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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季忱也不敢贸然叫他,只是安安静静在一旁守着而已。
哪知过了一会儿,长榻上的男人倏然睁开了双眼。
瞳眸深邃。
陆季忱一瞬间有些紧张,他知道,殿下大抵是不认得他的,殿下若是记得前尘过往,也不会被村里人说成是傻子了。
想到那么英明神武的殿下,居然被那些村民说成是傻子,陆季忱心里就一阵不忿。
但就算知道殿下大抵是不认得他的,陆季忱还是无来由有些紧张。
“你、你……醒了?杜萱她,出去买东西去了,让我暂时照看你。”陆季忱说道。
床榻上的男人,就略略转动了眼眸,目光落到了陆季忱的脸上。
因为身上施的针还没有撤掉,所以他没有乱动,只眼眸转了转,看向了陆季忱。
沉默持续了几秒后。
男人薄唇微微翕合,发出了低沉微哑的声音来,“陆四。”
哐当一声!陆季忱直接屁股一滑,从椅子上跌坐在地上,目光惊骇难以置信,嘴唇颤抖着。
舌尖在打颤的齿关抵住被咬了好几下,才发出了不甚清晰的音节来。
“……殿下?”陆季忱虚音问了一句。
男人并未做声,只默默闭了闭眼,算是首肯了这话。
陆季忱有些激动,眼圈儿都红了,“您……您好了?您记得了?究竟是怎么了……您怎么会搞成这样,还流落至此?”
陆季忱对于当初事情的过程并不了解,当初,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他也被家族作为‘弃子’,也算作保护,给流放到了俨州府来了。
陆家作为京城皇都的世家,盛产医术卓绝的大夫,御医院里大半壁江山不是陆家的子孙,就是陆家的门徒。
所以为了权衡,陆家从不随意站队,有人站这边的,就有人站那边的,还有人保持中立的。
可以说他们是墙头草,但也可以说他们有着他们自己的智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这个家族。
所以就算哪一脉的方向错误了,起码也不至于因为这一脉的错误,而祸及全族。甚至还会因为族中有人站到了对的方向,兴许还能保下站错的这一脉来。
陆家给陆季忱的安排就是,让他在俨州府待一阵儿,等过个三五年,事情的风头过了,再把他召回来。
那个时候,陆季忱正在隐居山野的老师那里学习医术,所以等到他收到消息的时候,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陆季忱所听闻的,就是众望所归英明神武的殿下身死,老皇帝悲痛欲绝之下也撒手人寰,父子俩前后脚的葬入了皇陵。
而那奸妃,打着顺应天意的幌子,让她儿子霸占了皇位。再往后,就是慢慢剪除殿下曾经的势力。
因为只能慢慢剪除,否则那母子俩就会显得太过心虚,以至于殿下曾经的那些势力,得以有喘息的时间保存力量。
但陆季忱一直清楚,自己所知道的很片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当时留在殿下身旁的人才知道,可是当时留在殿下身旁的,基本都死绝了。
而殿下身边跟着的那个孩子,杜萱所说的,眼睛因为毒症而看不见的孩子。
恐怕就是当时殿下身边的谁,仅剩的遗孤了。
陆季忱声音有些抖,又问了一句,“究竟发生了什么?”
长榻上的男人眸子微微动了动,目光飘得有些远,似乎陷入了幽深的回忆里。
“父皇病重,我闻讯后从前线急返,路途遥远,要急返的话无疑抄近路最近,而近路,就得途经南岭幽水……”
他声音依旧低沉微哑,语速不疾不徐地说着,语气平静,没有什么愤怒。
“南岭幽水……”陆季忱喃喃道,顿时有些明白了,“那个奸妃!”
是的,那个奸妃,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后巫莹,就是南岭幽水出身,甚至,如若不是为了进贡献给大黎国的皇帝,她甚至能够坐上南岭幽水圣女的位置。
“我没有想到她会在南岭幽水布置了埋伏。”男人淡声说着,“现在回想起来,她应该是早有计划,父皇病重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却从未传讯于我,就是因知我前线凶险,不能分心。那封催我急返的信,应该是巫莹的手笔。”
“她算好了我要急返势必得走近路,南岭幽水近年来一直臣服于大黎不足为惧,我肯定会往那里经过。我没有想到,她竟然能调动南岭幽水的人,伏击于我。”
陆季忱明白殿下为何会没有想到,因为南岭幽水的习俗便是如此,因为是母系社会,所以女子的地位本来是很高的,圣女更是地位超然。
可是仅限于族内通婚,但凡嫁到族外,也就默认是放弃了他们一族,视如被逐出族内,那么自然,无论是以前几乎要当上圣女的超然尊贵,在被上贡给外族之后,也已经烟消云散。
“我并不惧他们,只是南岭幽水之人,手段阴毒,我只听到他们说了南岭圣物牵丝蛊……”
陆季忱哑然,果然是牵丝蛊啊。他没再做声,静静听着殿下继续说了下去。
南岭人虽弱,蛊毒之术却不容小觑。
纵然实力强大如他,也无法扛住牵丝蛊的威力。
连他身边医术最高之人,也就是陆季忱老师的那个闲云野鹤的师弟,都无法解决。
于是只能给了他一枚假死药,让他服下,他便会以重病之态假死,而且假死之药的毒性还可以对冲牵丝蛊的毒性。
然后死士会将他从皇陵中带出来,出来之后可以再想办法。
再然后,那母子俩就得偿所愿,明明名不正言不顺,原本按照大黎国律法和皇族的规矩,有外族血统的皇嗣是不能继承大统的。
可是这母子俩却说成是顺应天命,坐上了皇位。
陆季忱听了,整个人都懵了,“原来阳和先生之前一直在您身旁……竟然连他都没法疗愈您的伤势吗?竟是只能让您假死?”
陆季忱喃喃着说道,眼睛里都茫然失焦,“那还怎么办?那您的伤病要怎么办?”
长榻上的男人并没有做声,一双深邃的眸子,只淡淡看着陆季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