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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该喝药了。”
富察格格看着眼前黑汁子,眉头皱了皱,胃里直犯恶心,可摸到温热小腹,又只得无奈一仰而,擦了擦唇角,“熬药时候没被人看见吧?”
双雯点了点头,“您放心,奴才一直便很小心,加上日头这样烈,各院主子也都会用些药膳,倒是不怎么引人注意。而且那位……”指了指主屋方向,“自个儿事儿都忙不完了,怎么会时时刻刻盯着咱们这儿呢?”
“多个心眼总不会错。”富察格格脸沉了沉,“那位向来就是个心机深,以前我也认为就算她心里再有疙瘩,却到底不至于朝我下手,可到头来呢?”
“主子……”双雯看着富察格格脸色不好,便有些着急,“太医说了您不能动怒,情绪也不能太过激烈,咱们熬了好些日子,胎才好不容刚稳下来,您可不能自毁长城!”
富察格格闻言虽然仍没开脸,可神色到底松了点,只是想起她那位族妹,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暗恨——
她虽然与富察明玉出于同族,可是比起后者出身于嫡系,满门勋贵,她家世可就要逊色多了,再加上自己不是嫡女,又不是长女,且亲生额娘不过是个连侧室都算不上侍妾,从小到大,没得过什么宠爱不说,是受了冷落,直到雍正三年入宫选秀,家里觉得她还有一点用处,才使了点力,将她弄进了乾西二所,成了四阿哥弘历格格。
弘历是主子爷看重儿子,是下一任储君,她知道要改变自己命运,不再看人白眼,就一定要讨好这位爷,可心思虽好,做起来却实太难,作为地地道道满人,她容貌本就比不得娇媚汉女,性子上,也没得她们那般懂得奉承上意,再加上那个时候高氏已经进了门,一来二去之下,她就是心里再着急上火,却也浑身使不上力。
而就她有些心灰意冷时候,作为嫡福晋富察明玉进门了——
她虽然不得宠爱,出身也不高,但宫里住了几年,心思到底也比以往多了起来,知道这是个自己必然得把握住机会,便不懈余力每日讨好富察明玉,且又不着痕迹将后院里其他女人事儿说给她听,让刚进门富察明玉心里有个谱儿,自己也算是卖了个好;而富察明玉也不是个蠢,既然有人投之以木瓜,自然就报之以琼玖,明里暗里让她多得了几次侍奉爷机会……如此,倒也算是皆大欢喜。
只是好景不长。
没过多久,她便被瞧出有了身孕,心里虽然高兴得要命,却还是怕惹了富察明玉眼,日日伏小作低,直到后来富察明玉也传出喜讯,才让她松了一口气,可是老天爷似乎就是看不得她好,她这头儿刚生下永璜,富察明玉那头儿却生下了个丫头,没个几天还夭折了……
这天底下,除却自己个儿实生不出,有哪个嫡母能容得了庶长子?圣祖爷大阿哥和太子教训还没过去多久,若是富察明玉想要将隐患扼杀摇篮中怎么办?
随着富察明玉对她态度一日日微妙起来,她不由得有些着急上火,可又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用丧子之痛作为由头,将永璜从她身边抱走,看着富察明玉对永璜越来越上心,以及上头对永璜越来越看重,她日日提心吊胆,生怕招了对方忌讳,只能万事加小心谨慎,半步都不敢错……后来,富察明玉再度有了身孕,生下了永琏,她才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有嫡子傍身,且又不像仁孝皇后没有后福,应该可以饶过自己,放过永璜了罢?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想要带着儿子安安稳稳过日子,再也不搅合后院里那趟浑水,对方却不打算饶过她,居然她房里放了避孕香囊!虽然老天有眼,还是让她有了身孕,可终归是因为香囊原因,导致伤了身子,从而胎儿不稳……耗去了大半身家,又花了大功夫笼络住了刘太医,这才堪堪保住了她腹中骨肉,且将喜讯压了下来。
为女则弱,为母则强。
如果只是针对自己,她或许也就忍了,但将手脚动到了她孩子身上,她就没法淡定了,何况富察明玉今日能将手伸到自己没出生孩子身上,保不齐来日就能将心思动到永璜身上……既然安安分分都讨不了好,咱们何不干脆斗一场?
从世祖朝开始,大清就没有过嫡子继位先例——
世祖那会儿是打心眼里就没待见过他那两位皇后,蛋都没让她们落下一颗,圣祖倒是有嫡子了,还眼里手里捧着,从小带身边教着,可临到了了,不还是废了?当今主子爷不也是生母家世不显庶子?
她们同出于富察家不错,利益共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错,可是富察家能出一个母后皇太后,难道就不能再出一个圣母皇太后?
富察格格这样想着,脸色不由慢慢转好——谁能笑到后还未作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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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格格那头有了成算,这头听着信儿景娴却很意外。
“你说她除了每天给福晋请安那会子,平日里几乎不去主屋?”
