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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疯了吗?”杨竹园推门而入:“发烧者还没有变成怪物!他们是人!为什么要滥杀无辜?!”
办公桌后的纪尧青神色冷漠:“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
驻扎文莱城的武装部队里,有一位‘借耳者’,能力是在一定时间及范围内获得他人的听觉,经常与杨竹园称兄道弟。
“部队人员禁止对内使用特殊能力。”
他说:“再有下次,你们将被踢出队伍,接受违规惩罚。”
“不要转移话题!不要把我当成乐天派的傻瓜,这次我是认真的!”
杨竹园用力拍桌,“我问你,那些人为什么要杀发烧者?你为什么要接受这个任务?就算他们不知道发烧者里有可能诞生异能者,可是你还不清楚吗?纪队!”
“上级下达命令,我们负责执行,这是规定。”
规定不可动摇。
纪尧青面具般缺乏情绪的脸上,写着这样的句子。
“什么狗屁规定!”这人越是淡然,杨竹园越是难以置信。他感到愤慨,失望,荒诞还有好笑。
“我就是从高烧里熬过来的异能者!你也是,烧了两天两夜,得到某种可以看清人本质的能力!我不相信,你能够忘记那段时间的煎熬,那种精神上的折磨。”
“它让我一遍遍体验小时候弄丢亲生妹妹的绝望!只有真正敢于承认事实,对着尸体承认自己的狭隘、窝囊、阴险自私的人才能从噩梦里醒来。你不想办法帮助他们就算了,居然还想让他们面对来自同类的背叛吗?”
“那我们进城是为了什么?豁出命去跟怪物战斗为了什么?那些为了救援而牺牲的队友又算什么?!”
“没有这样的道理。”他咬着牙,腮边肌肉紧绷:“一边救人,一边杀人,这根本就不合理!”
“不要过分代入你自己的情感。”
纪尧青低头批阅文件:“这是命令。”
——命令不可违抗。
他说得如此理所应当。
这个人,这个曾经在救援前线奋力拼搏、保护队友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理性制定计划,背影高大伟岸的人,为什么突然变得陌生?
“我不相信……”
杨竹园摇了摇头,一向俊朗的脸上,仿佛盖了一层灰暗的纱布:“武装部队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你们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判断,也没有自己的情感,从来都不质疑上级的指令?只要他们让你们杀人,不管老人,小孩,你们都下得了手?”
纪尧青没有说话。
杨竹园把这个反应当做契机,双眼一亮:“你们有很多个上级,你们是从京区来的!分区的权力肯定没有首区大,吴部长的级别应该比区长、市长都要高,没错吧?她一定不知道这些人做的决定!你可以告诉她,请示她,用上级的上级的命令驳回上级命令,是不是?”
吴部长!他们还有吴部长!
“理论可行。”纪尧青合上文件,抬起眼皮:“但我没法从一个死人的嘴里要到指令。”
“杨竹园,鉴于你的表现,特批你不必参加此次任务。”
“你可以继续在我的办公室呆三十秒,三十秒后将有安保人员请你离开。”
他说着起身,杨竹园一个激灵,抓住他的胳膊:“你要去哪?”
“执行任务。”
纪尧青一字一句说道,掰开他的手,推门离去。
规定不可动摇。
任务不可违抗。
走在漫长的廊道里,纪尧青脑海反复回响着以上两句话,铭记武装部队的核心精神。
这个世界,社会,小到一个区级政府,一个家庭,所有人各司其职才是永恒不变的高效真理。
因此他们的队伍必须是锋利伤人的刀斧,铁面无情的机械兵,或者一群盲目服从命令的狗。
生来如此,到死前的最后一秒也只能如此。
这种事没有对错,也从未有过选择可言。
对讲机滴滴两声:“报告队长,您的秘密指令已完成,所有成员集结完毕。”
“收到。”他拨通另一个讯号:“我是文莱城驻扎部队一级队长纪尧青。准备工作已就绪,预计十五分钟后执行‘灭虫’任务。”
“收到。”对面传来同样机械化的答复。
十五分钟后,文莱城北临时收容所,一支武装队伍将其团团包围。
山林忌讳纵火,弹药亦是当前紧缺物资。
故而此次任务决定使用简便的化学武器——毒气作为主要手段,辅以外围戒备,确保任务目标全部死亡。
纪尧青立足高坡之上,这是一个能够观览全局的位置,最佳也最沉重的视野。
“报告队长,‘毒气’准备完毕,是否立即启动装置?”
