忙,秦慕修两口儿并秦珍珠都主动留下帮忙。
秦慕修知道裴枫没钱,和赵锦儿商量,替裴奶奶置办了棺材,又买了些白绫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
裴奶奶活着时随和又热心,有时候帮邻居小媳妇领领孩子,有时候帮邻居做做饭,人缘很好。
见她家卸了门板,纷纷来吊唁。
裴枫一一跪着磕头回礼。
这一下子就忙到了半夜才把邻里全都送走。
赵锦儿下了一锅清水面,端出来喊大家吃。
裴枫还是呆呆跪在灵前,只说没胃口。
赵锦儿劝道,“裴大哥,停灵得七天呢,你要是把身子熬坏了,怎么给奶奶送山?再说,奶奶见你这样,走得都不安生。”
裴枫这才勉强喝了点面汤,“大恩不言谢,今日要是没有你们,我肯定乱了阵脚,都不能让奶奶体体面面的走。”
赵锦儿道,“裴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见外话?”
“你们跟着累了一天了,都回吧。”裴枫又道。
秦慕修走出院子,朝天一看,起码子时了,要只有他跟赵锦儿,不回去就算了,秦珍珠毕竟是未嫁小姑娘,在外头过夜不大好。
就道,“那我们回了,明儿再来,裴兄你节哀顺变,没几个月就要秋闱,不宜大喜大悲。”
裴枫点头,“知道。”
秦珍珠今天是难过坏了也累坏了,在驴车上就睡着了。
把她先送回老屋,两人才回新家。
洗漱好躺到床上,赵锦儿只觉浑身都要累散架了,倚在秦慕修怀中道,“裴大哥好可怜啊,长这么大,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现在连相依为命的奶奶都走了,就剩他一个。”
秦慕修眉峰动了动,“裴奶奶临走前,说裴兄是在郡上的胭脂街捡到的,说不定他生父母的家就在那附近。”
赵锦儿立刻来了精神,“裴奶奶最后留下这句话,是不是想让他寻亲啊?”
秦慕修撇撇嘴,“也许吧,只可惜他身上什么信物都没,走丢的时候年纪又太小,什么都记不起来,光凭这点线索,这亲怕是不好寻。”
赵锦儿却道,“那也未必,或许他身上有什么独特的胎记呢?他不记得没关系,只要他父母记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