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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再说一遍？”
刘明珠整个人都不好了，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她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他们怎么会进到厂子里？”
“是窦总陪林总进来的……”
话说到这,刘明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被这俩人联合起来摆了一道。两个人提的那两份方案,一个四折一个三八折，明摆着是耍着她玩儿呢。
木然的松开手，鎏金的电话听筒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刘明珠扶着沙发扶手坐下,脑海中回忆起这大半年来的种种。她忙活着选厂址，千方百计花大代价把地抢过来,雇佣私家侦探拿到了林家的企划案。疏通各方面的关系,进口最好的机器,动用父亲的面子朝银行贷款。
一切一切，她几乎磨破了嘴皮子跑断了腿。到头来，竟然给林家做了嫁衣？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那张装着近千万的金闪闪的银行卡，现在却仿佛烫手似得。刘明珠把它扔在地下，狠狠地踩了几脚。
“都怪你，都怪你。”
客厅里只有她低低的咒骂声，踩了几下后，她坐在沙发上，将头埋在双腿间，嘤嘤哭泣起来。
叮铃铃，电话声再次打破了客厅内的沉寂。一直躲在厨房内的保姆端出一杯热牛奶，正想走回去却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
“又是林家那村子出的牛奶，不是告诉你了，我不用这个牌子的牛奶。家里不是有荷兰进口的么？”
“夫人，进口的牛奶刚好用完了。”
电话声依旧在响着，刘明珠冲着保姆吼道：“滚！”
保姆撇撇嘴退回了厨房，这家子人就没一个好的。夫人尖酸刻薄，先生蝇营狗苟，老爷子看起来好，骨子里实则跟夫人一样，只是隐藏的比较深罢了。要不是他们给的工钱高，她才不会在这里做。
接起电话，这次是银行的工作人员。没等听完，刘明珠干脆挂了电话，又拨通了行长办公室。
“致高大哥，当初不是说好，贷款期限按年算么？现在，怎么催的这么急？”
另一头的冯致高放下手中的钢笔，“你们厂子出现了重大变故，信誉度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一般这种情况下，银行有权在合理的时间内，自行收回贷款。”
“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你还怕我欠钱不成？”
“看这话说的，我当然相信你，只是这些钱也不是我的。虽然我是行长，但也只是在替国家和储户暂时管着而已。银行做事，有自己固定的流程，这个我也不能过多干涉。”
话说到这份上，刘明珠哪还能不明白，冯致高这是不想管了。瞅瞅存折上的数目，眼下这个坎儿，真是不好过。
握紧拳头，她皱着眉却用最谄媚的口气说道：“致高大哥，咱们也是老朋友了，当年我和致远那样，也是你出面解决的……”
提起冯致远，冯致高终于有所动容。当年弟弟也是糊涂，招惹谁不成非得要搞刘明珠。过了这么些年，事情好不容易平静下去，这当口冯家可不能再起波澜。
“有刘叔在那，刘家的信誉还是没问题的。这样吧，你先还上一半的钱，剩下的我跟信贷部那边说一声。”
“谢谢致高大哥。”
“那致远那边？”
“我们只是朋友，当年致远大哥帮助了我许多，我一直心存感激。”
“记住你今天的话，好了我要开会去了。”
扣上电话，刘明珠倚在沙发上，看着地毯上的奶渍默默出神。想她刘明珠，出生后也是天之骄女，究竟是怎样才混到今天这一步的？
从上学到工作，再到结婚，别人都是事业平顺，为什么她就如此坎坷？
对啊，别人家都是门当户对，双方互相帮忙，自然升迁的很快。而他们家，爹不仅要帮她，还要给柳培新一家捞官职。柳培中他们今日的地位，还不都是刘家帮忙搞到的。现在出事了，柳培新给她摆这一道？
把卖厂子的钱都还了贷，刘明珠算了下，还有上千万的漏洞。再瞅瞅这个家，柳培新已经大半个月没回来了。医院那边，他也慢慢不再勤跑。
刘明珠多少还有点脑子的，她知道柳培新想要抽身？脸上露出无比阴寒的表情，如果没有她和爹，柳培中一个高中生，能做到教育局主任的位置？柳培新这么个大专生，能过这么多年舒服受人尊敬的日子？
