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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丁部队急行军,仅用三天时间便穿过肯特郡境内。
当一万多人马猛然间出现在肯特与弗雷家领地边境的时候,弗雷伯爵惊得几乎从城墙上掉下来。并非他有意放水,或者以为投降之后也能像当初在乌拉诺斯王宫那般如鱼得水,实在是弗雷领地的兵力完全无法跟整个奥丁相比,连他城堡里的侍卫人数也远及不上诺丁堡。他可不懂诺丁汉伯爵夫人那样非主流的战术战法,也没有诺丁城里养得那么一群能够加入守城的居民,更没有提前坚壁清野,等到这一万多重装出击的奥丁人马兵临城下的时候,弗雷伯爵手下能上城墙防守的满打满算也就二百多人。还说什么,直接开门投降呗。
这是亚美大陆约定俗成的规矩,正常情况下,只要不是深仇大恨,单纯的攻城战胜利方是不会斩杀开城门投降的贵族的,不仅是因为能够换取赎金,也是因为大凡亚美贵族,七拐八拐多多少少都能数出点儿沾亲带故的关系,纵然不是亲戚,也不愿为此得罪很多人。弗雷伯爵的父亲死于诺丁堡,那是特例,他既没有投降,又触动了当时正在气头上的伯爵夫人的逆鳞。但他儿子显然比父亲精乖得多,也没有小肯特的傲骨,一看不敌,立马开城门“迎闯王”。
诺丁汉虽不吃他这副小人做派,纵然弗雷不介意杀父之仇,摄政王也要防着对方反复无常不是。不过弗雷伯爵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为求自保,也是为了纾解心头怨气,他竟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吐出许多流星城的秘闻,王室的秘闻,甚至还包括,马尔科姆到底是怎么死的。
“就这样放过他?”莉亚看完手中的密函,由统领北伐军的盖文写的,抬头问她的丈夫:“你,放心?”心软如伯爵夫人也知道斩草要除根的道理,如果对方是个善良的无辜人,她或许会网开一面,但显然,弗雷并不是,所有反馈回来的信息都表明,这是个小人,不择手段的小人。一个跟自己有杀父之仇的小人活在世上,恐怕很多人都会睡不着觉。
“还不是让他死的时候,”诺丁汉说。
“但你也没打算利用他提供的信息,不是吗?马尔科姆死因内|幕,足以震惊整个乌拉诺斯,这对我们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确实无害,”伯爵大人对他妻子分析道:“可你要知道,弗雷除了有一张嘴,几乎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他们的国王死于斯卡提人的阴谋。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顶多只会成为一个捕风捉影的谣言,谣言固然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但在真正的实力面前,它依旧是不堪一击的。所以,这个信息我们会利用,但不是现在。当我们站在天平上绝对胜利方的时候,再来给敌人致命的一击。至于这个弗雷,他当然也要先留着,诺丁堡的地下牢房里,总有一间适合他。”
莉亚咬了咬下唇。“好吧,”她说:“我原以为他会比这有骨气点儿,起码该战死在沙场上。凯瑟琳待他也不薄,怎么就这么痛快利落把人家卖个干净?”
待他不薄?“那是以前,”诺丁汉回答:“自从埃德到了流星城,弗雷受重视的程度就一落千丈。原本腓力登上王位后,凭借圆滑的手腕跟灵活的心思,凯瑟琳几乎对他言听计从,但现如今……”而这却正是他想要得到的局面。
“也只能这样啦,派人把他押回来,跟老贝里做个伴。”既是老相识,又是新邻居。
诺丁汉对他妻子处理俘虏的方式并无异议,如果换了他,只会比这境遇还不如。他展开羊皮纸,开始给他的北伐军领队写回函。
莉亚站在他身后,疑惑的皱了眉头,“你要盖文停止进军?为什么?”她虽然不懂兵法,可也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拿下弗雷郡,不是应该乘胜追击直逼流星城的吗?停止进军,岂不是给敌人喘息的机会,纠集人马反扑回来?!
诺丁汉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把几行字的密函写完,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然后收进信封,滴上火漆盖好他的印戳。“流星城不是我们的目标,”他转过头对妻子说。
哎?莉亚愣了愣,那你打乌拉诺斯干什么。
伯爵大人拉妻子坐在自己腿上,将下巴枕在她肩膀。“要有耐心,”温热的气息冲着敏感的脖颈吹了吹气,诺丁汉抚摸着妻子的秀发柔声道:“大鱼,还没咬钩呢。”
奥丁军队最终控制了弗雷、肯特跟贝里三郡,便按兵不动,不再往前推进。这三郡的贵族之中,有新降的,也有先前受了王太后旨意诈降的,反正能够互相指证,也能为自己辩护,还有朝中的眼线,挑挑拣拣到最后,剩下三分之一是能继续用的,三分之一是留待观察的,还有三分之一是需要彻底从这个阶层消失的。一番清理过后,三个郡正式纳入奥丁版图。至于空出来的土地,就又成了赏赐将士们的肥肉,当然,战后再论,现在都驻有北伐军,由盖文·希尔男爵暂管。
东南方三郡同时落入奥丁人手中,这让凯瑟琳心头大震,她可从没想过要把贝里、肯特真正割让给奥丁,更没想过还要搭上弗雷郡。那三块地方差不多已经是整个乌拉诺斯最富庶的地方,自然也是缴税大户,就算不考虑版图的缩小,光想想每年少收多少钱,王太后都会觉得肉疼。
可是没办法,确实没办法,她手上的这群残兵去年已经被奥丁人打得失了士气。斯卡提军队本来就出工不出力,这不是自家国土,赢了也得不到半块土地,输了还得自负盈亏。而乌拉诺斯贵族们跟斯卡提人也差不多想法,且不说赢了后能分到多少,能不能赢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毕竟不是什么贵妇都能学奥斯布达女公爵,同是女人,战场指挥凯瑟琳拍马也追不上伊莱恩,连隔壁的诺丁汉伯爵夫人都不如,更何况咱们这位王太后*惜羽毛,轻易不会上战场。自己送死别人拿大头,傻子才干呢!
