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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那里……”熊经理腆着脸笑着说:“小兄弟这么有本事,给我帮忙好不好。
我推开他,“我不会给你做事的,你也不用担心我找你麻烦。自有人来整你的。就算你过了这一关,你做的这些事情,也讨不了好去。”
我也跟黄金火一样,从众人中走出去。
几个人还在低声说道:“他究竟是不是诈尸啊。”
我恶作剧心起,突然转身,向他们做了个鬼脸,长大嘴巴,“啊——”
那几个人吓的飞跑。
我心里舒坦。找了电话亭,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老头,晚上准备点好吃的,我带个人回来吃饭。”
然后又拨通了董玲的电话,“婷婷出院没有?”
王八穿着道袍,在树林里休息,等到天色渐暗。熬到黑定了,开始行路,摇着铃铛,带着根伢子前行。一路再没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倒是很多行夜路的村民,看见他和尸体走路的模样,知道是赶尸。早早就避开。王八看准方向,转而北行。王八初次摄魂赶尸,并不太习惯,不时回头看尸体走丢没有。整整一夜,才走到了野三关。王八在离野三关不远处寻了个小村子,根据赶尸习俗的痕迹,在村外的一个一个溶洞歇下,天色已明,洞里渐渐看的明白。溶洞里留了一些赶尸人的物事,丹砂和油灯都有。另有村民放置的一些存积的红苕。王八取来吃了点。然后看了看溶洞里石壁上的图画,应该是以前的赶尸人用木炭画出的,图画的线条粗糙,草草勾勒,笔画无甚精妙,内容是道教前身铲截二派争斗的场面。王八看了看,安置好根伢子,草草铺了稻草,睡了。
恩施地处重庆和湖北交界。蜀道之难,尽人皆知。王八从没来过恩施,更不可能自行找路,翻山越岭。只能顺着国道,在黑夜行走。大雪又开始纷纷落下。雪越积越厚,公路封了。这对王八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好事是大雪封山,路上白天都人迹罕至,深夜行走,更是没有遇到生人。麻烦的是,天气酷寒,王八自己走路都很艰难,更别说还带着根伢子这个死人。
王八在一个黎明走到山巅,旭日初升,一缕粉红的微光映在东方的山峦顶部,寒风呼啸。王八内心孤寂难耐。被山色风光感染的王八,忍不住要流下泪来,原来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寂寞。王八好希望疯子就在身边陪伴,便不至于如此落寞孤单了。
疯子疯子,你应该没事吧。王八想着。随即安慰自己,师父都说疯子会没事,那就真的没什么凶险,至少认识师父到现在,他还没有弄错过。
天渐渐亮了,王八找不到村落,无法歇脚,只好继续走着,行一步是一步。总算看见山林旁一个养路工的房子,去敲门。
养路工看了王八和根伢子的模样,一言不发,把屋后的一个柴房收拾一番,让死人进去。然后弄了点吃的,和王八谈天说地,但绝口不提赶尸的事情。养路工在山上也孤单久了,好不容易来了个人,陪自己说话,求之不得。
行路虽然艰难,总比遇到古怪的遭遇好强。王八赶尸赶的顺了,白日休息时候,翻出那本赶尸的书籍来看,他本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诸多赶尸的法门,看了几次,又有个试炼的对象,等到了恩施州城附近,已经熟练。
过了恩施,就不能再走318国道,转而向南行,向宣恩县走去。王八胆子大了,在无人迹的山路上,白天也赶尸行走。不到两三日,就到了来凤县城。来凤县和湖南交界。王八安顿好根伢子,找人问了路,又想了半天,最终决定,过湖南界,走龙山。龙山本不甚出名。但是过了龙山,有个地方,所有的赶尸人都无比熟悉——辰州寨。
自古辰州寨便是赶尸盛行之地。王八夜晚走在龙山和辰州寨之间的路上,已经看到好几个同行,和自己做着同样的事情。有个六十多的老头,竟然赶了五六个喜神。王八和他们都默契的不相互答话。这是赶尸人的规矩,同行干活的时候,最好别拢堆。喜神凑一起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
