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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歌倚在床榻边,看萧逸笙捧着一碗汤药,搅动着吹气,让药尽快温凉适口,而后舀起一勺,递到晚歌嘴边。
晚歌小心地抬头看他一眼:“我可以自己来的,殿下无需...”而他的动作未收回分毫:“无妨,喝了。”
晚歌不得已小啜一口,叫道:“啊这药好苦...”她把头别开,努力熬过嘴里的苦涩,抽空说道:“可是殿下,身份有别啊,哪有太子喂药给宫女的?”萧逸笙皱了皱眉,刚要说话,晚歌忙拦住了:“知道啦知道啦,在我这你是萧逸笙。可是我还是觉得——”萧逸笙笑道:“平日就不见得你有多顾忌我身份,何况我也曾许诺过你,莫要将我看作太子。”晚歌抿嘴嘻笑,也就顺其自然享受他的服侍,喝一口药接一句苦地把药喝完了。
萧逸笙终于把见了底的药碗拿开放到一边时,晚歌早已被药苦得整个小脸都皱了起来,萧逸笙笑了一阵,道:“纪姑娘真的好生怕苦。”
晚歌点点头,道:“我很畏苦的!以往若是病了,娘亲都会——”都会给我糖吃。但晚歌顿住了,脸上的笑意也散了去。再也没有娘亲给的糖了,再苦也要自己熬着。
晚歌垂着脑袋,咬住了下唇。萧逸笙见状怔了一怔,并未追问晚歌的余话,直觉告诉他晚歌的娘亲于晚歌而言是伤心事,于是在桌案边拿起一块甜糯的梨花糕递给晚歌:“梨花糕是甜食,纪姑娘尝一个去去苦味也好。”
晚歌很快收起情绪,笑嘻嘻地冲萧逸笙道:“嗯。”她接过梨花糕,一边吃一边四处瞟,想找什么转移萧逸笙的注意,忽地看到的边上的药碗。她笑道:“公子还记不记得初次见我的情形?”
萧逸笙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那只药碗。她从后山悬崖捡回他的一条命,用无名却有效的草药治了他的伤,一碗晨起熬的药汤博得他信任。
萧逸笙联想到晚歌一开始不知道他身份时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自然是记得的。”
他看向晚歌,笑道:“现在倒是轮到我给你端水送药了。”
晚歌看着他起身走到窗前关上了窗,道:“我不过是受了凉,并不是什么大病,公子不必这么细致入微罢?”
“是病就要养。”萧逸笙坐回到床边,道:“纪姑娘可愿听我絮叨些杂话?”
晚歌心道:这个太子道真是信任我。
晚歌坐的更直了些:“洗耳恭听。”
萧逸笙缓声道:“自我诞下那一日起,所有人都道我是太子殿下,二十年岁过去一如既往。父皇待我严苛而不失慈爱,母后待我更是视若珍宝,周围的宫人每日都会奉承我,朝中百官对我也敬重有加。
我闻夫子言,众人敬者,君子、权贵,必为其一。我并不想要虚伪的阿谀,我想成为真正受人景仰的君子。可后来我发现,无论是何人,见了我都是敬意,无论我对错与否。
我知,他们敬我,只因我是太子。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摆脱太子的身份,去做我认为出于君子利于苍生的事情。
我生来是太子,此为命中注定,我自会担起职责。但我依然想要有一人,她能够不顾我是谁,不顾我身份,在我面前就是真实的一面。世人赞颂邹忌讽谏,我亦想如邹忌一般,听取真心真言,不顾趋炎奉势。”
他定定地与晚歌四目相对,告与她,他总是反复强调称呼的缘由。
他觉得晚歌在知晓他身份前的那时候,远比现在更近于真实。现在的晚歌虽异于旁人,却又让他看不透。
晚歌听罢怔了许久。他可知我亦与旁人无差,亦是别有用心。晚歌竟有些犹豫,转念却想自己乱了分寸,急忙收回了心思。
晚歌眨了眨眼睛,笑道:“萧公子说的是我?”萧逸笙笑了笑,道:“纪姑娘若是觉得是,那便是。纪姑娘若不是,那么只怪在下没能取信于姑娘。”
晚歌想:或许我方才的反应让萧逸笙觉得我不愿告诉他娘亲的事情,因而觉得我不信任他罢。
晚歌笑着眯起眼:“那么我可要收回对殿下的最后一点敬意啦,殿下不怕我闹翻天啊?”