“是。”
他说。
一团团淡黄色气体膨胀爆发,一桩桩罪恶命案悄无声息地降临。
“报告队长,东南角发现一只怪物。”
“捕杀。”
“报告队长,四楼窗户一名女性企图跳窗逃逸。”
“阻止她。”
“报告队长……”
“报告队长……”
身为队长,他很清楚,他正在经历什么,未来又将背负什么。
终于,待得夜色笼罩时,一切重归平静。
“报告队长。”又一声滴滴响起,这次是一道平静的女声:“第三次倒计时出现了。”
——与此同时,林秋葵从梦中惊醒。
她做了一个不详的梦。梦里黑暗似浓烟般从万古囚笼中喷涌而出,天际睁开一双双邪恶的三角形眼睛。
它们饥肠辘辘,叫嚣着展开一场有关鲜血与人肉的盛大祭祀。数亿道星光划破空气,大地生物全然不知新的灾难即将到临,犹放任自我沉浸于浓郁的悲伤之中,误以为稍纵即逝的安平会持续永久。
他们毫无防备。
他们怯懦疲惫。
一一死在锋锐的爪牙之下,彻底绝迹。
自此蓝星便沦为古怪生物们独享的乐园。
她轻轻喘着气,拉开窗帘,倒计时果真伴随浓雾显现。
“你有三个小时。”系统发布主线任务:“两个小时后,第三次倒计时结束,将诞生大量d、c级怪物。”
“请在限定时间内找到原文内包括但不限于童佳、袁南的重要角色,完成双方自愿组队。奖励为20积分以及一次能力抽取机会。”
倒计时显示为72小时。
前两次,它都是准时准点结束,这次系统却说只有两个小时。
“——没有人规定它们必须遵守蓝星时间。”
“你要习惯。”系统淡淡道:“这颗星球已经不归人类主宰,所谓的人类认知再也无法限制任何一只生物。”
“哪怕一只蚂蚁?”
“哪怕一只蚂蚁。”
听起来是很大的认知变革,林秋葵揉揉酸胀的眼睛:“说说这次倒计时的后果?”
“全球通讯网络中断,近九成陆地面积遭受打击。海洋同样未能幸免于难,潜于水下的未知诡怪,将是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庞大数字。”
“人类数量锐减至倒计时前的三分之一,陆面上所有现有城市皆被怪物占领。”
简单来说,人类数亿年的进化,在这短短的半个月里,几乎完全付之东流。
“这是人类不清楚倒计时两小时之内结束的数据对吧?”
“是。”系统理性道:“我不建议你花费时间提醒他们。这只是一本小说,反而违背任务,你将受到惩罚。”
这件事与任务无关,也并非宿主的义务。
没有必要做多余的事。
每一个系统自诞生之初便清楚这个道理。
林秋葵耸肩:“我就是条懒惰咸鱼,还没善良到能为了别人牺牲自己。——虽然我觉得那类人确实了不起。”
“但你正在走向行政楼。”系统无情指出事实。
“这不是有你嘛,根据原文描述,能判断倒计时结束时男女主的具体方位。免费的gps不用白不用,前两个小时我闲着没事,顺便做个好人。”
“反正我还经得起几次红黄牌警告,是吧?”