王八甚至连辰州寨都没进,绕了个圈子,继续往南走去。
纬度越低,温度越高。天上没有下雪了,但淋漓的冬季小雨,却断断续续的下着。王八行走在漆黑的雨夜中,更是无端情绪低落。王八在龙山就买好了蓑衣,穿戴在自己和根伢子的身上。毕竟蓑衣比不得雨衣,雨水不停的落在身上,总有雨丝渗入王八的身上,王八每次休息都要把衣服换下来,到附近的村落托人烘烤。
这一晚,走到了长潭地界。王八在黎明时分想多赶些路,错过了一个村寨,可是雨越下越大,眼见天要亮了,走了十几里,一个村落都没遇到。王八正在焦急。远远看见前方,模糊有个木质小屋,年久失修,破烂不堪。王八大喜,看来是个无人居住的弃居。连忙快步走过去。
走近那个木质小屋,王八才发现,木屋的飞檐下,站着两个老人。都坐在两把木椅上,挨着木门,相互靠拢坐着。老人睡眠较年轻人少,天刚刚蒙亮,就起身坐在门口。
王八顾不得许多。前去投宿。
走进了,却叫苦不迭,原来两个老人都是老太太。
王八继续赶着根伢子走着,从木屋前走过。两个老人竟然没有入屋回避,王八心里有点诧异,随即释然,这两个老人已经马上要入土了,什么事情没见过,当然不会大惊小怪。
王八又走了一截路,心里暗骂自己贪心,没有在一个小时前遇到的村落落脚。现在前面走不过去了。
一个身影拦在前面的路上。大清早的,一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举着个老式的油布伞,伞面黄澄澄的,把身影的上半截给遮住。和七月半赵一二守****时候,指引他看的那个鬼魂异曲同工的样貌。
王八现在非比往常,若是自己一个人,当然不会惧怕这个拦路的野鬼。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湘西地界,人生地不熟,又带了个喜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在思考是否继续走过去。那个打伞的野鬼,慢慢在路上漂移,向王八飘过来。身后的根伢子,突然就跳动起来。王八急了,看来这个打伞的魂魄,是专门在路上等赶尸的尸体,想进尸体发恶。
王八连忙回身去给根伢子帖符,可是根伢子现在狂躁不已。不停地在地上跳动,喜神是没有自身意识的,只能没方向的到处跳动。王八烧了黄纸,在根伢子的耳朵里塞了丹砂。好不容易把根伢子弄的安稳。再回过身,心里登时震动。
眼前的黄色油布伞,已经不是一把了。而是无数把,漫山遍野。天已经亮了,可是黄伞越聚越多。都向王八飘过来。
王八后悔不迭。以为自己的手艺高了,胆子变大,却没想到,真的遇到这种场面,还是无计可施。湘西自古巫术盛行,鬼魂也比别的地方要凶恶的多,连白天都不避。王八明白,等这些黄伞都掀掉,就是众多鬼魂疯抢喜神肉身之时。说不定,鬼魂急切,连自己都不会放过。
靠的近些的鬼魂,已经把黄伞掀起一角。王八看见了铁青的死人面孔,不免暗自心惊。又有黄伞在继续掀起,有的脸上都没有血肉,只剩白骨森森。
王八知道自己迷路了,不然不会走到这个地方来。事到如今,也只能勉力一搏。王八从身后抽出木剑,刺上符贴,在身前挥舞。
隔得近的鬼魂,连忙避让。可随即又逼上前来。
王八慢慢后退,护着根伢子从来路回行。不知不觉又到了那个木屋前面。
那两个老太太看见王八窘迫的样子,都吃吃的在笑。嘴巴没了牙齿,笑声都在豁风。
“姐姐,我说他是个新手吧。”其中一个老太太说道。
另一个老太太连忙招呼王八,“小伙子,进来吧……”
王八没了主意,想着这两个老太婆也是古怪的很。正在迟疑,一个老太婆说道,“还不是本地人呢,是个外来的赶尸匠。”
“进来吧,我们不害你。”老太婆说道:“真是没见识。看你还撑多久。”
王八无奈,搂着根伢子进了屋。
两个老太太在门口不动,仍旧坐着。但那些打伞的鬼魂都不敢进来,只是在屋外等着。
“去去,都滚……”老太太在门口摆着手驱赶他们。
鬼魂们在屋外站了许久,看来无望,渐渐的就散了。
王八进了屋,就知道这两个老太太不是常人,并不是因为她们驱鬼的狠气。而是屋里四周的墙面上都画着诡异的文字。
这些文字,王八认识一部分。但更多的文字并不认识。
女字。都是女字。
老太太都进屋了,把王八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那里人?”
