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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歌回到宸晞宫中,莫楠正看着几名婢子打扫正殿,见晚歌回来,目光耐人寻味地追着晚歌瞧。
今儿一早便听说晚歌牵了陛下的御马擅自出了城,城门侍卫拦都拦不住,想也知道她是追陛下去了。
也难怪,明面上看她是陛下的殿前大宫女,实则却尽享盛宠,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她纪晚歌是先帝和皇上的心头肉,城门守卫敢拦她吗?拦了又能奈她何?
连这一战也是因她而起,这姑娘的来历啊,当真是让人猜破了头。
晚歌佯装不知莫楠的目光,笑着迎上去:“陛下前脚刚走,后脚便叫人开始清扫,莫楠你还真是严苛。”
晚歌其实看得出来,自从宣战过后莫楠便有些不待见自己。大家都说是陛下心善,维护婢子才宣了战,因而大家对晚歌多有埋怨。
可是...如果晚歌去了,这战就不用打了么?自然还是免不了。皇上与其说是在维护婢子,倒不如是说在维护大祁的体面。
大家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大家都认为这战不好打,能迁怒皇上么?不能。所以便推脱到红颜祸水上,推脱到身份尊卑上,把过错都归结晚歌。
莫楠收回打量的目光,微微笑道:“也是时候该清扫了,不然陛下一走,底下这些宫人还以为能偷闲了呢。”
晚歌冲她眨眨眼:“你看累了罢,我正闲着,不如你且去歇息,换我来盯着她们?”
莫楠笑道:“你倒好心!怕不是没使过大宫女的威风,要借机欺负她们呢!”
晚歌嬉笑着晃晃她的手臂:“哎呀,你既知晓,让我逞这一回威风不是?”
莫楠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道:“狐假虎威!到时候陛下回来,你就等着被告状罢!”
莫楠又交代了一些事务,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晚歌便向几人令道:“陛下有令,后殿有些东西不容外晓,待下午时我会亲自点几人来打理,你们几人现下只需将前殿打点清楚,切莫去了后殿!”
得到几人应允,晚歌漫不经心地看着几人打扫一阵,便悄悄从一侧绕路进了后殿。
后殿是萧逸笙的寝殿,晚歌进过几回。晚歌轻轻阖上门,转身走向萧逸笙的书案。
几本奏折,皆是些无用的东西。
晚歌并非不识字,离歌之前习过一些字,也都教给了晚歌,因而晚歌看一些诗文都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装作不懂能省很多麻烦。
晚歌要找的不是这些。那日过后萧逸笙对她态度转变了好些,她想知道,萧逸笙究竟从南宫浩那处带回了什么东西。
但晚歌什么也没找到。她甚至觉得是寝宫内有什么暗格或机关,把地砖推来敲去一番,一无所获。
她泄气地往床榻上一趴,鼻尖嗅到了他身上常带有的檀香。
她冷哼一声:真是穷奢极欲,衣物也要熏香,想来南宫浩也一样...凭什么娘亲就要清苦一生?
但晚歌却忍不住多趴了一会儿,不自知地深嗅着他的气息,那样的贪得无厌。
她发了一阵呆,随手掀开了被褥,没看见什么东西,又掀开玉枕,枕下有信纸一张。
原来南宫浩留的是这个东西?
晚歌想了想,还是打开了信。
很多是先帝对太子的几多叮嘱,哪些臣子可用,哪些官员当除,以及一些事务的处理方式。
这一战原来也在父子二人的计划当中,呵,倒是我自作多情了,竟然以为他是为我而战...我不过是个幌子,却要承受旁人的流言蜚语!
“晚歌是父皇当年所爱的女子生下的,父皇当年负了她,让她含恨而去,父皇亏欠她太多,望曦云接下来能代父皇好好照顾晚歌,也算了却父皇心事一桩。”
晚歌心道:原来他待我好都是有缘由的...倒是苦了他还要装作一派深情。
晚歌伸指覆上自己的唇,回想那些缠绵的吻,默声苦笑起来:娘亲早就说了,皇室中人不可信,她却还是着了他的道,陷进了萧逸笙的虚情假意里。
怎么,当皇帝的都惯用这种手段来哄骗旁人的感情?
幸而,我现在醒悟不算迟。
晚歌将信折好放回原处,将被褥摊回原样,缓缓走了出去。日头渐高,她的心里却泛起阵阵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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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至西北已是半月有余。
萧逸笙在营帐里写下最后一笔,将信卷好塞进信管内,交给在一旁等候多时的莫尘。
“三日之内送到梡州镇国将军手里,万事小心,切莫出了差错!”
“属下明白。”莫尘恭敬地接过,疾步向营外走去,马不停蹄地启程。
“启禀圣上,右金吾卫将军求见!”
萧逸笙刚抬起头应允,就见苏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云兄!前线第三营探查到胡人军队整点完毕,正向我们的方向前来!”
萧逸笙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将盛满酒的杯盏推到他面前。
“稍安勿躁。朕已通知叶庭,不出七日他手中剩余的四十万骑兵会与我们汇合。”
“叶庭?”苏焱细细思索了一番,“那个镇国将军?他不是向来与朝廷不和,还被先帝贬谪了两次吗,怎么会...”