凯瑟琳号召了半天,也没召集起一批真正有实力能跟奥丁人一较高下的部队,她也不是瞎子,看得出什么叫疲软,什么叫坚|挺。这时候,王太后心里忽然有了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早知道当初夺位成功,就该把这批斯卡提军队全打发回去才对,如今光耗粮不干活,生生是要耗死她。可退路都被封了,离斯卡提最近的沿海领土已经落入奥丁人之手,从北部海岸出发,距离远容易在海上迷失方向不说,一不小心还可能闯入海盗大本营——传说中黑寡妇的补给岛,正是在乌拉诺斯跟斯卡提相夹海域的正中间。更何况现在再提退路已经太迟了,既然留都留了下来,也只好咬牙撑着继续耗下去了。
东南三郡一失,加大了乌拉诺斯跟斯卡提两国之间互通有无的难度,让王太后干等着父亲的救援,似乎也不现实。而且两个月前,她已经知道了斯卡提王城发生的事情。在父亲眼里,身为王储的哥哥比自己重要的多,要他这个时候分出精力来帮助自己,凯瑟琳还没自我感觉良好到如此。
思来想去,她似乎只剩下一个选择。而她的侍卫,她宠信的骑士埃德·肯特也向她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陛下,既然您与基斯保恩公爵殿下已有了婚约,想必这位年轻、英勇又情感丰富的好人,必不会辜负您的一片痴心。”
王太后对他哪有什么痴心,确定人选后他们只匆匆见过一面,双方一拍即合当场就订了婚。凯瑟琳有她的乌拉诺斯,邓肯也有基斯保恩的大片领土,在流星城短暂停留一个星期后未婚夫便返回领地,估计婚前他们都不太可能会见面。痴心,只怕是别有用心才对。不过别有用心就很好,正因为别有用心,凯瑟琳才会是邓肯眼中不能舍弃的一块肥肉。“你说的不错,我忠诚的骑士,”王太后用高傲又甜蜜的语调说:“我想,现在也是把这个机会给我的未婚夫,让他表达出对我全身心*意的时候了。”
凯瑟琳起码还有个未婚夫,她的父亲腓力王才真正是一个头变两个大。
他不是打不过泰格人,真的,说起亚美的这些个国王,当初也就只有理查德能够跟他一较高下,也就只有奥丁能够令他心生忌惮,若不然,他也不会一心一意盼着奥丁王早死。
泰格王国位于斯卡提的东南边,教宗领的北面,是个说大比不上斯卡提、奥丁大,说小却也绝对不小的国家,在亚美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若在往常,打一个泰格,腓力认为自己游刃有余,可今时却不同往常,今时他有将近一半的军队都不在斯卡提境内。
凯瑟琳争夺王位,父亲拨了全国一多半的兵力,拿下乌拉诺斯后,少部分返回斯卡提,还有大半继续留下对付奥丁,以及防范有叛心的贵族起事。可她这个王太后女儿不但没能借此反扑奥丁,反而派信使来说折损了大半兵力,要求斯卡提再次提供支援。
腓力揉揉额头,大概明白了老对手一生不婚的原因,儿子或者女儿,一个两个全没有省心的。可对方打到了门口,他也避无可避,更何况身为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纵然再圆滑狡诈,他也是有脾气的。老泰格王,当真以为我斯卡提怕了他?
怕是不怕,只是打不起。大主教兼首相的财务汇报,让国王眉头紧皱,“陛下,从东征,到围剿理查德,追捕女公爵和伯爵夫人,还有去年对乌拉诺斯用兵……国库亏空严重,我们已经请不起雇佣兵了。”
腓力咬着牙沉默片刻。“收税,”他恨恨地说:“把全国的税额再提高五倍,尤其是商人们,近些年他们都赚翻了。”而且是跟着诺丁汉伯爵夫人!“在羊身上拔下一半羊毛,我们就能够把国库填满。”至于羊没了毛是不是会冻死,那可不是国王现在关心的问题。
“可是陛下,即便是收税也要有个过程、有个时间,法令颁布下去,各领主反馈回来,一去一往……”主教大人不敢说的是,有这功夫泰格人都要杀到眼皮子低下了。
这事儿说到底,就是个面子问题。泰格国王认为腓力侮辱了他、侮辱了他的家族,其实只要腓力肯服个软认个错当众表个态,并且再给点儿意思表示,也就抹过去了。里子面子齐了,人没必要赖在邻居家不走。
可重点是,腓力也要面子。他凡事总要找个理由找个借口,找个背黑锅的,又总是扬起一副虚伪的面孔,正是因为他也要面子。笑里藏刀,那是他的拿手好戏,但被人打了脸还要鼓掌说打得好,就显然不在国王陛下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了。
挨到这个时候,不打也不行了,必须打,一定得继续打。
可没钱,怎么办?!
国王陛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垂首沉思了很久,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没钱,我们就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