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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本明哲说,温婉落网了,被抓的地点是在奉天城外的山里。东北在地图上靠近内陆的依次顺序是,辽宁、吉林、黑龙江,想要入关进入中原腹地,大虎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顺着内蒙入河北,另外一条就是顺着东北进河北。不巧的是,如今内蒙和东北都在日本人手里。
大虎是东北人,打小跟随者家里人在林场子伐木,肯定对东北的环境更熟悉,要不然也不会跨过吉林从辽宁把尚坤他们接回来。
也就是说,宫本明哲的话在表面上看,并没有任何问题。要是日本人真打定了主意围追堵截,从内蒙和东北双向堵住所有缺口,大虎除了转道苏联,还真就过不去。
只是,日本人会这么做?
为了一个女人,动用全部兵力,撤掉在东北、内蒙的所有驻防部队,全派进山里?
不可能!
短暂的激动后,许锐锋觉着宫本明哲这是在诈自己。
但,他看见对方兴奋的模样,却害怕万一……
男人啊,有了家就算是有了软肋,有了女人便失去了光棍该有的所有脾气,再有了孩子,连孤注一掷的勇气都没有了。
安静的牢房中,许锐锋脑子乱成了一团,像是自己亲手建造出来的世界即将崩盘,那种难以为继的困苦还不如让他进入刑房痛痛快快让人伺候一顿。
“真的是温婉么?”
绣娘在宫本明哲走后问了一嘴。
“不知道。”
“你先别急。”
许锐锋能不急么,老许家可是四代单传!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日本人说的是真是假?”
“现在你赌的不过是个万一,可要是让他们这帮人以为捏住了你的命门,往后就会始终在这上面做文章。”
老许急的一句话都不说,整个脑子里都是乱的。
“老许,你仔细想想,为什么我们的人在山里日本不去找,反而大量拍出人手去抓温婉?那山里如今是什么气候,这时候进山,不熟悉东北的鬼子根本不需要战斗,连冻伤带摔伤就可能让整支部队出现大量非战伤员,这个结果他们能承受得起么?”
“还有,无论做任何事情都必须要付出代价,就算是日本人认了整支部队的非战减员,要动用一支部队进山得需要多少物资、多少钱,而带来的战果却是即便行动成功了,也无非是北满地区‘肃正计划’圆满成功,这成正比么?”
当绣娘从两方面分析出了整个局势,许锐锋才长长出了口气,他不是不会去想,而是不敢去想,尤其是亲自体验过宪兵队是什么滋味以后,谁敢去想自己怀着孕的媳妇进来会遭遇到哪些酷刑!
这是许锐锋第一次感觉到害怕,他怕自己深爱着的人遭受痛苦。
“绣娘,咱们如此努力还是输了,究竟是为了什么?”
绣娘连停顿都没有的回答道:“为了那来之不易的曙光。”
“为了让所有人在这场战争之后都不会在轻易拿起枪;”
“为了,让他们随时可以掀开只属于我们的伤口,始终记得在人类的世界里,只要你弱小就要挨打的事实!”
绣娘坚定的看着棚顶,仿佛阳光可以透过铺满水泥的墙壁照射进来一样继续说道:“颓废、懈怠、混吃等死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了,在所有国家的人都架起膀子往前冲才能跑赢的世界上,要是没有一次近乎于灭国的教训,刚推翻封建王朝的我们不可能建设出一个‘嗷嗷’叫着向前跑的国家。”
“痛定思痛才能破而后立,老许啊,你还想让你的儿子也被外国人欺负么?”
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回答。
绣娘在没有答案的问询下继续说道:“不想的话,就得咬住了牙,扛住了疼的走下去,将小日本从我们的国土上赶出去。”
“只有到了那一天,当你给你儿子讲述这段故事的时候,听见他问的那句‘这不是吹牛吧’,你才有资格多下衣服露出满身的伤痕告诉他们,这都是你的亲身经历,这是这个崭新中国的亲身经历,让所有的质疑都化为飞灰,让你儿子的眼神中留下充满向往的坚定。”
绣娘的声音开始变得虚弱了,到了最后近乎没了声音。
“绣娘?”
“你没事吧?”
许锐锋关切的问着。
“没,我只是累了,让我睡会。”
好好的一个人,让人打的连说句话都会脱力,即便如此,还在不断巩固着许锐锋即将动摇的思想,生怕他有一点点摇摆。
这红党到底有什么魔力?
许锐锋在自己脑海中将这个问题问了无数遍,始终也找不到答案。
只是,他深深的知道,要是自己身边也站着这样的一群人,那咱老许也能和他们一样,因为为了这帮人去付出生命——值得。
雄心壮志刚刚燃起,一个疑问就出现在了心间,若是温婉被捕只是一次误打误撞呢?
一个念头直接把许锐锋从山巅拉到了谷底,整个人由头到脚透着一股冰凉。
老天爷最恨人的便是可以随手安排这种巧合,你若是受益者,会笑到拍手跺脚,仿佛天命都站在你身后,但,你要是受害者又作何感想?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许锐锋身边流失,他躺在地上宛如木桩,动也不动。
怎么躺下来的,为什么刚才站着现在变成了躺着许锐锋根本想不起来,可那种忽上忽下的感觉却像是整颗心绑了一根细线在上下弹跳。
就在这一刻,宪兵队的地牢内传来了脚步声,一名日军军官被士兵引领着走入地下室,那名士兵对看守地牢的卫兵说道:“这是铁路署的三木少佐,他征得了宫本课长同意来审讯一名犯人。”
卫兵非常死板的回应道:“手续。”
那士兵也不含糊,回身打三木手里拿过一纸文书递过去后,经过仔细检查,这才说了声:“我这就为您打开牢门,三木少佐。”
吱呀。
牢房房门被打开的声响传了出来,许锐锋在此时睁开眼睛,他眼看着两名日本兵从隔壁牢房将绣娘拽了出去。
那一刻,许锐锋冲着牢房外大喊:“你别动她,别动她!”
日本军官在牢房外看了老许一眼,歪着头,没有理会的向旁边士兵问道:“他们认识?”
“三木少佐,他们并不认识,准确的说,甚至不是同案。”
“那这个人怎么了?”
“是这样的,这里面的关系非常复杂,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您有任何需要,我可以向宫本课长申请,为您调来整个案情的卷宗。”特高课的人回答问题都很严谨,在既没有透露一丝信息也不失礼貌的情况下应对了过去。
三木挥了挥手,不再继续问,直接走向了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