她散漫说着,一边戴上小熊围巾连帽,免得耳朵冻僵。
——奇怪的生物。
人类总是如此,似乎拥有过多的情感与个性,经常做出连数据库都难以预测、分析、遑论评判的事。
程序将其称之为‘人性’。
寓意人类变性,复杂又奇妙。
行政大楼处于封锁状态,一排排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守卫着入口,林秋葵走近,没等他们开口,主动报出一串数字、字母交杂的密码:“我找这栋楼最高级别的政员。要快。”
政治指令密码是一种江国内部不为人知的独特机制,一定级别以上的政员,人人拥有一串构造复杂且独一无二的密码。
原则上密码每个月至少一换。当他们下达指令时,无论事关大小,必须输入该密码,通过核心系统比对,方能指派、调动相关人员,同时留下一系列无法消除的操作痕迹。
非常时期,为保证效率,紧急状态下政员可破例口头发布指令,后一项功能稍有减少。
但政治密码拥有者的权限依然得到保障。
一人输入林秋葵报的密码,公用平板缓慢转动两圈,跳出一个灰色头像。
“这串密码已在六小时前失效,暂时还没注销,您的权限依规定降低为原来的二分之一。”
那人公事公办地说:“区长正在进行会议,下令封锁行政楼,目前无法为你取得联系。”
“其他政员呢?能管事就行。”
“抱歉,所有主城市长都在会议。”
“什么时候结束?”
“不清楚。”
啊这。林秋葵抬头望高楼,余光之中小步跑来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
“镇长,下午好。”
“刚才、刚才呼、是不是有人用了吴部长的密码?”
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目光转向脸生的年轻小姑娘,连忙伸手:“您好,我、是文莱镇镇长孟建忠,呼,您是有什么事吗?”
“您好。”林秋葵同他握手:“有些关于倒计时的情报想上报政府。”
“这样啊,方便的话,您介意进来说吗?”
两人边走边说,还没到办公室,孟镇长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吓得脸色虚白。
“要是情报准确的话,我们必须、必须马上采取行动。可区长他们还在开会,整层楼都有武装人员站岗,凭我的权限根本调度不了他们。他们不会听我们解释的……武装部队是这样的,他们只认上级指令,没有权利过问具体情况。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把任务进行到底,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高效……”
他急得团团转。
“区长之上还有谁?”咸鱼不是很懂小说世界虚构的政治结构:“您能直接联系到吴部长么?”
“吴部长,吴部长的密码还没注销,她的私人通讯号码……我的权限……”
镇长喃喃自语,一拍脑门:“有了有了。”
“一般来说,政员之间都是单向的、公开的,不准用‘私人通讯号’建立联系,而我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的专用电话暂时被区长借用了!你有吴部长的权限,就算折成一半,那也跟区长平行!”
“所以你不能打断他的会议,但你有权利把我的电话‘借’回来!等通讯恢复就可以给首区打电话!”
说做就做,林秋葵畅通无阻地进入前镇长办公室,待卫星信号稳定后,便拨通国防部总部的公用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
“你好,我找吴部长。”
对面静默几秒:“吴部长不在。我是国安部副部长杜衡,暂时代理她的职务,有事请直说。”
林秋葵又重复一遍说辞,其实没有把握,对方一定会相信她的片面之词。
“你姓林?”