萧逸笙低笑着,揶揄道:“怎么,原来纪姑娘还没到闹翻天的地步不成?”晚歌破颜微笑:“呐,萧公子,你是在嫌弃我上房揭瓦了?”
萧逸笙道:“那你便揭,我倒要看看纪姑娘究竟多大能耐,能揭出我都爱莫能助填补不上的洞来。”
晚歌看着他,心中微微动摇了起来,却很快又坚定了原来的想法。
萧逸笙让晚歌躺下,拾缀好她的被角:“纪姑娘好好歇息,我去处理些事情。”晚歌乖巧地点点头,合了眼安心睡去。
南宫绍云可不是小小受凉那么简单。他不识水性受了惊,又比晚歌在水中多泡了许久呛了不少水,染了风寒。但此时,他却顾不得自己的病,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
“父皇!真是那宫女推儿臣下水的啊!”南宫绍云真的理解不了,为什么这个宫女会让父皇这么在意,他才是父皇的亲儿子啊!
而显然的是,南宫浩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一个弱小女子能奈何你?”
南宫绍云拼命摇头:“父皇!那宫女臂力不小,定力极稳,她非但不是什么弱辈女流,反而是习武之人,父皇明鉴啊!”
南宫浩还未接话,已经有人先一步说道:“她是否练过武我看得出来,你休要在这信口雌黄!”是刚进门来的萧逸笙,他向南宫浩行礼:“参见父皇。”南宫浩点点头,示意他坐到一边:“晚歌如何了?”萧逸笙坐下后回道:“受了些惊,还有些受凉。”又低头看向地上的南宫绍云。
南宫绍云感到不可理喻,骂道:“她受惊?她没习武?她还真能编!大哥还当真相信她的鬼话!”
萧逸笙沉下脸来:“事实如此。”
南宫绍云哼道:“大哥为了一个婢子质疑兄弟,要与我反目,怎么,她就是个外人,就这么值得信任?”
萧逸笙眼角眯起:“四弟这话自是说得富丽堂皇,那日险些将我逼死在崖边的、诬陷我谋反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有何资格跟我谈及兄弟情谊!外人尚且救我性命,你如今却还要为非作歹!”
南宫绍云目瞪口呆,随即向皇帝匆促解释:“父皇,大哥他一向对我有偏见,那一回我不过是错怪了大哥而已,何来谋害一说,他却记恨至今,父皇莫要因为大哥一面之词就质疑儿臣!”
南宫浩抿了一口茶,不可置否地不做理会。
南宫绍云急了,又转向萧逸笙:“行,旁的事情姑且不谈,但我真是被她推入池内的!那婢子见有人来才跳入水中诬陷我的!大哥你这回莫要记着私仇,可否给我一个公道!”
萧逸笙冷冷回道:“公道?我亲眼所见,你在水中扯着她,还捂住她口鼻不让她叫喊,是你见人跳入水中也说不定!”
南宫绍云争辩道:“那是她胡说——”
“啪!”南宫浩黑着脸将手中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一派胡言!”南宫绍云吓得不敢说话,把头伏到地上不敢抬,萧逸笙见他动怒,不动声色地跪下。
“老四,朕对你很失望。”南宫浩疲惫的看了看南宫绍云,起身离开,萧逸笙紧随其后。一个奴才走了进来:“皇上口谕,四皇子南宫绍云今日时有过错,现责令其禁足反省,不得踏出殿门半步——”
南宫绍云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