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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之后,时至中午,老太太叫人开午宴。
也不知为什么,初晨才嫁进秦王府没多久,就已经十分想念魏氏和她八哥,想趁着开席之前和魏氏说说话。
这时候周岚却来了,扬着下巴笑着对初晨教育道:“嫁进秦王府是你福气,你已为人妇,便要谨守三从之义,四德之道。相夫,治家,教子,尊老,爱幼,做全了这五点,方为咱们周家合格姑娘。”
周岚无缘无故跑过来冲她说教一通,令初晨很是奇怪。周岚说这套话一点都不鲜,《女诫》之中就讲这些道理。每个大户人家姑娘十岁之前几乎都会将这书背滚瓜烂熟。大家也不是特意去背下,只是从小被教导着要多读,读多了自然就记住了。初晨也不例外。
周岚突然冒出来说这些老套观点,只会令人听着乏味。再说,周岚连自家媳妇和女儿都没教育好,凭什么来管她?初晨才不会叫一个衣冠禽兽来给她上课。
周岚教育她?他配么?
他们夫妇睁着瞎眼打算算计她害她时候,怎么没听他们提什么尊老爱幼?现冠冕堂皇装正人君子,哼,好一个尊老爱幼!
周岚说完话,见初晨不语,她身边郡王爷还总是不是盯着他,令他被瞅得很不舒服。周岚假意咳了一声,提醒初晨。
初晨回神儿,冷着嘴角笑道:“侄女自当多向伯父、伯母学习,您们平日作为正是侄女学习典范,侄女多谢大伯父教诲!”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别扭呢?周岚仔细琢磨了一遍初晨刚才话里内容,分明字字都是夸他。一定是他多想了。
周岚对初晨笑了笑,不自然看眼又盯着他怀璧,对初晨提醒道:“你大伯母病害得厉害,起不得床。得幸昨个你四姐婚期定下了,对她也冲一冲喜。今儿一早就高兴着,精神比以前大好了许多。听说你今儿个回门,死活要来看你,被我们给拦下了。一则怕她出入受凉再病重了,二则也怕她病气过给你们这对人。”
周岚说完话,笑眯眯看着初晨,见初晨颔首算是听进了她话,有笑眯眯看着怀璧,对怀璧点点头。
怀璧扭头,对初晨问道:“这是你大伯父?”怀璧言外之意是嫌周岚话太多。
初晨憋着笑,点头。
周岚没听出怀璧话里意思,以为怀璧没弄清他和弟弟周峁谁大谁小,耐着心思自我介绍道:“郡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初晨大伯父,那个是我弟弟。我们兄弟俩长得有点像,容易被弄混。”
“哦?”怀璧回头看眼周峁,这兄弟俩一胖一瘦,想要弄混还真不容易。
“我朝中任二品文渊阁大学士,往常出入皇宫,偶有见过郡王爷时候,只是您通常跟皇上、太子一块儿,不得机会打招呼认识。如今咱们结了亲家,以后还要多多靠郡王爷提点。”
合着这人说了半天,就为拍马屁来了。怀璧嗤笑,这周岚还真不了解他,也不出门去文武百官家里头问问,谁拍了他马屁能活过第二年?
怀璧看初晨面子上,决定饶他一次。随便回道:“好说。”
两字儿足够周岚咧着嘴巴小半天了。
初晨明眼看出周岚惹怀璧不耐烦了,愉悦翘起嘴角,心想这回周岚有受了。
筵席之后,初晨给初虹、初雨献过恭贺礼,方辞了老太太,和怀璧一同去见她母亲魏氏和八哥周遨。
怀璧恭敬地对魏氏行礼,道了声“岳母”,又笑着对周遨点头,跟着初晨称八哥。
魏氏可不敢受郡王礼,怀璧行礼时候赶紧站起来扶着怀璧,请怀璧上座。怀璧笑了笑,跟着初晨坐下首边左侧位置。
“百善孝为先,岳母不必和小婿客套,您是长辈,我自当敬着您才是。”
魏氏听这话,开心笑了,欢喜瞅着怀璧和初晨,真真郎才女貌。她本来还担心怀璧性情不好,会让初晨受气,自打初晨嫁出门去,她就日有所思也有所梦,天天梦见初晨被秦王府人欺负大哭,昨晚还梦见初晨被人推进湖里!