出人意料地,杜部长很快认出她的身份:“吴部长去世前提到过你,我相信你的情报,我们会尽快采取措施,保证民众的安全。请你也想办法确保自我安全,之后再与我联系。我替吴部长感谢你。”
——吴澄心死了。
——新的代理人杜部长与她私交不错,政治意向相同,因此说‘替吴部长感谢你’,而非‘国家将会铭记你的付出’。
短短几句话,林秋葵读取到颇多信息。
七分钟后,一通不容拒接的电话打破会议室的平静。
“我是新任国防部部长杜衡。”
对方的口吻严厉而冷酷。
“有人匿名举报你们非法杀害普通民众,经调查后确认属实。在座各位皆已被革除职位,没收所有家产并剥夺终身政治权利。一分钟后将有武装人员前来实施逮捕,请你们尽快将手中事务与文莱镇镇长孟建忠完成交接。”
“考虑到孟建忠缺乏大型危机事件应对能力,如有意向者,可协助他完成疏散民众、退守地下基地任务。但此次任务中,你们将没有任何权限,没有任何特殊优先待遇,并且无法弥补你们所犯下的集体故意杀害罪。”
“以上行动执行期间,如有人尝试挣扎,妄想逃逸,武装人员有权予以击毙。”
“望你们慎重言行,好自为之。”
电话挂断,房门推开,纪尧青带领队伍鱼贯而入。
中央发话,一切便成了定局。
多宁市长一拳砸向文良的鼻子:“你他妈说好的封锁呢?这才多久,直接捅到京区去了!”
纳罗市长身体抖动:“死定了……我们都死定了。这就是报应……杀人的报应,可是我……我投的是不处理票……”
波州、康山市长脸色灰败,死到临头再无追究责任的力气。
区长缓缓松开主座把手,弯腰扶起被打倒在地的文良,沉沉地说了一句:“我不怪你。”
“——是你。”
温良的伪装褪去,文良满眼阴冷地看着纪尧青:“七年前我们曾经一起训练,是你说过武装部队从不说谎,绝不怀疑,永远不涉及政i治和利益的纷争。你把我踢出了队伍,但我始终相信你的坚持,你的纪律。如今我把任务交给你,你却转头告发我们!”
“呵。都说狗是最忠诚的动物,我没想到,原来狗群里也能凭空冒出一条叛徒!”
“不是我。”纪尧青说:“我的队伍已经完成任务。”
“你打破了武装部队绝不质疑命令的铁律!从今往后你的队伍再也无法得到信任,你们都会变成耻辱的丧家犬!”
纪尧青不想解释了,示意队员逮捕他。
临走前,文良情绪淡了一些,仿佛下咒般慢条斯理地说:“狗的意义在于听话,你和你的队伍已经做了几十年的狗,就别再妄想变回人了。
“否则不但人类的队伍不肯接纳你们,连狗的行列也会把你们排挤出去。明白吗?亲爱的纪队长,你不应该开始怀疑,不该有自己的情感。这样的你不伦不类,只会害死所有人,——包括你最珍爱的队员。”
纪尧青没有说话。
队员们神情担忧地看他几秒,飞快转开视线。
贝曼市长余守楚站了起来。
“我自愿协助孟建忠。”他戴上手铐,脊背依然挺直,面无表情地走出去。
‘七鸦’处决告一段落,城镇内响起广播:“各位民众请注意,第三次倒计时将在1小时27分钟后结束,请大家保持冷静,立刻返回居住地收拾好生存必需的食物与工具。”
“我们已于镇南、镇北出口安排武装人员带队,无代步工具者请有序排队上车,有代步工具者可自行驾驶,请大家尽快跟随武装部队撤离文莱城,前往22公里外的地下城。各位民众请注意,第三次倒计时……”
人头济济的广场登时乱了。
有人奋力逃生,有人绝望抢地。推搡间谁踩踏过谁的身躯,又是哪个孩子的哭声,无助又嘹亮,一个接着一个形成巨大声流。
原文剧情中,童佳将带着年迈父母,开闺蜜家的六人座越野车,走南道。
林秋葵在南门等了又等,将近半小时后,总算逮住童佳的车。
“童佳?童佳!”咸鱼这辈子没有这么卖力大喊过,喊得脆弱喉咙都犯疼,车内的童佳才侧头望来。
“是你。”
娇气任性无厘头的林公主出现在眼前,她对她的印象并不好。
世上恐怕也没几个遭受校园暴力的受害者,能对暴力发起者感觉良好。
“是我。”林秋葵问:“陈萝音、大芳、金巧巧、孙晴,她们没有跟你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
童佳离校之前,恰好见过这几个人,不禁暗暗起了戒心,怀疑这位裹着小熊围巾的娇纵小公主又打小算盘。
林秋葵一看她表情就晓得了:“她们没说么?你在宿舍发烧昏迷的时候,是我下楼救的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童佳自三天前的深夜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宿舍。
女生们都在睡觉,她需要快速返家确认爸妈的安全,就留了张纸条,借了一柄斧头后趁夜离开了。
那些人她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从她们的背包标签上获得姓名,权当做救命恩人,决定以后有机会再报答。
——当时林秋葵并不在场。
而当下她的车里除了爸妈、两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之外,还坐着一个半路相逢的同校女生,据说是孙晴的表妹。
“钟香香。”她微皱眉,回头问:“你之前说,你和你表姐一直在宿舍照顾我,直到后来去教学区找食物被一只怪物困在那里,才跟我们失散。那你走之前有没有见过林秋葵?”
