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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亲兵通知云雀去见镇守大人。
云雀来到镇守营帐的时候,他正在用小刀削一根木箭。
云雀看到这根木箭的形状,瞳孔顿时一缩。
。
“坐吧,”镇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继续在昏黄的灯光下削着木箭。
很久他都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削着,时不时摆弄一下,好像在根据某种箭矢来雕刻。
帐中的火盆噼里啪啦地响着,让云雀有些忐忑。
“大人唤我前来,有何要事?”
镇守吹了吹木箭上的木屑,比划了一下,感觉和记忆中的形状差不多,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事就不能与你叙话了吗?”他抬头,看着云雀短短的发尾上的蜷缩,说道。
“按理说,我也是你云家的女婿,”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叫我一声姑父也是可以的。”
云雀震惊地看向他,这位镇守是云家的姻亲?
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听父亲提起过?
“你们云家祖地的碑林中,有块碑与其他碑都不相同,你应该看到过。”他淡淡说道。
云雀回忆起来,云家祖地有一片碑林,历代家主和有贡献的族人才有资格立碑,云家直系子弟每三年才被批准来祖地静修,首先要拜祭的就是云家碑林。
在碑林几十块塔碑中,大多数都是青黑色的石碑,上面纂刻着每位先祖的功绩。
然而只有两块碑是不一样的,一块是第一任家主的塔碑,青灰色的碑石上面只有家主的名字与生卒年月。
第二块碑,不是塔碑,是一块湛蓝色的宝石所刻,看碑刻边缘的痕迹,应该是暴力开凿出来的,线条刚猛无俦,而碑面如同一汪湖水,清澈透明。
月圆之夜,月芒星辉倾洒其上,整片祖地的天空都会变成湛蓝色的天幕,双月横空,星河璀璨。
“她小名叫明月。”他轻轻说道,放在膝上的手有些颤抖,“这世上,只有我还记得她的小名,而我却已经忘了她的模样。”
云雀震惊莫名,那面湛蓝色石碑,是父亲的姐姐,离世已经几十年了,族中都知道碑林中的双月横空,而都不知道这幅奇景的主人。
“云荧姑姑?”云雀提起这个她都未曾谋面的姑姑,“您是云荧姑姑的…”
镇守大人幽幽叹了口气,“我与她尚未成亲,她已化作皎月。”
云雀闻言默然。
“但我俩有婚约在先,”镇守笑了笑,似乎是想起了过去的事,“你爷爷真是个老顽固,扬言我这个没门没户的落魄小子,连云家的门槛都摸不到。到后来我就闯进了你们祖地,这才发现,家族这种东西真的是太庞大了,云家祖地的进门砖都有我半人高。”
云雀愣了一下,连忙说道:“镇守大人,我记得云家祖地没有进门砖啊。”
“哦,”他笑了笑,“那块砖我拿来给你们家主换了块碑,就是云添的那块碑。”
云雀都嘴巴张大了,这信息量太大了,上门的女婿打到祖地,那垫门槛的青砖给云家先祖换成了碑。
原来大家都以为云家的第一任家主的碑石之所以是青灰色的,是因为云家第一族诫就是简素清心。
现在她才知道,这碑石原来是被更换过的。
那为什么云家至今都没有再给第一任家主换过来呢。
镇守的话给了她很好的解释。
“因为你们家主的阻拦,她死在天荡山,我晚到了一天,亲眼看见她从万仞高峰上一跃而下,消失在绝壁云雾之中。”
“我找她的第四十三天,在绝壁之下只找到了一抹衣角。”
“第四十五天,崖壁上的岩松留下了她的耳环。”
“第五十二天我终于找到了她,她躺在崖底腐烂的树泥中,安详地睡着,容颜未改。”
“逼得她跳崖的是北胡王子,后来我把他的头盖骨做成了马鞍。”
云雀不可置信道:“那得多大的头盖骨啊,北胡王子是巨人后裔吗?”
他笑了笑,似是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一个人的当然不够,而且他的头盖骨有裂痕,不够美观,只好做个马鞍边边。和他的父亲阿苏赫待在一起。”
云雀听得毛骨悚然。
这得多少个北胡人的头盖骨才能做成一具马鞍?
这位北疆镇守,究竟要杀多少北胡人,才能排解心中的怨愤?
答案是尽他一生的时间。
云雀不仅想起了这位北疆镇守过往的战绩,犹如一幕幕血腥的图画从军报中的严肃字眼里展现出来。
旧历二十七年,斩北胡可汗,焚于天荡山下,挫骨扬灰。
旧历二十七年冬,于北胡王庭西北三十里,擒获北胡新汗,可就是那位王子,剥皮抽筋,做成一张渔鼓。
旧历二十八年春,活捉北胡左贤王,削顶皮,抽骨作锤。
旧历三十一年,斩杀北胡新汗,焚北胡王庭三天三夜。
旧历三十三年,活捉北胡新汗、左贤王(新,旧的已经成为鼓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