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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走了,沈家也没留在街上让人继续看热闹。
沈玄青边走边说道:“娘,阿嫂,无需为他气恼,这种人没娶回来才是最好的。”
一听这话,卫兰香嘴里就直念佛:“阿弥陀佛,可不是呢,得亏没娶回来。”
陆谷走在后头没敢言语,沈雁在他旁边,方才见着陆文的时候她也不笑了,还有样学样瞪一眼陆文,这人长得好看,但心眼属实坏。
纪秋月方才气上头不管不顾,这会儿咂摸过陆文的话,到底是个乡下妇人,便有些担忧地问道:“娘,不会有事吧。”
卫兰香还在想,沈玄青先开口了,说道:“没事,交给我了,你们不管,照旧过日子就好,这几日我在镇上打点打点。”
他说得颇为可靠,没有丝毫担忧,让纪秋月心一下子落回肚子,点着头应了。
出了镇子往回走,在沈尧青的说笑下,一家子脸上才又有了笑,卫兰香还笑说道,若真闹起来,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拼一把老骨头。
沈尧青附和她以表决心,好歹让老娘高兴了。
说起来沈家手里确实有婚书,是民间私媒,而非官媒,这是按着清溪村惯常规矩来的,私媒只要请上媒人跟一位识字有威望的长者就能写成,乡下人嫁娶都不易,婚书一旦写好成了亲,就一起过日子了,是约定成俗的规矩,私媒婚书衙门也认的。
卫兰香成亲时是私媒婚书,纪秋月是,可以说他们清溪村家家都是这样,别的村子也是,再说当初陆家还没露出狐狸尾巴,哪能想到他们会不嫁了,所以沈玄青就算念过书,因这俗约,定亲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到过官府这一茬。
当初没闹到官府去,是沈玄青得知那李家本家的员外跟知县交情好,他们乡下人鲜少跟官府的人打交道,况且衙门在比丰谷镇更远的玉青府城,他对那里的人跟地不是很熟,若那知县讲理讲法还好,可要是做些手段偏帮李家,他一个泥腿子斗不过,还要连累家里人,当初看清陆家人面目后,也不愿再与他们有纠葛往来。
至于陆谷,沈玄青说买下来的时候没空口说白话,让包志儒跟安家村好几个人都做了见证,写了卖身契让杜荷花跟陆大祥按手印,连同昏迷过去的陆谷也在不知情时按了指头,为的就是防着陆家人若有朝一日闹将,有个卖身契好说话。
卖身契银钱写清指头一按,又有人见证买卖双方自愿,而非强买强卖,走了该有的过程这契约便成了,白纸黑字不易辩驳,卖掉了就再与陆家无关,再说陆谷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也没人愿为他费事奔走打点。
带回陆谷后,沈玄青只托人打听了李鸣山,没有其他动作,在镇上打点对付人,靠他自己是不成的,请人喝酒吃饭都得花钱,那时他没钱,还得还债,就搁置了这事。
跟陆谷处久了也觉出好来,自己关上门挣钱过日子,陆文算个什么东西,有时他都想不起来这号人,日子忙碌而踏实,自然不会被恶人恶事所扰。
不过既然陆文先威胁他们,那他也不会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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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子得晒两天再击稻脱谷,趁还没忙起来,吃完馆子的第二天,沈玄青又去了趟镇上。
青楼开在西街,夜里就属这地方灯火长明,白天倒是也有人进出,不过没晚上热闹。
沈玄青没进青楼,拐进了青楼后面的巷子里,这条巷子偏窄些,门户看着也比别处稍显杂乱破败,他停在一扇黑漆板门前,斜对面就是青楼的后院小门。
敲了几下门,就听见里头响起汉子粗犷的嗓门,问门外是谁。
沈玄青报上名,很快门就开了,出来个不修边幅的汉子,一看就是刚从床上起来,衣裳没怎么穿好,头发也遭乱。
“我说是谁,原是你,快进来。”罗标招呼着,两手接住了沈玄青朝他扔来的酒坛,打开一闻便笑了,说道:“这可是好酒。”
沈玄青手里还提了个油纸包,打开是只烧鸡,罗标卷了铺盖,搬了炕桌在中间,两人在炕上坐了吃喝起来。
烈酒辛辣,罗标猛喝一口,啪的放下酒盅,摇着头口中滋一声叹道:“好酒!”