魏氏后半夜惊醒之后,心惊肉跳,一直挺到天大亮都没睡着。她早早起床,穿戴好,忐忑等着初晨回门。
还好,梦是反。
魏氏欢喜把初晨抱进怀里,好好稀罕了一通。怀璧见她们母女亲昵,自不会去打扰,和周遨说话。
大婚前,怀璧只草草见过周遨一次,那次周遨还是跟众人后头,离得远,印象不是很深。怀璧上下打量周遨之后,笑问:“八哥习武?”
“妹夫怎么知道?是初晨告诉你?”
怀璧笑着摇头,道:“我见你身体强壮有力,右手虎口处磨有老茧,必然是常年练枪所致。”
“好厉害,连我爱练枪事儿都瞧出来了。妹夫,你好神,比我妹妹还神呢。”周遨呵呵憨笑,冲怀璧竖起大拇指。
周遨对他夸赞怀璧很受用,脸上漾着浅浅愉悦笑容。他拉着周遨起身,让他站好,抬手推了一下周遨胸膛,周遨随之向后退了半步。
俩人动作吸引了初晨和魏氏注意。
怀璧问周遨:“八哥要参加武举?拜师了?”
“当然要参加,我要像我爹一样做个大将军。我拜师了,如今天天去校场学武,功夫比以前长进多了。”周遨笑呵呵自夸。
魏氏笑骂他:“不晓得自谦。”
周遨倔强道:“那怎么,我说是事实!我功夫就是比以前长进多了,就是有人还是打不过!”
三人闻言,哄笑一场。周遨不明白他们笑什么,愣了一下,也跟着挠头,憨憨笑。
这时候初晨大哥周远进门了,笑着对怀璧道:“我们几个兄弟前院摆了酒,请郡王爷和八弟过去聚一聚。”
怀璧和周遨前脚刚走,吕氏带着初虹才进门。
初晨突然想起初露来,今儿个真稀奇,这样时候没碰见她这个爱凑热闹。
“五姐呢?”
吕氏闻言冷笑道:“她?早趴大嫂床边,哭哭啼啼侍奉汤药呢。心力,比亲女儿还孝敬。”
吕氏引领着初虹坐下,继续道:“别说我多心,我眼睛一瞧,就知道那丫头有多少狐媚心思,当初她对文都郡王……算了,不提也罢。如今人家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能和四丫头一起嫁进庄王府,也算是个贵妾了,了不得。”
吕氏说这话之时,口气里略有鄙夷之意。
初虹跟着唾一口道:“好好地正经人家正妻不做,跑去做小妾,作死!”
吕氏和魏氏很赞同点头。
初晨打量初虹,脸上终于长了点肉,见点血色了,略施粉黛,正经是个模样不错姑娘。听她还像往日那么说话,应该是对宁家亲事看开了。
初虹感觉到初晨目光,抬首和她四目相对,不好意思笑了。
初虹起身,对初晨行大礼,道歉道:“七妹,以前我任性,总欺负你,今儿个特意来给你道歉。”
“六姐不觉得晚了么?”初晨伴着一张脸,看见她脸上错愕,随即笑道:“起来吧,不知道还以为你巴结我呢。”
初虹脸一红,羞愧道:“我早该来和你道歉,把自己脸皮当什么尊贵东西了,拉不下来。确实是我错!”
“哎呦,我们母女就是来巴结你。”吕氏玩笑一句,惹得众人乱笑。笑够了,才道:“我们母女来,主要来是感谢你送贺礼,那样精贵东西,是宫里头吧?我们可受不得!”
吕氏说着命人把那对凤凰翡翠穿吉祥珠步摇送上来。
“送出去东西还回来,您这是打我脸,还是秦王府脸?”
“哎呦,瞧瞧你女儿,好一张厉害嘴巴。”吕氏对魏氏玩笑道。
魏氏白眼吕氏,她早前看不上她,奈何这几个月来,无论她怎么摆脸色给吕氏看,吕氏都一脸笑嘻嘻孝敬她。虽然心里还是有厌恶,但对吕氏态度多少宽容了些。经得住她开玩笑了。
魏氏骂她道:“趁早拿着东西滚远点。”
“好好,我滚!”吕氏好脾气笑着,带着初虹离开。
初晨有话问吕氏,笑着说送送她。吕氏自然明白初晨意思,先打发走初虹,和初晨院子里聊起来。
“怎么样?”初晨问大房情况。
“原来病得厉害,吐了两口血呢,我当她不行了,这两日倒渐渐好了些,毕竟这周家,还得靠着大哥做顶梁柱;老太太对她也渐渐上心了。昨儿个我去看她,气色不错,还冲我笑了,呸呸呸!瞧着真晦气!