“湖北宜昌。”王八想着撒谎也无益,还不如说实话。
“赶尸赶的远啊,湖北都有人来了。”老太太笑着说,“湖北有个金旋子,人还不错,我们见过。”
王八心里咯噔一跳。真是冤家路窄。自己和师伯师兄的关系交恶,看样子两个老人和师伯有交情。若是她们问起自己的师门,该怎么说。
不说她们本身就手段高强,对付自己,就是把自己又赶出门外,都无法对付那些抢尸的野魂。
还好老太太没有问王八的师父是谁。
“去那里?”
王八不敢贸然回答。
一个老太太把根伢子的尸体的耳朵揪了揪,“是个横死的命,还是秀山姓黄的干的。”
王八这才知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本以为师父赵一二是顶尖的神棍了。可是面前的两个老太婆,平平常常的两个人,手段似乎不在师父之下。只是摸了摸根伢子的身体,就知道是谁下的法术。
“黄莲清不伤人性命啊,再说他从不出四川。”如今重庆已经升为直辖市几年了,可这两个老太太,身居山乡野地,不知世上变化,还以为秀山是四川地界。
听着老太太对黄莲清的语气,王八马上说道:“这个人也姓黄,正是秀山人,我正是受黄莲清所托,把他带回去的。”
“你怕我们会整你啊……”其中一个老太太说道:“那我就不让你进来了。”
王八连忙唱诺,“谢谢婆婆。”
两个老太太忽然相互之间用一种王八听不懂的语言快速交谈。
王八听她们讲话,声音时高时低。
王八忽然明白了,她们讲的女书,既然有女字,当然有相应的语言。
两个老人相互说了好大会子话,还吵了几声。
王八现在看明白了,个子高的那个是妹妹,矮胖点的是姐姐。因为姐姐说话的口气蛮横一些。妹妹虽然想坚持,但不敢太顶撞。
两个老人相互不说话了,姐姐对着王八说:“你先休息,睡一觉 了,我再跟你说。”
妹妹就去了后屋,端了盘苹果橘子给王八。
“我们没得什么吃的,那这个垫垫肚子吧,要是想喝酒,我们也有……”
王八也饿了,拿起就吃。边吃边摆手,示意不喝酒。反正到这个境地了,还不如相信她们没恶意。
王八脱了身上的蓑衣,眼神把老人看着,意思是如何安置喜神。
“赶个尸,那有这么多毛病。”妹妹说道:“你放心,这个屋里,百无禁忌。”
姐姐也跟着说:“我们没恶意,只是有事要你帮忙。黄莲清欠我们人情,快十年了,都不还情,搞的我们老是不安心,当年还弄个姓赵的小不点来跟我们胡扯蛋……你先到后屋里休息。晚上再说。”
王八满腹疑惑,但至少知道,两个老人的确不会对付自己。吃了苹果,再去剥开橘子,可是橘子里面已经烂了。王八要扔。老人中的妹妹连忙拦住,“年轻人,怎么这么抛洒。”
那老太太拿过来把烂了的橘子给吃了。
王八牵着根伢子,走进后屋,他可不敢把尸体放在外面。不管老太太有没有坏心,王八总是不敢离尸体太远。这个房子和两个老人,都太邪乎。王八不放心。
王八进了后屋,把门给关上,仔细的在门缝上贴符。又把身上的蜡烛都拿出来,掰成半截,按着北斗七星的方位,布了个符剑,把玉阳位的那个蜡烛给点燃。又把根伢子身上,上上下下摆弄一遍。才安心躺倒床上,一时睡不着,听着屋外的雨声。
眼睛看着顶上的木板。登时更睡不着了,这木屋,不仅墙壁四周,连顶上的木板,都写着那些诡异的女字。王八翻身下床,在屋内到处摸索查看,果然,屋里的木床床脚,还有一个老式的木柜,只要是有空白地方的位置,都密密麻麻写着女字。
这两个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
老妈开门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还晓得回来的路啊?”
