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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子里总共坐了9个人,老太太以下,周氏,夏夕,徳雅,姜云姬,只会瞠目,不会拉架。剩下的老侯爷怒气冲天,许萱河摇摇头,一脸地无奈,任由他哥哥发疯。这毛糙鲁莽的性子,到老也改不了了。
两侯爷在地上翻翻滚滚,等折腾到都没力气了,忠勤侯却是把定南侯压得躺在了地上。定南侯自知理亏,其实并不敢真的跟忠勤侯放对打架,只是自卫躲避,而忠勤侯却是盛怒之下,出手没个轻重,这一停下来,忠勤侯看到定南侯的脸上青青紫紫已经挂了彩,一只眼睛肿得老高,神智一闪,当时就愣在那里。
忠勤侯看不见自己,其实他自己的脸上也在流血,老侯爷摔在地上的茶杯碎片砸开一地,他们俩人又使足力气厮打挣扎,定南侯的拳头自始至终不敢招呼他的脸,碎瓷片却不管那回事。
两个人喘着粗气翻身坐起来的时候,情形都狼狈得像一对在泥里打过滚的顽童。
周氏和徳雅忍不住又哭泣起来。
老太太坐在一边直摇头。
老侯爷气得咆哮,“这真是天下奇闻!我也活了这把岁数了,竟从来不知还有这种事情,定南侯,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立刻上殿面君,咱让皇上和朝臣们一起来说道说道。”
徳雅无声地跪了下去。
“老侯爷,千错万错都是我们母女的错。这个丫头的事情我父亲是完全不知情的。”
老侯爷的怒目转向周氏:“那么,定南侯夫人,我侯府定的媳妇好端端地被你陷害易嫁,这个事你怎么说?”
“侯爷,都是我妇道人家猪油蒙了心,见八爷人才难得,文武兼备,又羡慕侯府家世好,人丁旺,想给女儿找个好人家。这会儿真是悔不当初。”
“你说的轻巧。四姑娘这么好的孩子被你陷害,服毒上了花轿,好悬死在花堂上。原本好端端的是我侯府世子夫人,现在被你害得嫁了庶子做填房。你一句悔不当初就算交代了?没门。”老侯爷气得嗓子都快吼破了。
周氏掩面痛哭,再也答不上半句话。何况老侯爷雷霆震怒,气势何等惊人,她吓得两股战战,只恨不得抱头缩成个蚂蚁,钻到地缝里。
忠勤侯伸手抓住了定南侯的脖颈,“我只跟你说话。后娘坏了心肠,你呢?你是闺女的亲爹,就不觉得她自幼没娘,活得可怜吗?居然是你亲自跑来跟我说易嫁,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定南侯泪水长流,一句也不反驳。
“樱娘当日在世的时候,跟你也是恩爱夫妻,就这一点骨血,死前眼巴巴地看人,话都没力气说了,抓着她姐姐不撒手。我们背过人还说呢,人之将死其情可悯。你是孩子的爹,只有加倍疼爱孩子的份,她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没想到你竟是这么个没人性的东西,我竟不认识你这么个人。”
老太太也忍不住了,“真的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不成?”
老侯爷一听更气了,“屁话。爹要护着闺女,哪个后娘她敢?前日四儿那么护着捷哥,就是想到自己在家没人疼惜,将心比心,不肯让那孩子受委屈。我想起来就摧心裂胆地疼啊。这么好的闺女你不疼,只疼你那后老婆养的,千方百计地为她算计。连丫头亲娘给定的女婿也算计着给了她,把这个事拿出去说说,看看北京城里的唾沫星子淹不淹得死你。”
“爹说得对,你在家关着门欺负亲闺女,我们不知道也就罢了,你凭什么把后老婆养的塞到我们家?老八是侯府世子,肩负着家族的重责大任,你把你这个心术不正,偷鸡摸狗的五丫头塞过来,是存心想要害死我们一家子吧?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给我说出来啊?”
许萱河闭上了眼睛。没文化真的要不得啊。
许侯爷追究着定南侯的责任,忽然想起了上了战场的老七,心像刀子戳了一样疼,“你赔我的老七,不是你这个老东西易嫁害人,我老七好好的刑部六品员外郎又怎么会去当兵打仗?”
老太太听到这话,脸一蒙也开始哭了,“就是啊,不易嫁,咱们不是好端端的一家人?早早晚晚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我只说我出了馊主意憋屈了老七,这会敢情我的老八更憋屈啊,老八可怎么办啊,呜呜......”
定南侯脸色血红,忠勤侯把他抓在手里,摇得他脑袋都晕了,但是他始终一言不发。羞愧不能言,这辈子算是第一次领教了。
周氏这会再难堪也得说话,她弓着腰对老太太说,“老太太,让徳雅嫁进侯府,手段是我使的,千错万错都在我一人之身,可是我贪图的是侯府的家世,八爷的人品,半点也没有害了您家的心啊,这点您千万要体谅啊。”
老太太忽然啐了一口,“我呸,你贪图?凭你也配?要不是早先与樱娘亲上加亲定下婚事,听闻四儿糊涂不堪,我们退不能退,进不能进,左右为难。你以为凭你闺女继室之女的身份能当我侯府世子夫人?我跟你母亲也相交几十年了,我竟不知她如何教养出你这么个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不说,连心思都那么坏。你也是伯府千金呢,温柔娇嫩的嫡小姐,怎么心肠狠毒得我竟觉得害怕你起来。我问你,你逼得四丫头服毒出阁,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她是救下来了,她要是死了呢?你不怕伤了阴鸷?你不怕你亲生的闺女受报应?”