钟香香毅然决然:“没有。”
林秋葵:。
也不知道她运气差,还是童佳更倒霉。
倒计时近在眼前,大女主还没组成一支像样的精英团队,居然先遇上这样一个说谎不打草稿,记仇又自私的家伙。
一看就是个炮灰。
要不了多久就给女主挖坑,助女主获得外挂,最后被女主狠狠打脸扔出货车自生自灭的那种角色。
前面路通了,货车依然停着不动,急得后排狂按喇叭:“快点啊!逃命呢!”
童佳问林秋葵:“你还有什么事?”
她就很诚实:“想上车。”
“上我的车?你和你的猫?”
小黑:“喵!”
林秋葵点头,为了抱大腿,生平第一次努力推销自己:“我话少,它占地小,我俩自备伙食,还有异能。饿了自己吃,睡觉自己铺床,看到怪物也能自己跑。生活自理绝对没问题,不给你们添麻烦。如果实在要我们打怪,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打一下。”
“不行!”童佳还没答复,钟香香抢先拒绝:“我们车坐满了,而且叔叔对猫毛过敏!是吧佳姐?”
“其实我自己也有车。”
就是懒到不想开而已。
“佳佳,时间不多了。”副驾驶座上的女生出声提醒,尽快赶往地下城才是重点。
“我们这里已经有两个长辈,和一个除了尖叫什么都不会的麻烦精,没必要再多添一个吧?”
青梅竹马的男生也说话了:“而且林秋葵?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你说把你关在女厕所泼水,上上次扔了你棉被,还有无缘无故高楼扔脸盆的人,就是她吧?”
钟香香重重点头:“就是她!她喜欢袁南学长,袁南学长喜欢佳姐,所以她经常找佳姐的麻烦。”
童佳的爸妈闻言心里也不舒坦,他们一家子都是老实人,女儿更是懂事孝顺,怎么能无缘无故被人欺负啊!
“佳佳,我们还是……走吧。”
“走吧走吧,你妈待会儿该犯心脏病了。”
车内除童佳外初步达成一致意见:绝对不让作恶多端的娇气公主病上车!
