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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玉娘自成婚便是个冷性儿,又素来端庄,哪会由柴世延胡乱,想柴世延从十五六上就院中来去,风月中不知打了多少个滚,虽未成亲,早跟房里丫头不干净,外头院中也蓄了几个粉头婊,子养着。
那些粉头瞧得是他腰上银子,哪里能不依着他,紧着他性儿如何荒唐也顾不得了,房里丫头,自来就是服侍他,还不他想怎样便怎样。
待娶了玉娘进门,先头婚燕尔,虽玉娘性儿冷些,柴世延涎皮赖脸凑上去,也还耐着性子,日子长了哪里还有此等耐烦心,且玉娘又不知顺着他性儿哄他欢喜,反倒冷言冷语跟他顶着,就为着个董二姐,竟是跟他说话都淡淡,弄夫妻生份。
柴世延心里不郁,就算心里想着夫妻和顺,奈何被妇人惯足了性儿,如何拉下脸去俯就,一日两,两日三,越发冷了心,若按心里,也着实悔呢,当初被董二姐缠住身子,不知怎吃醉酒应下纳她进门,却伤了夫妻情分,故此,虽纳了董二姐进门,因跟玉娘存了嫌隙,却也有些迁怒董二姐,不大去她房里,倒是院中跑勤,做出个荒唐行径样儿,是想着玉娘瞧不过眼,开口劝他一劝,趁机也好重修旧好。
哪想玉娘竟似视而不见,后勾上郑桂儿,不大着家,虽如此,心里还是惦着玉娘,昨儿还想,怎生想个法儿才好,不想今儿玉娘就遣平安送了这一纸签文来。
待瞄见上头这首曲词,思及婚之时,何等缱绻,纸上字句,分明都是玉娘含怨倚门盼他归家影儿。
想到这些心里是愧悔难当,哪里还坐住,折好签纸小心放于袖袋之中,吩咐平安与他拿衣裳。
郑桂儿外头听见动静,忙掀了帘子进来,见他要去,忙上去道:“爷这才来了没一会儿呢,怎就要去,可见是桂儿服侍不周缘故。”扭着身子贴他怀里,软语殷勤相留。
柴世延这会儿心里都是玉娘,哪还能把郑桂儿瞧眼里,却怕她纠缠上来,耽搁了时候,未若哄她一哄,倒爽利。
念头至此,便搂了她怀,凑到她唇上砸了几声道:“你家大娘是个稳妥性儿,轻易也不使人唤爷家去,既送了信来,必是有大事裁度不定,你拦着爷,倒耽搁了事,横竖你我也不此一朝一夕,日子长远着呢。”
这末了一句话,正说郑桂儿心坎儿上,郑桂儿如今求可不就是一个长远,这会儿听他说起,便觉有了指望,也知柴府里事多,自己留下他不妥,便盈盈然一福道:“有爷这话,奴什么心放不下,盼着爷莫忘了今日之言,奴这里倚门候着爷信儿呢。”说着俯下身子半跪地上,捧了他鞋用帕子抹去鞋上尘灰,与他穿脚上,又起来从平安手里接了衣裳,仔细服侍他穿戴妥当,送着他从后头角门出去。
眼瞅着他上马去没了影儿,才回转来,进了屋她娘忙问:“可应了纳你之事?”
郑桂儿道:“虽未应十分,总也有八,九分了,倒是他家大娘,早听是个好性儿,不大管事,怎这会儿巴巴写了信儿让平安送来,如今我倒不怕别,就怕他家大娘眼下容不得我,这一番心思计量却成了空。”
她娘听了笑道:“你倒愁这些作甚,他家大娘子连院中粉头都容眼下,难道你连个粉头都不如了,依着娘,莫胡思乱想才是,只你若进了柴府,这性儿却要收收,便他家大娘好性儿,若被她拿住了短儿,告诉了柴大爷,柴大爷性子你是知道,是个眼里不揉沙子主,平日千好万好,真惹恼了他,收拾你是死是活都难说了。”
郑桂儿瞥了她娘一眼嗔道:“让娘说,女儿也太没算计了,真进了他府,自是做小伏低哄着大娘些,待站稳了脚再说日后,哪里一进去就狂三诈四,没得给自己招恨呢。”
母女这里算计不提,再说柴世延,心里想着玉娘,恨不得一脚便迈进家去,这一路是马加鞭,到了柴府大门,翻身下马,马鞭子甩给平安,过二门直奔着上房而来。
进了院,也不理会上来行礼婆子,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掀帘子进去,刚一进去,玉娘已迎将出来。
自使了平安去送信儿,玉娘炕上独独坐了一会儿,才让秋竹重开妆奁,于花盒之中捻了那朵大红牡丹手,簪与鬓旁,对着铜镜端详半晌儿。
粉面上匀了香粉,挑了胭脂手,涂唇上,再瞧镜中之人,竟仿似有些不识了,玉娘恍惚还记得,当年婚,兴致来时,柴世延与她梳头簪花,往往梳到一半,便凑上来吃了她唇上胭脂,搂着她温存不放,转瞬便只见人笑,不闻旧人哭了。
若如此,能保得安生一世,她也不想再费心思,却思及那个凄清之夜,玉娘只觉彻骨冰寒,如今重来过,她若再落得那般下场,岂不枉费了老天之意。
“大娘,换哪件衣裳?”