一番话说得周氏哑口无言,只好又捂着脸哭泣。
忠勤侯被提醒了,“大年初一那天,后娘还急巴巴地过府,想把四儿接回家去。你闺女已经如了你的愿,四儿嫁了老七怎么你都不肯放过她?”
一回头,看着定南侯,“你那天还有点人味。”
夏夕想笑,伸手按住了口。这一句夸奖来得突兀,不慎却将自己也扫到没人味的队伍里去了。真是可惜了钱姨娘那样的美女,嫁给这种莽汉,虽然位高权重,却完全没有半点机心,一根肠子通到底了。
定南侯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死也不开口。丢脸就丢够,让忠勤侯府发泄痛快。他是一家之主,继室为非,嫡女受屈,捅下这补不起来的大漏子,他不扛谁扛呢?
周氏哭了一会,又想起来什么,抬头问:“大太太在何处?我能不能去求求大太太来帮忙说个情?”
老侯爷眉头一皱,“她身子不好,最近不宜见客。难道易嫁这个事情,你跟她还有什么私相授受不成?”
夏夕想到,大太太被老侯爷禁足,也难怪今天的场面上没有她。
周氏连忙摇手,“没有没有,这个绝对是没有的。我想请她看在徳雅恭敬孝顺的份上帮忙说和说和。老侯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徳雅才16岁,她懂什么呢?自从嫁了八爷,小夫妻也是举案齐眉互敬互爱,孝敬长辈方面我相信她也不会有什么可指责处。除了易嫁这一个错,她其他的教养都是很严格的,您恕了她这一遭,给她一个补过的机会吧。”
老侯爷一声冷笑,“侯夫人,你既是伯府千金,总该知道什么是七出之条吧?”
周氏如五雷轰顶,木呆呆僵在当地。连徳雅都惊得止住了哭泣。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许萱河毫不迟疑地开始背书,“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淫,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窃盗,为其反义也。是为七出之条。侯夫人,陷害嫡姐,谋夺其婿,算不算反义呢?”
定南侯坐在地上,头垂得低低的,像只受了重伤的野兽,发出深沉哀痛的一声叹息。
周氏无声地跪了下去,“老侯爷,求您开恩。要论窃盗也是我窃盗,要论反义也是我反义。徳雅是个孩子,我要她做什么,她得听我的,不听即为不孝。您饶了她吧。除了这桩事,她没有别的错处啊,进府两个月以来,晨昏定省,敬老怜下,服侍丈夫,就算前日处分那个丫头,她年轻没经验,想谨慎处理,又想方方面面都落好,每个要强的新媳妇都会这样想的,这个没错吧?因为自己没把握,去请示婆婆,后来惹出了老大的风波,这个孩子不敢为自己辩驳,我当娘的斗胆说一句,那不是她的错啊。她对侯府和八爷的心意一片至诚,要是就此被休,我们固然咎由自取,侯府也未免太过无情了吧?”
许萱河叹息一声,“她没别的错吗?撒盐那件事是谁做的?”
就像一道焦雷打在头顶,徳雅瞬间变了脸色。
“除夕夜里,老七媳妇开始是抵死不认账的,后来她认了,自请休妻,这事就放下了。在我手里,这桩公案可没有结案,只能算是一起悬案。现在既然我们翻扯得失,那么老八媳妇,你告诉我,盐是谁撒的?”
徳雅怯怯地回答:“不是小绿吗?”
“谁指使的小绿?”
徳雅眼睛乱转,“我不知道。”
许萱河对姜云姬说,“你出去传话,让他们把小绿,还有另外那个丫头,叫什么小蕊的,一起带过来。”
姜云姬应了一声,扭头出去了。徳雅脸色煞白,惊慌地看了一眼母亲。周氏黑着一张脸想心事,她在推理,看这件事能不能搪塞过去。许萱河对夏夕说,“老七媳妇,去把你继母扶起来,过府是客,侯府可当不起她这么大的礼。”
夏夕点头,走过来搭把手,把周氏拉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小绿和小蕊一起进了寿萱堂,看着寿萱堂里的阵势吓了一跳,连忙走到堂中央跪了。
许萱河问小绿,“除夕夜里撒盐那件事,是谁让你做的?”
“是牛嬷嬷。”小绿怯生生地回答。
许萱河皱眉,“哪个牛嬷嬷?”
“就是七爷走那天,被奶奶打完送回定南侯府的那个牛嬷嬷。”
许萱河问:“老七媳妇,你那日为什么要打她”
夏夕回答:“我们之间有一笔旧账,临走前结算清楚。”
许萱河说,“那么是谁指使的牛嬷嬷呢?牛嬷嬷已经出府了,总不至于继续还是一桩悬案吧?周夫人,想给你女儿洗冤,怕是要有劳你派人去传牛嬷嬷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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