享福的时候都凑上来了，现在想要划清界限，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拿起电话筒，刘明珠却没有拨出去。提起香奈儿包，她直接去了柳培新的单位，蹭蹭蹭踏着高跟鞋上楼，见办公室门锁着，她掏出钥匙直接开门进去了。
宽敞的主任室里，办公桌上正躺着一个赤果的女人。而那个在提裤子的，除了柳培新还有谁。
一瞬间，刘明珠心火直冒。从来对她言听计从的丈夫，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啪”一声，她一巴掌扇在了柳培新的脸上。捡起地上的裙子，走到窗户边上。
“你想干什么？”
柳培新摁住她要开窗的手，抢过衣服递给蹲在办公桌前的女人，“嫣嫣，你先进屋换上去。”
女职员关上房门，刘明珠挣扎出来，习惯性的想甩柳培新耳瓜子。
柳培新抓住她的手，“明珠，你冷静下。这阵子你也辛苦了，我今早去看过爹，他也快好了。我觉得……”
“你还知道爹病了啊，他生病了你就干这种事！你说，你还是不是人？”
“明珠，你冷静冷静……”
“我凭什么冷静，柳培新你老实说，信托基金你转哪儿去了？不要逼我，拿着户口本去银行查！”
一提到钱，柳培新就急了。现在刘明珠肯定欠了一屁股债，他可不想背上这份负担。
“明珠，你听我说。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你这么有本事，爹也是有大能量的人。是我束缚住了你前进的脚步，我是这个家的负担。为了你们俩好，我觉得咱们还是离婚吧？”
里面换好衣服的女人，听到这句话露出喜色。刚才柳培新把她放办公桌上时，就告诉她俩人过段时日就去领证。她也是半信半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再也忍不住，她照了下镜子。刚被滋润过的身子焕发着红润的光泽，她还不到三十，可比外面那个半老徐娘好看多了。
“培新哥，这位是你太太么？”
女人勾住柳培新的肩膀，从头到脚瞅了眼刘明珠，露出一抹不屑地眼神。
“你……，这个贱｜人。做这种事，不怕下辈子投入畜生道么？”
女人躲在柳培新身后，嗲声嗲气的说着：“这么说来人家真的好怕啊，但我是来找培新哥，给我家那店办手续的。我们什么都没做啊，培新哥，刚才我们不是正说着程序上的事儿么？”
柳培新跟着点头，“是啊，你还得带着身份证件来，才可以办理好相关手续。”
女人接着说道：
“这样啊，那我知道了，明天带着证件再过来。
这位阿姨咱们话都挑明了，至于怕不怕，你都不怕了那我还怕什么？你不知道吧，培新哥把一切都跟我说了。当年要不是你先勾搭冯书记，后来岂会为了掩饰真相，强行找了培新结婚？
结婚这么多年，你又不珍惜他。你和你爹颐指气使，何曾把他当人看过？也就培新哥大度能容忍，要是随便换下旁人，早就受不了跟你离婚了。
要我说啊，下辈子投入畜生道的，肯定是你！”
被说出了最不堪的往事，刘明珠的一时无言起来。她自诩为受过高等教育的名媛，自然不会说脏话，也不如对面女人那般能豁的出去。
“你是不是想，把我们的事宣扬的全世界都知道？先别说到时候你没面子，单是你无凭无证诽谤，我们也能去法院告你！”
女人探出半个身子，笑得一脸嚣张。柳培新一瞪过去，她立马恢复了柔柔弱弱的表情。
“培新哥，那我准备好了再来哦！”
女人迈着猫步出去了，柳培新关上办公室的门，“明珠，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爹我娘都不小了，他们一心想要个孙子继承柳家的家业。你知道的，二弟家的依依和三弟家的晴晴都是女孩。”
刘明珠这辈子，唯一没学过的就是忍。爹现在的病还没好，她的确是不能四处声张。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就不信奈何不了一个柳培新。
听到这她干脆直接嗤笑一声，“继承家业，你们柳家有什么，继承那两头老黄牛么？”
“你再这么说话，咱们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刘明珠站起来，拂拂衣服上的褶子，“的确是没必要了，不是要离婚么，我成全你！”
柳培新目送着妻子走出院门，默默摇摇头，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坐在办公椅上，臀下异样的感觉传来，伸手拖出来一看，竟然是嫣嫣的内裤。下|身一股强烈的火热感觉传来，他立刻把刘明珠忘到了九霄云外。
打开旁边的卧室门，他走进去解开裤子，把内裤覆在硬|挺上摩挲起来。
……
实验高中前面的公路上，两旁的柳树已经抽出了嫩芽。开学一个月了，文理分班也早就结束。