我们二房是彻底倒了,你们三房好些,可也是没有当家做主,老太太眼里顶不了什么。得亏你嫁得好,不然咱们都得被大方赔进去。
过两日宁家来人送聘礼,老太太要亲自过问。哼!真当我不明白她心思,还不是要把宁家聘礼挖上一份给大房四丫头嫁妆做填补?”
吕氏说这些糟心事儿,气不打一处来,真想抡起一只大刀,全都给弄死了!
初晨认真听完后,蹙眉想了想,道:“聘礼这头,你可得守住了。六姐这门亲事,对你有利一点就是那么点钱了,这钱可算是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存下这些银子,将来分家之后可保自己过活得好。千万别听什么人劝,真把大伯父当成家里顶梁柱,往里头搭钱,养了个白眼狼。”
吕氏点头,她吃过两回教训了,会狠狠地记一辈子。心里早打算好了,不管老婆子如何甜言蜜语,她这回绝不会为大房牺牲一根毛。可初晨刚才话里头一个她不明白,“分家?咱们将来要分家?”
初晨扬眉,笑问:“怎么,婶子觉着这个家尚且住得舒服?”
吕氏恍然,拍手叫好。“好好好,分了才好。之前老太太拿分家吓唬我们,这次就真分家给她看看。”有了这个念想,这钱不能给了。当初老太太怎么说她们夫妇?
分家可以,周家半铜钱东西都不许带走!
这回她们二房有了宁家这部分财产傍身,分家?才不怕!
“那什么时候分?如果分了,你娘他们——”吕氏担心魏氏孤儿寡母过不好,纵然初晨嫁得好,可到底那边是婆家,这边娘家没个主心骨儿怎么行。
“这事儿不能急,慢慢地计划着来。你也多想一想钱生钱办法,不可坐吃山空。等六姐嫁人了,也就到时候了。”
吕氏晓得合不拢嘴:“那敢情好,这日子总算有盼头了。多亏你,不然我们娘两早死了。”吕氏说着,抹起眼泪来,初晨一劝,她想起今儿个是初晨归宁好日子,立马不敢哭了。
送走了吕氏,初晨转身回房,刚买进屋子,后头有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传话,说是张氏请她过去。
“去什么去!这么大喜好日子,去她那里找晦气?”魏氏不忿道。
“什么事儿?”初晨问。
小丫鬟胆战心惊回道:“禀郡王妃,四姑娘拿着您送给她礼物去见大太太,大太太打开瞧了之后,便说要见您。奴婢,奴婢真不知道什么事儿。”
魏氏闻言,她刚见过吕氏哪来贺礼,正经是宫里头好钗头,花钱都买不着呢。这送给初雨,也不能差了。难道是她误会了,是张氏想要感谢初晨?
魏氏不乐意问初晨:“你送她们什么贵重东西了?”
初晨理了理衣襟,打算跟着丫鬟去,回首魏氏浅笑道:“好东西!”
到了张氏门口,早有小丫鬟通传,因忌讳张氏并着,早先布置好一张十二折屏张氏床前,隔开初晨和张氏。
屋子里初露、初雨也。
这屏风只当做做样子。初雨觉得初晨就算是郡王妃,也没高档到哪里去,还不是和她将来身份一样?再说这个家都是她们大房撑着,还不是该敬着她母亲?遂觉得初晨来之后,必然会叫人撤掉屏风。
岂料初晨屏风后面落座之后,完全没有叫人撤走屏风意思。
“这屏风——”初雨想提醒初晨。
“多谢四姐姐顾虑周到,我倒没想到呢。”初晨一句话,反倒把初雨噎得说不出话来。
初雨突然想起她送贺礼,生气了,认定初晨针对她,脸上没了好脸色。
屏风那头张氏咳了两声,只听她对身边丫鬟道:“拿去给郡王妃瞧瞧,让她给咱们解释解释,这其中必有道理。”张氏嘴上这么说,语气里不满情绪涨得满满。
小丫鬟捧着内塞黄色锦布匣子走到初晨面前,将匣子倾斜,里侧冲着初晨。初晨抬眼看,那匣子正是用来装送给初晨贺礼。她眼瞧着匣子里面,端端正正躺着两只钗。
确认道:“这不是我送四姐两只钗么,怎么,四姐不喜欢?”
张氏插嘴道:“听说你送你六妹是两只步摇,还是宫里东西。”
初雨接着他母亲话,冷笑着对初晨道:“七妹妹费心了,送我这两只木钗,连个花儿都没雕刻,这市面上可难找呀。”
初雨言外之意太明显不过:你凭什么只送我两只木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