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纳征

mayan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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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试悄悄地进行,悄悄地结束。成绩在五天之后张榜公布,捷哥帖经、墨义和制艺均考出了甲等的成绩,县试没有排出名次,但是甲等的成绩已经进入了前100名之内,加上乙等204人,共304人进入第二阶段的府试。以石仙耕的标准,捷哥只要不是丁等的成绩,就算过关,眼下捷哥以甲等成绩上榜,收徒是绝无二话。大喜之下,石仙耕跑去学政衙门,调阅了捷哥的卷纸,亲眼看过之后,对这位小弟子更多了几分信心,断言他通过府试相当乐观。许静瑜把石先耕的话传给夏夕,几个人高兴之余,约好保密,待捷哥通过府试,正式成为童生再禀报长辈。

    又过了几天,府试在府台衙门举行,这一次考期三天。侯府参加府试的还有十四岁的十爷静琇。府衙门外,俩人遇个正着,许静琇看着豆丁大的捷哥一本正经地穿成一副书生样,居然同场应试,讶异得脑子里乱成一团。因为考生在贡院里不得随意行动,许静瑜照样把捷哥交给内场号军照应。当这叔侄俩在贡院里被人翻来翻去烤的时候,其他人一时顾不得关心他们了。

    四月初九,是侯府纳征的吉日,全北京万人空巷,观赏红妆十里耀京华的富丽图景。

    这天,侯府四门洞开,阖府老少按品级大妆,依次排队,恭恭敬敬地迎接皇家送聘礼。像夏夕这种尚未取得封诰的女眷们也都装扮得清清楚楚,站在队伍的最后面。

    皇室联姻同样按照三书六礼的传统习俗进行。“三书”指在“六礼”过程中所用的文书,包括聘书、礼书和迎书。“六礼”是指由求婚至完婚的整个结婚过程,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纳征是六礼中的第四礼,也称纳成。此前的纳采问名纳吉都是准备工作,纳征之后,婚约方正式成立。

    一架金镶玉嵌的彩舆打头,全套的宫廷仪仗,彩旗飞舞,宫乐悠扬,满目喧嚣,声震四城。送聘礼的车马绵延拖了好几里路,所有的聘礼都用红绸扎成喜带,禁军身披彩绶一路护持,场面之浩大绝非一般的世家联姻可比。像静琳这样养在闺中就封后的情形熙朝历史上并不多见。先头几任太后都是先当太子妃妾,然后在皇帝驾崩,太子登基后改封皇后的。这样的皇后母家没有机会办纳征礼,因此,沿街的老百姓觉得格外稀罕,一边张大眼睛看热闹,羡慕侯府福气熏天,一边议论着秋天的大婚之礼还不知会是怎样的风光。

    按《大熙会典》,这次送来的礼单上写着:黄金二百两、白银万两、金茶筒一、银茶筒二、银盆二、缎千匹、文马二十匹、闲马四十匹、驮甲二十副。另有赐后父后母黄金百两、金茶筒一具、银五千两、银茶筒一具、银盆一具、缎五百匹、布千匹、马六匹鞍辔具、甲胄一副、弓一张、矢一菔、朝服各二袭、衣各二称皆冬一夏一、貂裘各一领、上等玲珑带一束;赐后弟缎四十匹、布百匹、马二匹鞍辔二副;赐从人银四百两。给皇后的为礼物,给皇后家人的为赐物。给皇后家人的赐物,真正成为皇后母家所纳的聘礼,给皇后的礼物在婚礼之时仍要回到宫中。

    在给静琳的后礼当中,玄纁、六马、谷珪等寓意吉祥尊贵的礼物格外瞩目,这是民间嫁娶绝对见不到的物事。玄纁是古代用来聘请贤士的礼品,是红黑色与浅红色制作的帛垫。六马是指种马、戎马、齐马、道马、田马、驽马,寓意太平年丰;谷珪是古代礼玉之一种,是天子、诸侯作为媾和或聘女之礼器,也可叫做信物。还有一顶九龙四凤冠,是少年皇帝专为新皇后定做的珠冠,贵重奢华,足有好几斤重。聘礼当中,还包括了许多祎衣,专门用在皇后受册、朝会大事等时候穿着,其用色,款式,材质,花纹都相当有讲究,舄加金饰,是规范严格的宫廷礼服。

    纳采礼之后,皇帝赐纳采宴。自老侯爷以下,侯府子弟内眷咸与盛宴,捞了一顿御膳吃。不过御宴的气氛庄重肃穆,跟上朝似的,不停地要颂圣谢恩,一顿饭没吃出什么味道,只怕错了礼仪,紧张得大家都没了胃口。

    申时二刻,宴毕,整个纳采仪式宣告结束。皇室送聘礼的队伍依次退出,回宫覆命,忠勤侯府几个当家人这才放松精神,吁了一口气。夏夕叼空赶紧回春芜院,看捷哥考场发挥如何。三天应考,这天下午结束。

    侯府正堂宾客还未散尽,吏部堂官又打马前来传旨,擢升四品忠武将军许静璋为上将军,从三品衔,领大同蕃兵事并辖制山西、宁夏、河北谙路乡兵20万人,配合部族军修城运粮,捕盗靖边,保境安民。

    谢恩毕,堂官告辞而去。二叔许萱河方才笑了笑,“皇上选今日颁旨,给老七升官,用意很深啊。”

    忠勤侯不以为意,说:“臣子效忠乃是本分,皇上何时宣旨,还用挑拣日子?你事事都喜欢翻来覆去想个三五遭,累不累?不管怎么说,老七升官,从此更要卖命就是了。”

    许萱河不禁失笑,“哥你倒比我透彻。”

    “我根本就不想,没你那么多学问,也不费那个脑子。”

    老侯爷说,“老七自小是个近武的性子,这一从军,才一年多功夫,从六品昭武副尉升到了从三品上将军,升得倒是飞快。”

    许萱河说:“去年春天北京城下,老七凭着响当当的战功官升三级,谁都没话说。去年后半年他忙着在青海新疆那边募兵,回来之后一直在训练新军,打了几场小仗,严格说起来还算是练兵,就这样皇上也升他的官,这是要大用老七啊。”

    忠勤侯说,“四丫头秋天就进宫,有个哥哥在外头打仗立功,她说话也有底气,不是挺好吗?”