他又问沈玄青家中如何,生意如何,边喝边说了几句家长里短的闲话,待四五杯过后,酒肉都吃喝痛快高兴了,罗标便道:“沈二哥,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兄弟绝不推辞。”
两年前罗标家中遭了变故落魄了,连口饭都吃不上,老娘病的奄奄一息,爹死了连棺材都买不起,破席一卷挖个坑就给埋了,他带上老娘,跪在街边卖身救母,可治病要花大钱,除了有钱的大善人,谁愿买个杂役长工回去还带个病累赘。
沈玄青来镇上做苦力时路过,见他老娘奄奄一息嘴里还直喊饿,停住步子犹豫一下,还是将怀里两个冷馒头给了罗标,这是卫兰香给他带的口粮,要撑一天的。
他给了就要走,罗标拦住他问了姓名,闷着头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掰了块冷馒头喂老娘,他老娘嘴里的东西还没吞下去就撒手走了,至于他怎么背了老娘去安葬,沈玄青没看见,上工扛大包是要赶着货商时辰的,去晚人手够了就不要别人了。
闻言,沈玄青没跟他客气,说道:“你还记得我曾让你打听的李鸣山?”
罗标回想了一下才道:“是那个孙子,前几天我还在楼里看到他了,别看在外边像个人模样,见了楼里的姑娘双儿眼睛都直了,偏他那老子娘管得严,馋死也只能偷摸,不敢常来,你是没看见他那腌臜样儿,一进房就脱裤子拱起来,急了还腿脚打颤直哆嗦,窑姐儿都在背后笑话。”
在青楼当打手,所见所听全是丑恶百态,罗标又没念过书,言语间自是不懂遮掩,沈玄青听见也没觉着有什么,他神色如常,只说道:“我今日来,就是想托你这件事,他既爱逛青楼,便找人带他常去,若能歇在楼里,十天半月不着家最好。”
说着,沈玄青将红布包着的银钱从桌上推过去,里头是十两银子,很不少了。
“沈二哥,你这是……”罗标本想说不用,却被打断了话。
“你找人办事不得喝酒?楼里的姑娘也要置办胭脂水粉。”沈玄青眼眸微抬,又沉静说道:“这是我求你办事,花钱自然由我来,无需推脱,待事情到了后头,我还得再找你。”
“既如此,沈二哥放心,这事我一定照办。”罗标将银钱放到一旁,给两人都倒了酒。
酒意上头后,他多问了一句为何这会儿要对付李鸣山,陆文的事他知道,之前沈玄青成亲时他还去喝喜酒了,一听陆文竟拿官府威胁沈家,他拍着桌子骂了几句粗话,又拍着胸脯担保,说一定让李鸣山那孙子吃不了兜着走。
言罢,沈玄青也没轻看他的话,又跟他交代了几句,让打听打听陆文在镇上都跟哪些人来往,这才又喝上了。
说起来丰谷镇的富户商家不少,姓李的还有两家,而那李鸣山家里在镇上开了个绸缎庄,钱是有的,他本家的堂伯在玉青府城做了个员外,威势也是有的。
乡下人跟富户员外硬碰硬是不成的,只能另寻他法,那李鸣山是个没出息的,只好色这一点就好对付,他若自己流连花楼不归家,谁还能怪到别人身上。
待沈玄青走后,罗标也算可靠,睡一觉下午就找常来楼里寻欢作乐又认识李鸣山的熟客喝酒去了,吃喝嫖赌样样沾的男人哪会是好东西,一听罗标还有意无意说起跟李鸣山搭上的那个陆文,想起那个俊俏的模样,姓卜的汉子舔着唇眼中冒出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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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斜,天刚擦黑,青楼门前的灯笼就亮了起来,里头更是明亮热闹,光点上的那些灯烛就不知有多少了,寻常人家哪舍得这样点灯。