容嬷嬷和李嬷嬷动作很。
容嬷嬷虽然是跟着景娴头一遭入宫,乾西二所里头没有什么人脉,可既然能让那拉夫人放心让自家女儿带入宫,她自然不可能没有两把刷子,就是性子过直,心里成算也不会少到哪里去;而深宫之中浸润了这些年李嬷嬷,就加不是什么无能之辈,此外,再加上皇后有意帮持,景娴备嫁三个月里,早就将乾西二所先摸了一遍底,是如虎添翼,即便不可能一下子就将底下人数拉过自己这边,可要撬开几个人口,得些并未涉及阴私消息,却是易如反掌。
如此之下,景娴并未等上几日,想要消息便数传了过来——
“正是呢!”容嬷嬷应着声,“听说以前那两位走得还算近,可是自打大阿哥出生后,就不知道怎么,突然淡了下来,虽然面上瞧着还好,但私下里联系却比以前要少了去了。”
“这可就奇了怪了……”景娴眉头微蹙,“都出自于一门,平日里不互相帮衬都有些不理了,怎么竟越发生分了起来?”
一人势低,二人势涨。
朝为官,就是清流汉官,也少不得要分门别派;一般世家大族,就是没有什么旁心思,也少不得要各自为营;而后宫女人,虽然为着圣恩子嗣,注定了不可能对他人掏心掏肺,但无论是因为境遇不佳,抱团取暖,还是敌人敌人便是朋友,同仇敌忾,亦或是什么旁由头,也都免不了划分出各自势力,别说本就出自于同族,利益共通大小富察氏。
但是过犹不及,事缓则圆。
景娴虽然打定了主意不能让这二人拧成一股绳,给她添不自,却也没打算操之过急,毕竟富察氏不是个任人拿捏简单角色,就是凭着上一世记忆对许多事有了先知,她也不敢太掉以轻心,随便出手,便打算徐徐图之,慢慢离间这二人关系,反正怀胎十月,日子长着呢,那二位这么一前一后……
嗯?一前一后?
这几日景娴脑筋动得多,心思便转得极,想着想着,便不由得灵光一闪,“李嬷嬷,你可记得大格格是什么时候出生?”
“大格格?”李嬷嬷对于景娴突然跳到这上头,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仍是仔细想了想,“当初福晋有孕,宫里也算是大事,奴才记得仿佛是雍正六年十月初二……”
雍正六年?
景娴眯了眯眼——她要是没记错,永璜也是雍正六年出生,只是早了几个月,然后到了眼前,这二位又一前一后赶一起了?头一回撞一起是孝贤大格格夭折,这一回却是哲悯二格格夭折……
这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容嬷嬷……”景娴心里有了猜测,“你说那两位是从大阿哥出世后开始淡了?”
“正是呢!”容嬷嬷来了劲,将听来消息如同倒豆子般数讲了出来,末了又说,“奴才想着,那位怕不是以为福晋要跟她争儿子,心里不痛,惹得福晋不待见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永琏出生之后,总该缓和些了吧?”景娴轻敲着桌子,“万没有僵到明知掩着喜讯会惹人不待见,却还隐瞒不报份上。”
“……您是说?”容嬷嬷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那位是因着福晋才不得不隐瞒?”
“八/九不离十。”
景娴先前就猜测过哲悯跟孝贤怕不是一条心,只是弘历正值壮年,后院女人不多却也不少,可不说那些平日里就不怎么得宠,就是高氏也是到死都没蹦下个蛋,反而是这落于其后二人一个接着一个生,若是其中没有猫腻,或是这二人没有互相帮持,那就是见了鬼了!
有着这般惯性思维,景娴便一直觉得哲悯和孝贤是一条船上人,再加上哲悯她印象中,向来十分低调,鲜少招过什么目光,且还死得早,根本没有搀和进后头争斗之中,便将此人生生忽略了过去……直到这几日反复思忖起过往之事,连同二格格又迟迟没有动静,让她存了疑心,这才一下两下串了起来,让她陡然意识到——
原来内里斗早就开锣了!
“那咱们要不要将那位有了喜讯消息给透出去?”容嬷嬷来了精神,“那二位既然有疙瘩,咱们何不将这个疙瘩给它放大再放大?咱们不也好趁乱收网?”
“不妥。”李嬷嬷深宫中这么些年,知道弯弯绕绕到底比容嬷嬷要多,“咱们现手底下能用人本来就不多,加上那位福晋又不是个笨,这会儿肯定眼睛不错儿盯着主子,要是消息是由咱们透出去,即便坐实了,脑子里也少不得要转几个圈,到时候咱们保不齐得蚀了人,这可不划算。”
“嬷嬷你别急。”景娴安抚了下容嬷嬷,也同意李嬷嬷话,“她如今虽然瞒着捂着,但难道还能瞒十个月?总归出不了这个月,她就得自己想法子给捅出来……”
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顺带攀拉上富察明玉,不然可就真有好戏看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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