他突然领会了个中意义,原来是两位皇帝联手下的一盘大棋!
苏焱笑道:“是我太过愚钝,竟然才领会到陛下的意思,陛下果真圣明!”
萧逸笙抿了一口酒,道:“是朕没有提前知会你,有些事情不便在宫中告诉。焱兄也知道,朕做皇帝没几天,底下那群大臣盯得紧,这一战若是胜了,百姓们也能多信朕几分。”
二人又谈了一会儿,苏焱久不见舒展的眉梢才终于是舒展开来,欢欢喜喜告辞退去。
萧逸笙并未将暗羽的事情告诉苏焱,这件事明晓的人越少越好,兴许将来别有用途。
次日一早,苏焱领着一队人前去迎战,首战打得吃力,西北毕竟是胡人的领域,约莫两个时辰,苏焱便带着余兵退离。
胡人亦是死伤一片,并未乘胜追击,更怕退兵有诈,不敢贸然举措。
谁料他们刚撤回营地打算处理伤兵,苏焱又带着更多人杀了个回马枪,击溃胡人数百名将士,还烧了一个粮仓。
胡人不知苏焱等人这一战打得如此激进,一改往年的大祁作风,亦是措手不及,弃了前线一个营,退兵二十里。
苏焱首战大捷,乐呵得不行,跑回营地找萧逸笙:“云兄!正如你说的,他们还以为我和以往驻守这里的那人一样怂,被我这一打都傻了眼!”
萧逸笙淡淡一笑,他知道以往大祁都在防守,这是南宫浩的安排。但这一回,大祁不仅要攻,还要把他们吞个干净,骨渣子都不剩。
胡王当晚就派人送来了书信:“大祁今日使诈险胜,不过我听闻汉人有句话称之‘兵不厌诈’,所以我也能理解。不知大祁皇帝能有几多兵马,如今日这般肆意又能有几回?”
话语间满是讥讽,却饱含气急败坏。萧逸笙看罢只是置之一笑,随手便丢进了火堆。
他掸了掸用衣袖,走进营帐,吩咐底下的人放烟火来庆祝。
第二日便传来胡人军营自燃,数千将士火场丧命的消息。军中人心大振,萧逸笙亲自率兵,打下胡人四个燎寨,胡人前线崩溃,溃不成军。
莫尘这夜归来,告知萧逸笙:“镇国将军说,不出四日便能与皇上汇合。”
萧逸笙看上去心情很好:“朕请你看烟火如何?”
等到夜空中真的流星似火时,莫尘才相信陛下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他怔了一会儿,才低声询问道:“陛下是在放信号?”
萧逸笙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胡王说的,兵不厌诈,我觉得他形容得很对。”他忽地笑了,目光中寒意闪现:“这一战会比我们想象中来得轻松。兴许我们再过一个月便能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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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何事找我?”晚歌被莫楠喊到了庭院,李弘安在那处不安地踱步。他近日不用服侍萧逸笙,便在太后左右。
李弘安见晚歌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心中大抵猜到她有意怠慢,此刻拉上她便走:“你这脾性简直要急死咱家了,陛下现在不在宫中,若是惹了太后娘娘,看谁能保你呢!”
晚歌挑了挑眉,冷笑一声,任由李弘安拉着她走。
到了怡华殿前,李弘安忙让金铃通报一声,扭头又喊晚歌整理衣容,好一阵叮嘱。晚歌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头,不消多时,金铃便来宣晚歌进殿。
晚歌冲话未说完的李弘安摆摆手,只身进了殿。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晚歌跪得合乎礼节,教姜绛卿跳不出错,反倒叫姜绛卿有些意外,忍不住讥讽道:“怎么,曦云不在宫里了,这个时候倒是记起来了,哀家才是主子呢!”
晚歌跪得挺直,目光不曾抬起过:“奴婢愚痴,不知娘娘所言何事?”
姜绛卿气得怒目圆睁,手中的茶是一口都咽不下去了:“你还会愚痴?整日缠着皇上不放,不知廉耻,也不看自己什么地位!”姜绛卿想起晚歌先前望自己的那个眼神,透露着满满的逾矩,不由得怒上心头。
她前行几步,狠狠捏着晚歌下颌,像是要把晚歌颧骨捏碎,逼着她抬起头:“上回哀家告诉你的你都不记得了么!哀家让你离曦云远一点,你倒好,当成耳旁风,让曦云和哀家生了间隙,甚至还挑起了战,你能耐啊!”
一个耳光掴了过来,带着风,发出清脆的声响。
晚歌重心不稳,跌坐一边。
姜绛卿道:“到殿外。跪一个时辰!从今日起,你每日都得到哀家这儿来跪着谢罪,告慰战场上的魂灵!”她不解气,又掴了一耳光:“现在,立刻去!”
晚歌目光不曾抬起过一下,伏地道:“奴婢告退。”语罢膝行着出去了。
姜绛卿心道:果然曦云一不在,便不敢放肆了。
姜绛卿得意地想着,还不是栽在哀家手里,看我怎么折磨她!
晚歌在庭院中跪好,李弘安担忧地看着她,晚歌抬头,轻声道:“你都看到了罢?”
规矩改变不了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