林秋葵:别问,问就是做任务,人要活命迫不得已。
“这条路不是只有我能走。”
童佳说:“既然你有车,自己开车跟着武装部队最安全。”
这便代表婉拒了。
娇气包以前的所作所为历历在目,童佳并不是喜欢以德报怨的那类人。
她并不介意林秋葵悄悄开车尾随,但对林秋葵而来说,非双方自愿的组队就不算组队,没有意义。
“唔。打扰了。”本着‘一次抱大腿失败没关系,只要活着总有第二次’的良好心态,林秋葵告别前,特意取出一枚f级别的异晶,俯到车窗边,低声道:“这是从怪物脑袋里挖出来的东西,融入血液,可以提升能力等级。但是有风险,你慎用。”
“钟香香确实是孙晴的表妹,不过她们姐妹俩关系不怎么样,她看起来很擅长撒谎。”
“还有——,我真的救过你。等你确认事实,如果觉得可以抵消我以前对你的伤害,也许下次见面我们还能组队上路。”
咸鱼说完再见就走了。
童佳望着手心里发光的球体,隐隐感到一丝反常。
林秋葵好像……有点变了,说话不再娇声娇气,打扮得也很简单,脸上干干净净,连口红都没有擦。
视线飘往后视镜,有个刹那,她竟有叫她回来的冲动。
只一刹那。
一个迟疑,那人便像一条鱼,一滴水,迅速淹没于浩大的车流人海之中。
“佳佳?”同伴不解地呼唤。
“没事。”
她踩下油门,决定下次见面再问个清楚。
应该……还有下次吧?
——看情况喔。
要是林秋葵在场,大概会这样回答。
系统则说:“你是该注意了。短短两个小时,一张红牌一张黄牌警告。”
截至目前合计收获两张红牌,一张黄牌,离抹杀一步之遥。
林秋葵觉得非常不合理:“童佳不是女主吗?”
女主了解一下能力进阶事项有什么关系?
“所以只是一张黄牌,这已经是我能争取到最好的结果。”系统道:“你还有45分钟。”
“哦。”
离倒计时结束还有20分钟,林秋葵抵达东门,收起超好用的自行车,隔着雾,远远便在人群之中成功发现目标人物。
俗话说得好,男主不愧是男主。
身形挺拔气质佳,表面冰冷内心正义,到了这个危急时刻,他没有自顾自逃命,而是选择帮助武装部队对民众进行疏散撤离。
袁南也看到林秋葵,冷淡丢过来两个字:“上车。”
林秋葵:“其实我——”
话没说完,被高岭之花不由分说地塞进车厢。
周围人太多了,她挣扎着又下了车,历经千难万险挤到袁南身边:“其实我想跟你一起为人民做贡献。”
小黑:“喵喵!”
小奶猫好像天生就会给自己找镜头。
袁南看了看猫,目光又划过猫主人的脸,脸色沉凝:“我没心情陪你玩游戏。”
在他看来,林秋葵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总是靠惹是生非来博人关注。
尤其因为两人小时候做过邻居,大学重逢后便特别喜欢缠着他,一次次不顾时机场所地胡闹。
林秋葵:“别误会,这次不是为了你,我就是想做好事。”
袁南:“少捣乱。”
林秋葵:“我真的想做个好人,组个队行吗?”
袁南……袁南直接仗着身高优势拎起她的后衣领,再次打包塞进车。
林秋葵从窗户里探头:“真的不组队?我有异能。”
“林秋葵。”袁南语气冷寂,像一个被惹毛的教导主任:“我只说一次,想死也不要在我眼前,滚远点再死。”
看来他是认定她借机纠缠了,多少有点自恋啊。
男主组队计划就此失败。
林秋葵果断翻窗逃离教导主任的视线,并遭到系统无情唏嘘:“今天的你是我见过最积极努力的样子。”
可惜毫无成效。
活像一只小鸡仔,到处卖力地抖羽毛,自我推销,反复纠缠,最终难逃灰溜溜孤零零的悲惨结局。
“难道罪魁祸首不是你吗?我敬爱的老板。”
什么翻找童佳的日记,撕毁童佳的课本,一天24小时狗狗祟祟跟踪袁南……天天发布这种幼稚任务,才导致她名声败坏,到处求组队被拒吧。
系统:“那是主系统……算了。有话直说。”
“来点补偿,空间物资翻个倍怎么样?”
“过了。”
“通过了?”