秋竹见主子有心拢络爷,忙着去开箱找衣裳,要说大娘,这模样儿身段儿,便不打扮都拔了尖,真装扮起来,又岂是那些旁妇人能比肩,只往日大娘与爷赌了真气,冷了心肠,任自己劝了几回,也不见回转,如今好容易想通透,秋竹是分外欢喜。
想这男人哪个不是吃软不吃硬,娘略软着性儿哄上一哄,夫妻哪有隔夜仇,拢了爷心,待生下一男半女,依傍身边,外头多少勾魂又怕何来,大娘通透,什么理儿不知道,只这些年,却钻了牛角尖,如今看开,可不眼望着顺遂日子呢。
玉娘想着柴世延喜她穿艳色衣裳,便指了指秋竹手里那条裙儿道:“这条裙子倒配我鬓边牡丹花儿。”秋竹服侍她系腰上,对着镜子理了理云鬓,刚收拾妥帖,便听见外头见礼声儿。
玉娘虽不喜逢迎,奈何如今也无他路可走,起身迎将出去,见了柴世延刚要见礼,早被柴世延一把搀住臂膀,攥了她手掌中摩挲片刻,温声道:“你我夫妻,何用这些虚礼儿,倒越发外道了。”拉着玉娘手,进屋坐炕边上,忍不住就着窗外光亮细细端详打量。
瞧得出刻意装扮过,粉面施了香粉,唇上胭脂涂好,趁着一张小脸儿白里透红,两道细弯弯眉下,一双秋水明眸瞅着自己,虽仍有些淡,眼底却仿似带着几分隐约情意,上身儿穿着家常白衫儿,下头却是一条大红织金挑线裙儿,裙下金莲藏于绣鞋之中,似露非露,映着鬓边一朵大红牡丹花,这腰肢儿,这身段儿,真真说不出怎样好看。
柴世延不由想起郑桂儿,刚也是如此一身白衫儿红裙儿,鬓边簪一朵牡丹花,不比不知,这一比便有了高下之分。
玉娘见他直愣愣盯着自己,眼珠子都不错一下,便心里含怨,也不觉粉面透红,柴世延见她晕染香腮,添了十分姿色,半边身子不觉酥那里,起身过去,挨她边上坐了。
只他一近,玉娘忽闻见她身上脂粉气,不禁微蹙蛾眉,忍不住推开他,柴世延不想她推开自己,定定瞧了她半晌,脸色有些沉。
玉娘知他性子,目光闪了闪,红唇微勾,似嗔似恼道:“也不知哪里鬼混了家来,一身酒气,离了我这里去,莫惹我说出什么难听来,到时大家脸上不好看。”
想玉娘自嫁了他,何曾有过如此时候,便婚时,也未见与他调笑一二,不想如今却跟换了个人一般,本就姿色过人,以往却有些木呆,如今这般,添了几分娇俏内,竟说不出勾魂,直勾柴世延,心里又酥又痒,恨不得当即便把她按身下,爽利消受一回。
想着,手已经上去搂她香肩,不方被玉娘避开去道:“可让我闻清楚,不止酒气,不知与那些粉头怎样厮磨胡乱,这脂粉气真真呛人,我不消说你甚么,便偷吃了,也不记得擦嘴,回回带了幌子家来,爹娘时,为你这个毛病,可也没少生气,怎就改不过来,便你心里没了我也还罢了,可你纳了家来二姐,成日倚门巴巴望着,你怎也不心疼,我也知,劝你招了你恼恨,倒不如由着你性儿混闹下去拎清。”
这番话以往玉娘也曾说过,却冷声冷气,说出来听柴世延耳里,哪里听得进,直当了耳旁风,今日玉娘这似愁似怨说出来,柴世延倒真听进了几分去,又听得她话音中带着几分酸意,心里一软,不禁笑道:“怎知爷心里就没玉娘,若真个没有,哪会接了玉娘那曲相思令,便忙不迭家来,既家来,玉娘又不让爷亲近,却是为何?”
玉娘却哼一声,白了他一眼道:“外也不知与多少妇人死缠鬼混,哪里还稀罕家下里妇人,叫你家来不为旁事,且想着总外头吃酒耍乐,你这身子还要不要,虽如今壮年不当事,可知来年如何?”
柴世延听了,心里是一热,暗道,还是结发夫妻,跟自己真心实意,旁妇人只知淫乐无度,何曾为他身子着想过。
又见玉娘有意无意扇着俏鼻,微微低头嗅了嗅,酒气惨杂着郑桂儿身上脂粉味儿,是有些刺鼻,便道:“知道你不待见我这一身酒气,过会儿咱们再好生说话儿。”起身吩咐外头婆子置办香汤,去厢房中沐浴衣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宴三生跟夏二傻家兔子耳朵童鞋霸王票,破费了嘻嘻!不过这名字咋这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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