    许萱河微微摇头,“静琳封后,我们如今是外戚之首,人人盯着。但凡有点疏漏,针尖大的窟窿就能透出斗大的风,要更加韬晦才是。”

    老侯爷说:“说得对,给老七的家书上格外叮咛几句,要他知道轻重,谨慎当差。”

    许萱海应承了。

    许萱河说,“这个信我来写吧。家里的子弟和下人也要勤加约束,不可仗势欺人,免得招人非议。”

    老侯爷说:“这个有我,咱家里出不来戏里唱的那种国舅爷,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给我上街去强抢个民女什么的。”

    许萱河说:“这阵子,人人羡慕侯府风光无限,我夜静更深却时时觉得栗栗危惧,我们自己不可忘形啊。照我的本意,我是宁可四丫头嫁个普通的官宦子弟,富足安乐过一辈子。太后有意让她进宫,形势格禁,又不能不为她争取。这一封后,她的祸福牵着全家的祸福,我是越想越觉得惊心。”

    忠勤侯劝慰说:“没事吧?老姑太太过得不比谁好?”

    许萱河叹息一声:“老姑太太毕竟不是皇后啊。”

    正说话间,门房小厮飞跑来报:纯亲王陪着老姑太太过府,这会儿正朝寿萱堂而去。几个大男人连忙从议事的书房往寿萱堂而来,未进前院,就听见老姑太太清亮亮的笑声,老侯爷微笑道,“我每回听到你姑姑的笑声就觉得烦恼全消。也40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丫头似的没半点心事。”

    徐萱海说,“老姑太太是个大而化子的性子,从来不犯小心眼,纯王又事事容谅,王府里的大小事务都随老姑太太处置,她是真没什么烦心事。”

    “都说你姑姑天生的好命,不过早年为她择婿也考较了一番祖父母识人的眼光。你姑姑晚生女,比我小了21岁,你祖父母对她千娇万宠,恨不得含在嘴里头养。她13岁上,齐国公府最早流露了联姻的意思,想定你姑姑做齐国公世子媳妇。我当时很满意这门亲事,齐国公世子勤勉刚毅,国公府嫡支四兄弟一向和睦,两家门第也相当,国公夫人去世早,续弦的老伴是个省事的,儿媳妇伺候这种婆婆相对也省心。但是你祖母不乐意,说早年她见过齐国公世子,五六岁的年纪爱放炮仗,炮仗点着了居然往狗笼子里扔,炸得狗满笼子乱跳。虽说是顽童行径,但你祖母看在眼里,心里不喜。后来齐国公派继室夫人来探口风,你祖母婉言拒绝了。我说小孩子淘气做不得数,大了自然就好了。咱们家凡上战场的男人哪个手上没几条人命?都妇人之仁还怎么打仗?可你祖母说,打仗另当别论,平日里好端端的连个猫狗都不能善待的男人,骨子里就不是个温厚疼人的。你姑姑自幼受宠,心思单纯,嫁这种丈夫,没事的时候或许大家都好,万一你姑姑捅点什么漏子出来,他会怎么对待她?有这种担心,这个亲就结不得。果然,过了几年就传出风声,说齐国公世子残忍刻毒,一言不合就对妾室下人上家法,连正房夫人也时常挨他耳光。那时你祖母已经去世,我私下里好生庆幸。亏她老人家主意拿得正,不然岂不让我害了妹子一生?真的好险。”

    “纯王年轻时风流自许,也算不得好女婿吧?”许萱河问。

    许萱海说:“纯王可不是咱们家自己选的女婿,老皇爷直接下了圣旨,哪有我们挑三拣四的份?”

    老侯爷点点头:“可不?他们成亲头一两年也不消停,你姑姑一气就回娘家,回来就不愿意回去。我也懊恼过,不过纯王虽然风流多情,可是你姑姑一赌气回娘家,他从来都是做小伏低赶过来哄,遇上丫头丧声谤气发脾气,他也从来不愠不火,这份尊重怜惜是难得的。换个人,大帽子一扣,说她一声妒忌,娘家人别说给她撑腰了,怕是先得落下一身不是。”

    许萱河点点头,“说得也是。纯王素来温润,我看惯了他谦逊礼让的样子,几乎忘记了他身上也有血性。去年他亲自跑去守城,宁死不退半步,格外让我震撼。这么硬铮铮的铁血男儿,居然让了老姑太太一辈子,我自愧不如,更不敢期望皇帝女婿也这么对待四丫头,能有个三分尊重我就知足了。”

    徐萱海拍拍他的肩膀,也觉得无从安慰起。侯府嫁出去的姑娘不少,纯王这样的女婿也只有一个而已,拿他当标尺就是自寻烦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摸摸更,不敢见人的赶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