“过分了。”
白高兴一场。
善良的宿主退而求其次:“那三分之一。不要讨价还价,你知道的,我的条件向来只高不低。”
她晓得,任务详情之类的东西它无法做主,但在物资、积分方面,还是有能力给她放点水的。
“……”
果然,系统没有反驳。
不反驳就是默认。
难得从资本家身上捋毛,林秋葵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除了袁南童佳,文莱城还有没有重要人物?”
“有但不推荐。祁越。”
好吧。没有其他选择了。
希望小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拒绝组队。
“他在哪儿?”
她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人影闪过视野。
“杨竹园。”
“秋葵?”杨竹园刹住脚步:“你怎么还在这?再过几分钟倒计时就要结束了!”
“有没有看到小白?”
原文里没花笔墨描述这个时间段的祁越。她随便那么一问,还真有意外之喜。
“他不是在广场吗?我还以为你们俩在一起!”
“啊。现在确实要去找他来着。”林秋葵注意到他颇为纠结的表情:“你怎么了?”
“我……我要去救人。武装部队忙着疏散人群,纪尧青也在那边,现在去也许还来得及……”
杨竹园嘀咕半天,神色忽然认真起来:“秋葵,我不能送你去广场了,你一个人可以吗?我把枪给你吧,虽然里面只剩下三颗子弹……说不定能派上用场!你要小心,以小白哥的战斗力肯定能保护好你!”
他一边说,一边慌忙掏出配枪,往她手里一放,撒腿跑得飞快。
毛毛躁躁的,也不晓得有什么急事。
林秋葵握着枪,逆人群走向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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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一行数字犹如披上羊羔皮的恶狼,伪装着,蛰伏着,直至整点的到来。
整个世界仿佛都停了几秒。
紧接着,它们打散,重组,打散,重组,数亿万微粒仿若轰然炸开的烟火,恣意变幻,刹那归零。
——2022年1月11日晚五点二十六分,第三次倒计时出现。
在以蓝星时间流逝两小时后,第三次倒计时清零,新一场‘流星雨’倾盆而下。
天空仿佛一块打乱的调色盘,颜色混杂,肮脏绚烂。蓝紫色的雷电不时从中蹿过,竟有种震撼人心的、惊人的恐怖美感。
一颗颗异卵划破长空,蜿蜒坠落,使城镇钟塔倾斜倒塌,树干拦腰而断,将沥青路面砸得坎坷坑洼。
电线笼着微光。
火焰烈烈燃烧。
文明、秩序、家园……人类花费数千万年所建立起来的一切,在一瞬间化为废墟。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一个抱着死去孩童的父亲,对着天空崩溃大吼:“我做错了什么?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这些该死的怪物,害死我老婆不够,吃了我儿子不够,还要带走我的女儿?说啊!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有本事就冲着我来!”
“……我才刚结婚,我们谈了九年的恋爱,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结婚,有了孩子,攒够首付的钱。为什么……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为什么要把我留到最后!你要我……要我怎么活下去……”
过路皆是逃亡者,他们没有停留,不敢停留,举着包、衣服、任何可以寄托希望的阻隔物,拼命向前奔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下一秒便会被陨石击中,被大雾俘虏心智。
尖叫声,哭声,枪声,与怪物的吼叫、大火雷电的咆哮相互交织。人类渺小而脆弱,脆弱却倔强,连同世间所有生物一起奋力挣扎着,血泪卷做洪流。
就是在这种场景下,林秋葵找到祁越。
他从寒冷的泉水中跃起,似一把锋利镰刀,凶狠绞住猎物的脖颈,徒手伸进它深渊般的后背裂沟,将一颗血淋淋的异晶掏出。
浑身湿漉漉的。
衣服脏兮兮的。
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片完好,整个人破破烂烂,仿佛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另一种怪物,唇边噙着一抹让人费解的、堪称艳丽诡谲的笑容。
杀戮让他变得腐烂破碎。
却也让他变得生动,变得耀眼。
其实是挺吓人的。
但没由来地,林秋葵突然觉得,他好像一只邋遢没人管的流浪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