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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弟弟痛苦的表情,王玉为还是强装笑颜的说道:“瞎说啥,没事的,你不愿去也没关系,有我就行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为了能照顾王易为,王玉为和刘美丽轮流守在床前,只要王易为需要的,他们会全力满足,象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时间一天天消逝着,王易为的身体也明显浮肿起来,什么饭也吃不下,说句话也要费很大力气。那一次,王玉为把王云叫了出去,轻轻的抚摩着他的头说:云呀,你是家中的长子,也是一个男人,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坚强,你父亲的病……,你父亲已经不行了,他得的是癌症啊!说完王玉为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慢慢溢出了泪花,流满了那张沧桑的老脸。
以后的日子里,王玉为整天东奔西走,为王易为找名医,寻偏方,在王玉为心中,那怕是有一线希望,他也不会放弃,因为那是他的亲兄弟呀!尽管如此,也没能遏止住病情,后期,王易为逐渐处于昏迷状态。
终于一天,王易为昏迷到了最后阶段,当他再一次清醒时,已是回光返照了。他努力睁开深陷的双眼,看到满屋子的人时,似乎变得很惊讶,又似乎变得很平静。
他颤微着发青的嘴唇无力的对身旁的王云说:“云啊,扶我坐起来……”。王云急忙上前用手轻轻挽着他的手臂,此时此刻,一种悲壮的感觉涌上王云的心头,那双曾经勤劳的双手虽然已是瘦骨嶙峋,但在王易为抓住他的瞬间,王云又分明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和力量。
看到这种情形,王玉为再也忍耐不住,双手情不自禁的搂住父亲的脖子痛哭起来:兄弟,我对不起你,你的病我是没有办法治好了,你得的是癌症啊……。
王易为听了,只是苦涩的挤出了一丝笑容:“你们不用告诉我,我已经早就知道了,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是无所谓的,要紧的,要紧的是我的这个家,是我未成年的孩子们哪!我是个不负责的父亲,我不能把我的孩子们抚养成人,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他们呀!希望大哥你能完成我这个心愿,象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把他们带大,我地下有知也就满足了,拜托了,拜托了,说完,王易为强忍着病痛,给了王玉为深深的一躬……”。
此时的王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到王易为的肩膀上呜咽起来,他只觉得王易为的手把他抓的很紧,更紧……。
王易为去了,受尽病魔的折磨,带着无限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人世,这时王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不了解王易为:“如果能给父亲第二次生命,我发誓,我将用我的全部努力来弥补我的过错,原谅我吧父亲……”。王云站在父亲王易为的坟前,默默的念道。
一扑黄土,埋没了一个灵魂,也埋没了王云苦涩的梦。
天空仍是蓝蓝的,小鸟依旧在门前盘旋,只是在村子西边的山坡上,在奶奶的坟旁多了座新坟,坟上洒满了纸钱,一阵风吹过,那些纸钱便悠悠的飘了起来,飘的很远,很远……。
王易为去了,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在他入土为安的那一刻,王云内心里才忽然感到,原来一个人的离去竟是这样简单。
离开的已经离开了,没有离开的还要继续活下去,而此时的王云,站在曾经熟悉而又陌生的庭院里,不知道何去何从。
为了复习的事情,王云孤身一人来到了大姑王蓝家,因为父亲生前曾跟他说过,办理档案的事情需Z城的姑父高光帮忙。今天,这种连大人都认为很棘手的事情,如今却落在了未涉世事的王云身上。因为,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刘美丽是根本无法出远门的,她甚至连Z城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而大伯王玉为由于长期劳累,加上王易为过世后的悲痛,如今也卧病在床。
穿着破旧的标志着是农村人的衣服,王云一次次茫然的穿梭在Z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那时,他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无助。
而高光也尽最大努力给予帮助,对这个久经沙场的老革命战士来说,这是他很不愿意干的事情,革命的老传统、老思想使他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违背原则。这也使王云从那时起,就对求人产生了一种惧怕,一种反射,因为一次次的奔波,不仅是为了办理自己的档案,更使他明白了其中的难处,和隐隐的一些永远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关系。
每天,王云还是静静的坐在教室里看书、写字,每天还是和大家一起出操,可他稚嫩的脸上却掩盖不住内心深处那苦楚的悲哀,隐藏不了失去亲人后的孤单和无奈。每次学习至夜深人静时,他面前的书页会冷不丁会的模糊起来,父亲王易为的面容便慢慢映印在上面——冷冷的眼神,默默的表情,似乎还有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态。
幻望着那严肃而又亲切的面容,王云会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想触摸那模糊的面容,可一切空空如也。此时,王云的心会忍不住一阵收缩,眼泪便不由簌簌落下,把那虚幻的影像荡成一片朦胧,然后在脑海里晃来晃去。
以后的日子里,王云更加疯狂,学习不分昼夜。那时,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实现目标,为了自己,更为了逝去的父亲和整个家庭。
王易为走后,姑姑王华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对王云无微不至进行照顾,使王云在父亲去世后,深深感受到了来自亲情的温暖。每每衣服旧了、破了,王华会象母亲一样为他缝洗,每天上学,姑姑也会早早的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相比之下,王云小表妹的吃穿却远不如他。
姑父孟凡随着建筑队常年在外务工,家中上有八旬的老人,下有上学的孩子,所有的一切都要王华承担。每当看到王华消瘦的脸庞,王云的心就会感到十分内疚:为了王云一家,王华付出了太多太多。
王易为去世一个月后,那天,王云和往常一样坐在教室里静静读书,忽然老师把他叫了出去。门外,姑姑正焦急的等待着。见到他后,王华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在哽咽的同时,告诉他:王玉为快不行了。听到这消息,王云如晴天霹雳一样惊呆了。
站在王玉为床前,他已处于混沌状态,当亲人们呼唤着说王云来了时,他忽然神奇的睁开了双眼,并颤微微的伸出了枯瘦的手,抓住了王云的胳膊,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关爱和期待。
在他的目光中,王云又重新看到了发生在王易为身上的那一幕。
最终,王玉为用尽最后的气力也没能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在停止呼吸的那一刻,王云只是感觉大伯抓住他的手慢慢滑落,目光也逐渐停滞,直到最后,眼睛都没有合拢,而是半张着嘴巴,一直呆呆的望着他,似乎想说那句永远也无法说出的嘱托的话……。
两个家庭就这样颓败了,一对亲兄弟—王易为和王玉为,一对父母—王云的奶奶和早逝的爷爷,三座坟茔就这样互相依偎着,如父母们在抚慰自己的儿女,如两代人在重温着旧时的美好光阴。而王云一直以来讨厌的大婶杨艳,此时惊天动地的干嚎着,嘴里还一个劲的嘟囔着农村人哭丧时习惯的话语:玉为啊,你走了,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
听着那背诵台词似的哭喊,王云甚至觉得那些话语远不如做一个悲壮的动作,远不如流一滴深沉的眼泪……。
此时的时节依是深冬,寒风料峭,清雪纷飞。站在哭声震天的大伯的院子里,王云忽然感到了阵阵冰凉,一种和死亡的近距离感让他觉得自己也站在了死亡的边缘。
一袭冷风夹杂着雪花,在他身边不停旋转着,而后打了一个卷,向那扇用老槐树做成的黑漆漆的大门涌去,最后竟“咣当”一声,将门生硬的扯开来,那情景,似王玉为和杨艳每次吵架后,王玉为愤怒的甩开大门,“呼呼”的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