若梅和哥哥骑着自行车，往校门口赶去。临近学校，她又想起了分班时的场景。一个班里三十个人，竟然有二十八个选了理科。剩下的两个小女生，是文史哲方面的真爱。班主任头疼的做着工作，其中她和周鹏因为年级排名一二的关系，无数次被班主任劝着去学文科。
尤其是若梅，像她这么漂亮又纤细的小女生，成为了老师的重点工作对象。
“笑什么呢？”
若梅微微侧头看着哥哥，“我在想着，分班时的那一幕。”
海峰也扬起了嘴角，他还记得当天文科老师那阴沉的脸色。全年级前十名，竟然没有一个选文科。虽然国情摆在那，文理生的比例大概为一比二，但往年各分数段学生比例还是很均衡的。像今年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史上头一遭。
“妞妞学文科其实挺好的，多陶冶情操，日后工作也轻松。”
若梅点头，其实文理无高低贵贱之分。可她前世就是理科生，理化生这种东西，明白那点基本原理了怎么都好办。重学一遍的话，对她来说基本不用费劲。但文科不一样，政史地那一大套，没有个一年半载的绝对背不熟。
而且她心中还有个更高的目标，选了理科能省好多路。
“是不是学理科累了，怀念文科悠哉的生活了？”
若梅刚想说些什么，却眼尖的看到了街角拐出来的马尾女子，“萱萱姐！”
妹妹那种兴奋地口气，让海峰一阵挫败。怎么每次见了萱萱，她都跟国足世界杯小组赛过线似得！
山地车停了下来，微风吹起萱萱的头发，若梅眼尖的看到，她刘海下面有一块血痂。再仔细瞅瞅，她的右胳膊似乎一直不敢用力，骑自行车都是用左手扶着把的。
“萱萱姐，你这是怎么了？”
萱萱露出洁白的牙齿，“寒假出去玩，一不小心受伤了。”
若梅皱起眉头，“我去看石奶奶，她是你一直没回家，就是因为这个事情？”
萱萱点点头，“是啊。”
若梅直接撅起嘴，“那你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会炖大骨汤，那个对身体可好了。你不知道，你这一个月没来，我有多担心。同学们也不知道你的消息，我都觉得学校里好没意思啊。”
咔嚓，海峰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怎么办，原来妹妹最近少吃半碗饭，是因为萱萱不在！这个事实，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哥哥，你说是不是？”
海峰脸上露出三根黑线，Yes or NO？This is a question！
萱萱伸出右手，摸了摸若梅的头顶，“那个，那边没有电话。等下次，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你。对了，你理科选成功了么？”
提到这个若梅来了精神，把老师的各种威逼利诱说了一遍。看着萱萱时而好奇，时而恍然大悟，时而蹙眉，各种变化的表情，真的是有意思极了。末了，若梅拍着胸脯，一副向毛爷爷保证的模样：
“萱萱姐选的理科，我当然也要选理科！”
“噗！”
萱萱直接笑喷了，若梅眨眨眼，“真不好玩，你竟然一点都不感动。”
“我感动，哈，我真的好感动。我这是喜悦，看到我喜悦的泪水了没？”
若梅享受的眯起眼，看的萱萱更乐。
三人骑到校门口，改成推着自行车前进。不出若梅所料，萱萱果然是在用左手。若梅垂眸，萱萱姐都晚一个多月来上学了，这究竟得是多严重的伤。想起上学期开学时，她气质陡然变得冷峻，整个人的感观也敏锐起来，这个寒假她一定又经历了什么。
期间几次若梅想帮忙，都被哥哥阻止了。等到了车棚，看到她麻溜的放好车子后，若梅惊奇起来。
“萱萱姐，你竟然是左撇子？”
萱萱摇摇头，“我左右手是一样的，都一样很好用。其实这玩意也没什么稀奇，多多练习下就好了，我是从小开始练的，倒没怎么觉得怎么困难。”
若梅终于彻底确定，这世界上是存在天才的。她再重活一辈子，怕是也比不上萱萱姐。
不过从小练习双手，萱萱姐肯定也很辛苦吧。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想起这段时间彻底松懈的学习，若梅提醒自己该加把劲了。
走到教学楼门口，三人发现前面多了一堆牌子。
“你们来了，快看看，这是在海外获大奖的优秀学生展！”
顺着李浩辰的指引，若梅一眼看过去，正好瞅到刘柳那一部分。她被马萨诸塞州的华人机构和当地政府，评为1996年度十大华人杰出青年！扫了一眼，若梅并没太放在心上，反而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这种奖项，但凡领导家的孩子一般都能得。如果刘柳做出了什么杰出的成就，她也就认了。但看这种新闻媒体方面的众多成就，什么六岁起就跟着下乡播报节目，多次以最小的年龄深入灾区一线慰问群众，在哈佛传播优秀中华文化，一眼就能看出其真实度啊。