曾婷抿着嘴,忍着笑,估计她回家,郭玉也是说同样的话。曾婷大方的叫了我老妈一声“阿姨。”然后和我一起进了屋。
“这是婷婷。”我跟老妈介绍。
老妈看了婷婷一会,大声喊道:“风伢子回来了。”
老头连忙从厨房里窜出来,看见曾婷了,搓着手,为难的问道:“你叫什么?”
“婷婷。”曾婷答道。
老头马上就又跑回厨房去了,上次和他在家里动了手,我也不好意思主动跟他当面道歉。
老头做饭去了,老妈把电视机的遥控器递给曾婷。曾婷也不好意思换台。
三个人都不说话,把电视里的垃圾肥皂剧无聊的看着。气氛尴尬。
我心里想着,要是那天曾婷带我去她的家,郭玉会用什么待客方式对待我呢,若是郭玉想起我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徐云风,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我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好笑。
“你在笑什么?”曾婷问我。
“没有啊,我没笑。”我否认了。
曾婷说道:“我明明看到你嘴巴歪着在笑,你还骗我。”
我没回答她,从沙发后面找出了老头的烟盒,抽一颗衔住,又拿了一根要递给曾婷。曾婷作势要打我,“作死啊。”她小声咒骂我。
老妈忽然站起来,“啊呀,差点忘了。”匆匆的走到穿过卧室,走到凉台上去。
“阿姨去干嘛……”曾婷瞪大眼睛问我。
我不耐烦的说:“你问这么多干嘛?”
老头的菜炒好了,一盘一盘地往客厅的饭桌上端,曾婷连忙去帮忙。
老头阻止曾婷,“那有你第一次来就做事的。”
老头对着凉台大喊道:“你还没有拜完神啊,吃饭啦……”
老妈回到客厅,对着我说:“你没得事,瞎跑什么,身上都是死人味,到医院去了?”
“婷婷不是刚从医院出来。”老头插嘴,“他在电话里,不是跟说过了吗?”
老妈不问了,和老头一起端菜,把菜都放在桌子上了。
我正准备拉着曾婷坐。
“等等,”老妈又来了,“让他们先吃。”
看着老妈毕恭毕敬的拿出饭碗,夹了点菜进去,又到了点酒。等了一会,才对我们说道:“可以啦,我们吃吧。”
“你能不能把这个毛病改了去啊,今天有客人列。”老头在旁边说道。
老妈走到卧室里去了,这么多年来,每次家里比较郑重的吃饭,她都是这样的。我早就习惯。
曾婷在我身边轻轻问道:“阿姨刚才在干什么啊?”
老头听见了,对曾婷说道:“说是什么六甲……让你看笑话了。”
我给老头到了酒,也给自己倒了。老头问曾婷喝不喝。曾婷正准备答应,我把她瞪着:“又想进医院是不是。”
“那喝点啤酒吧,”老头打圆场。
老妈从卧室出来了,看见我和老头已经在开始喝酒。对我们说道:“你们两爷子(宜昌方言:父子两)少喝点啊,莫又跟上次一样,喝多了在两个人扯皮。”
我和老头老妈从来就没得什么话说,就和老头一口一口的喝酒。
曾婷还算大方,问老妈刚才在做什么,什么是六甲……为什么要让他们先吃啊?
老妈说道:“是六甲神丁,保佑我们的……”
“老妈——”我喊道:“在吃饭呢……”
老妈没话找话,“你几个月又去那里了,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别到处跑,招惹脏东西。”
“我到底怎么啦,莫一回来就给我上课好不好?”
老妈并不住嘴,“你都二十几了,你以为我愿意说你么,你要是跟你那个好朋友王鲲鹏一样,事事不让大人操心,还有那个在国贸上班的陈盐一样,踏踏实实的做事。我怎么会说你。你们三个以前关系都蛮好,一个学校同届出来的,可是现在你看你,能和他们比吗?”
“你以为我想啊,没得单位要我么。你们有本事,给我找个合适的单位撒。”我最讨厌爹妈在吃饭的时候唠唠叨叨。
饭菜虽然可口,但吃的郁闷无比。和老头喝酒没有和朋友一起喝酒有意思。还要听老妈数落。
吃饭吃完了,我跟他们说要走。
老头突然没头没脑的对老妈说了一句:“你给了婷婷打发钱没有啊。(宜昌风俗:女朋友第一次上门,男方大人要给点钱,表示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