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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之明站在一旁无奈地摇头,他的双眼看着炎世修,眼底有着复杂,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很有抱负、极有野心,但他也知道,只要有太子和炎之凛存在的一日,这个人便注定没有君王命,不过那又如何?即便他终将落魄,自己也……
终于,房中抛摔的声响停止,炎世修一头墨发微乱,粗喘着气,双手撑在大案上,定睛望着炎之明道:“之明,咱们赌一回吧!赌赢了,这天下就是我的,赌输了,大不了抹了脖子一条命。”
炎之明立刻了解他的意思,他并没有犹豫,几乎在炎世修说完时便用力点头道:“你要赌,兄弟我便跟着赌一回!”
炎世修激赏地点头并唤出自己的暗卫吩咐了几句,又命小厮将书房清扫一番,重新上茶,才坐到太师椅上。等书房再度剩下两人时,炎之明才道:“你想如何个赌法?”
炎世修靠着椅背,一张俊美无双的脸隐在阴暗处,让人猜不出情绪如何,只听他用好听的嗓音狠绝道:“即便再无补给,我们手上仍有足够兵器,这回,我们便围城逼宫!”
他的声音自紧咬着的齿缝中传出,带着异样的狠厉,连炎之明也跟着轻轻打了个寒颤。
不久,书房内已经坐满了人,这些人都是炎世修手下的官员,自然也猜测得出炎世修找他们来的目的,心中无不跃跃欲试,只等炎世修发话便要大干一笔。
人到得差不多后,炎世修便起身道:“今日各位前来所为何事,想必各位都心知肚明,如今我与太子皆失势,但炎京周围的州府城池皆尽掌握在我们手中,即便是集结守城军及御林军,不论战力或是人数都比不得我们的军队,想必也不敌我们自四面八方攻入。”
炎之明手上拿着张已经书写了文字的纸,接着炎世修的话道:“四日后子时一到,便是起事之际,在此之前,有一份文书要让诸位签署,诸位放心,这并非各位想的那个东西。”他的语气中尽显温文尔雅及落落大方,好似方才所说的不是起兵造反,而是参加某个公开的聚会一般。
众人一听无不伸长着脖子看向炎之明手中的纸,最终由新封安定伯的刘仲德上前接下白纸,只见他眼底先是愕然,随即满意之情溢于言表,立刻走到大案前,当着炎世修的面落了款。
炎世修相当满意,道:“伯爵,凡是落了款的,便可在这张纸上按上手印和印鉴。”说罢便指了指案上的另一张白纸。
刘仲德疑惑地扫向那张白纸,也不知上头写了些什么,竟让他眉开眼笑地自怀中掏出私人印鉴印上、更按了手印。
炎之明在他将手印印上后随即将两张只迅速拿起,当着众人的面念出纸上内容,第一张纸是一封请愿奏折,所求乃太子行为不端、于宫内行刺国家重臣,这是对皇权的挑衅,更是对父之不孝,对国之不忠,如此行径无法担当国家大任,应当于以废黜。
第二张乃一张官职表,但上头的官位与现在有些不同,只听炎之明缓声道:“这是事成后,每人将得之官职与钱财。”
话里的意思明显,答应废太子便是拥立四皇子,拥立四皇子便有钱、权赐下。
众人见刘仲德乐颠颠地落款盖印,又听了炎之明的解说,便纷纷上前。
四日后,子时。
各州府的兵马自四面八方涌入炎京,守城军征调城内各处人马奋勇抗敌,却不知一股隐于城中的势力趁着守城军往城门去时倾巢而出,他们极有效率地分成了两拨人马,其中一拨随炎世修及炎之明从秘道前入宫中,另一拨则分成了几小队往支持太子炎世治的朝臣府邸而去。
先不论今夜多少人被扰了清梦,便说从皇宫秘道进宫的炎世修几人。这一行人除了炎世修、炎之明之外,皆是武将或是四皇子府的侍卫、暗卫,大约有不下千人,但除却隐身暗处的暗卫,也不过近三四百人,与五万御林军相比当真是小巫见大巫。
乍看之下,炎世修这行人许是会在见到炎顺帝前,便被御林军给打杀了,但事实上,炎世修早为了今夜,对御林军设下了防范,导致今日的御林军成不了什么气候,外加这条秘到通往的地方,相当出其不意。
而这时的炎顺帝才刚批完折子,御书房里相当静谧,他扭了扭僵硬的颈脖,抬头看着候在身边的魏庆淮正眯着眼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头,这才惊觉已经是深夜了。
他记得魏庆淮在半个时辰前还提醒过自己,今晚他可是点了婉皇贵妃侍寝的,而常欣宫的太监也来问了无数次,现在竟是没了动静,倒是让人不解。
“咳咳。”炎顺帝清了清嗓,顿时将偷打盹儿的魏庆淮惊醒了,只见他一惊之下忙跪倒在案前颤抖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奴才……”
炎顺帝只挥了挥手,笑道:“魏庆淮,你也老了!”随即也有些怅然道:“也对,朕都老了,你能不老吗?”