罗标从后院进来,视线在楼下大堂中转一圈,果然看到卜子诚带李鸣山来了,没白费酒菜,他使个眼色给相熟的窑姐儿红药,红药领会,笑着去拉李鸣山,按着他坐下灌一杯酒。
那李鸣山皮相倒还不错,绸衣清贵体面,扇子一摇看起来真像个念书的文质公子,可惜这会儿才灌了一杯酒,闻着红药身上脂粉香气,就陶醉一般,立马现了好色原型,轻抚浪荡摸上腰身,甚至趁别人不注意还捏了把屁股,色眯眯的,叫红药心里都笑话。
青楼里的姑娘不过略施手段就叫李鸣山夜里宿了两晚,他平日不过来一两个时辰偷着过个瘾就走,哪有如此销魂极乐的时候,连身上钱财悉数被掏空都不在意。
回去后他娘张氏在门口堵住了他,李鸣山扯了个谎,说睡在同窗家里,他娘管他虽严,但就一个儿子也是溺爱的,没过多盘问,想着自己儿子才学上乘,自不会走上歧路,也就罢了。
说起来这李鸣山平日间来往的狐朋狗友大多都是跟他一样的,空有个读书人的壳子,内里的龌龊下流只有他们知晓,相互之间也会帮着扯幌子打掩护,觉得逛青楼喝花酒不算什么,男人玩玩乐乐怎么了,若家里不允,别让家里知道就成。
连张氏都瞒住了,陆文一个乡下来的双儿又如何知晓,他跟镇上的双儿姑娘认识,但跟他一样,未出阁的好人家儿女哪能轻易知道那些汉子的腌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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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还不到傍晚,半下午李鸣山惦记那滋味,寻了个找同窗好友的幌子出家门了,连陆文都顾不上去瞧,直奔青楼而去。
倒是巧了,又叫他碰到卜子诚,两人便在大堂坐了一桌喝酒。
喝着喝着,卜子诚见李鸣山抱着怀里的窑姐儿都要飘飘然了,便压不下心里的邪念,轻笑着说道:“李兄,若李兄不嫌弃,今晚这一对璧人就当我请李兄了。”
他一开口,身旁的双儿就坐到李鸣山身边了,这让李鸣山惊喜的眼珠子都瞪圆了,竟有这等好事。
卜子诚可不是白请的,见他上钩便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那个陆文最近在镇上住,李兄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们,换着玩玩,如何?”
闻言,李鸣山反应一下才变了脸色,冷笑怒道:“他们是什么东西,就要换了?卜兄也是敢开口。”
李鸣山也是有脾气的,脾气还不小,当即就甩下脸推开窑姐儿走了,卜子诚碰了壁,肉ll欲没得逞,坐在那儿紧紧捏着酒杯脸色十分难看。
再说李鸣山,他跟陆文自认识后情意绵绵,但碍着面上那层正直清贵人物的体面,只拉过手未曾睡过。
说起来陆文长得确实好,不然也不会让在镇上见惯了美人的李鸣山看上,清俊美丽,笑时明艳动人,忧愁时一皱眉,就能叫人心软成一滩,若是再来几句哀愁叹息,楚楚可怜又动人的模样,便是要什么都给了。
出了青楼,想起这几日都没去看过陆文,李鸣山就过去了,没有留意到身后罗标看了他几眼,很快就有个不起眼的矮瘦小子跟了上去。
陆文假作念书,面上看起来是借住在同窗双儿家中,实则是从那户人家后院密门中进入后街一间院落里,是李鸣山买下的,平常陆文跟丫鬟小厮住在后街,出门的时候从密门过来,同窗家拿了银钱好处,自是捧着他,也不敢泄露口风,所以面上倒是挑不出任何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