后面跟着的冯耀和郑世逸，也获得了该项奖项。比起刘柳，他的履历要好看许多，有多项水利方面的专利。
前面那俩人不算啥，最让若梅惊奇的是吴勇竟然也在其中。而他获奖的理由，竟然是热心当地的慈善事业，多次带头组织义务募捐，帮助黑人友人度过生活难关。
好吧，若梅扶额，吴家财大气粗，鉴定完毕。
周围不乏各种赞美之声，九十年代能获得国外奖项，在国人心中还是很厉害的成就。若梅但笑不语，他们肯定没仔细看过钱钟书的《围城》，那里面方鸿渐各种文凭的来源那一段。
别以为过了半个世纪，大洋彼岸就能彻底改变什么。看天朝就知道了，国家社会的整体进步，是一个长期且艰辛的过程，需要几代人坚持不懈的努力。
“真是挺厉害的，哥哥我们也得加油，不能落后于人。”
萱萱姐拍拍若梅的肩膀，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李浩辰也加进来，“带上我和萱萱，我们一起加油。”
“带上你没什么，不过萱萱姐，我没觉得她哪儿还需要再完善。”
若梅扫了眼展板上的十位学生，再瞅瞅萱萱姐，怎么看都是萱萱姐更厉害。
“小马屁精，快上课了，咱们都进去吧。”
“人家本来说的就是实话么。”
坐在座位上，第一节课是数学。拿出课本，若梅看得比平时都要认真。刘柳他们已经迈出了新的一步，她也不能落于人后。不管那奖项里有多少水分，人家能拿到了，那就比她要强。
等到放学，林建军看着一脸严肃的小女儿，“怎么了这是，谁惹妞妞生气了？”
摇摇头，若梅换上拖鞋，“没有。”
海峰跟在后面，把事情说了一遍，“其实妹妹得的那些奖也不差啊，你可是咱们市的三好学生，古筝也多次获得大奖。”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应该做的更好。对了爸爸，厂子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林建军拿出营业执照，“你们看，全都已经办好了。”
“妞妞喜欢什么口味，草莓还是凤梨，爸爸先让他们给你做点喝。”
若梅摇摇头，“不用了，我喝牛奶喝白开水就行。哥哥，你喜欢什么味道？”
海峰也摇头，“爸爸，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来吧。没必要因为我和妹妹，打乱了整个工厂的步调。”
“哥哥说得对。”
林建军有些无奈，“这不是在调试机器么，行了，就按你们俩说的办！”
若梅对自家饮料厂充满了信心，九七年这时候，饮料是个朝阳产业。而且随着通货膨胀，这个产业会迅速发展。刘明珠之所以失败，一方面是因为她本人没经验，加上他们家的刻意诱导；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过分依赖那几个美国专家。
那几位专家的确学识渊博、经验丰富，从珍珠果汁的生产销售管理方面，她就能看出来。他们的思路没有任何问题，非常适合当前的美国。
先进是最大的优势，也是最大的败笔。专家不了解中国的国情，贸然套上去肯定不行。
合适的才是最好的，眼下的中国不适合果汁类饮品的消费。其实若梅对这一块也不是很了解，但她有着后世的见识。林建军也是做生意的老手，当超前的见识和丰富的经验融合在一起，加上细心地哥哥在一起查缺补漏，一个适合当下的构思就出来了。
他们不做果汁，而是要做酸奶。饮料的生产线，一般都大同小异。由于林家的带动，县里有足够的奶源，天时地利人和，现在的确很适合做乳制品饮料这一块。
中国的家长跟国外的家长不同，他们舍得在孩子身上花钱。果汁卖不动，但用上合适的办法，适合儿童口味的乳制品肯定会卖的很好。
这才是若梅一直以来的计划，她想要做的一直是儿童饮品。至于那个果汁厂的企划，是专门做给刘明珠看的。若梅可以算是非常了解刘明珠，她虽然自视清高，但也会用一些手段。她非常崇洋媚外，纯天然果汁这种高端饮品，一定会得到外国专家的赞同。
果然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要不是前世刘明珠屡次难为她，她真的了解不了这么深。现在有了现成的设备，她们家也可以省一大笔钱。
若梅还记得前世，那个厂子的饮料独霸全国多年。虽然价格非常不便宜，但稍微有条件的家长都会让孩子们随便喝。而小孩子，也会以每天喝这种饮料为荣。她们家如今做的，正是这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