魏庆淮见他惆怅忙道:“皇上龙体康健,哪里就老了?皇上乃真龙天子,这天下间见了皇上都得称上声万岁,既如此,皇上又哪里会老呢?”
炎顺帝笑了笑:“起来吧!你年岁长朕不少,倒是难为你个老奴才陪着守夜了。”
魏庆淮听了哪敢托大,便忙着要跪:“皇上折煞奴才了,守在皇上身边本就是奴才的本分!”
“行了行了,以后守夜的事便多分给赵凡吧!如今都已经这么晚了,也不知皇贵妃睡下没。”炎顺帝站起身。
魏庆淮这才想起那太监并未再来催,心中也奇怪着,便顺着炎顺帝的话道:“回皇上,今儿小凡子早给皇贵妃说过了,定还等着皇上的。”
炎顺帝笑了笑道:“那便去常欣宫吧!”接着,又看了眼御书房外的月亮,眼中带着沉痛,感叹道:“今日是十五月园啊!当真是可惜了这样好的夜晚!”
常欣宫,一个肤若凝脂、眉眼若画的女子正歪在美人榻上打盹儿,只见她身穿一袭月牙白色襦裙,墨发轻绾,身上盖着的火狐狸毛皮毯子遮住了半张脸,让女子多了几分妩媚之色。
这时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跑进来,并在女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女子瞬间张目,眼底竟没有半丝刚醒神的迷离,眉眼间反倒多了几分志在必得的笑意。
只见她起身由着宫女替自己整理仪容,这时,外面已经传来太监的唱声:“皇上驾到!”
而后,是她熟悉到不能熟悉的脚步声,透过铜镜,她见到了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心思百转间,已经提起完美的微笑,起身、行礼、请安,熟悉的速度及语调一如她初入宫庭,初次侍寝一般。
炎顺帝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上前将婉皇贵妃轻柔扶起,同时往自己怀里带,带笑的语气与龙涎香便将她瞬间环绕:“这么多妃子里,也只有爱妃入宫多年还如初入宫庭般温婉和善,眼底不带任何杂质。”
婉皇贵妃柔声道:“瞧皇上这话说的,其实众姐妹都没变,都是始终如一地爱慕着皇上。”
炎顺帝笑了笑:“爱妃又怎会不知宫中勾心斗角的多了去,爱妃当初一入宫便被朕封为皇贵妃,因为朕宠爱??,??又是大庭的和亲公主,谁敢明目张胆针对??,引得两国大战?”
婉皇贵妃面色一暗,低垂着头哀伤道:“皇上终究是怨怪了臣妾。”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朕又怎会因??兄长的背叛而怪罪于?????如今并非大庭人,而是大炎子民,大庭的叛离又与爱妃何干?”
炎顺帝字字句句踯地有声,却让婉皇贵妃心中赌得慌,此刻她只要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便有些惊慌失措,于是她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呀!都这个时辰了,皇上也真是的,日日批奏折到深夜,一点都不爱惜龙体,明日还得早朝呢!有多少时间能睡啊!”
炎顺帝倒不介意她转移话题,也顺着她的话,将婉皇贵妃紧搂到自己怀里调笑道:“爱妃说的是,*一刻值千金。”说罢,便带着婉皇贵妃往雕花大床而去。
纱帐浮动,春色无边。*后,炎顺帝搂着婉皇贵妃,一手撩起她的青丝缠绕把玩,只见他轻闭双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道:“爱妃,朕想再听??唱曲儿,无须起身,躺着唱便是。”
婉皇贵妃一愣,嘴角忽地勾起了浅笑,当年她便是以一副好嗓子获宠,若非如此,她如今也不过是宫中一个没有生养的皇贵妃,空有地位却无宠爱,不过一摆设罢了,思及过往,她只是温婉地微笑,后又窝进炎顺帝怀里道:“臣妾今时不比往日,怕是再也唱不出婉转曲调了。”
“朕不见怪,??唱便是。”
那婉皇贵妃见推辞不了,便坐卧起身,靠着引枕唱道: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炎顺帝闭着眼打着节奏,一曲唱罢,寝殿内仍环绕着婉皇贵妃的温柔歌声,炎顺帝不禁感慨,此时心境竟一如当年那个晚上。
那时自己处理政事后便在御书房休息,一时兴起便起而吹箫,偶闻风中传来宛转歌声,竟是随着自己的箫音而起,当自己寻声而去时,便见她在自己的宫殿外跟着箫音浅唱。
炎顺帝苦笑,都道是知音难寻,但那又如何?在其位谋其职,不在其位却妄图谋其职者,自当是留不得的,这世道向来是如此。
寝殿内终归静寂,恍若隔世之久,炎顺帝才带笑道:“爱妃与皇儿有求于朕便说吧!前几日呈上的请愿折子被驳了,想必今日是不会轻易放朕离开的吧!”
他的语气轻松,但其中的苦涩只有自己品得出,当他再睁眼时,已有几十个黑色人影出现于帐外,炎世修温润带笑的嗓音自帐外传来:“儿臣所求无他,父皇日夜为国事操劳,为父皇龙体计,望父皇退位,并宣布传位于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