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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浓。
南山脚下的一片野地,一簇蔟火把将肃杀的夜空照的极为光亮。
刘捕快的效率极快,加上南山乡其实就在南水县城边上,一个半时辰内,竟然就招呼了数十位快班捕快到来,显然是县公老爷极为在意,将县衙内的捕快尽皆派出。
人手充足好办事,何况现在搜查的范围大大缩小,数十位捕快领着南山乡的男丁将南山乡到南山山坳这一片区域来来回回地翻了个遍,终于在一片野地内发现了一块土地的颜色与周围有所不同。
“挖到尸体了!”一声惊呼传来。
“是大壮,是大壮哪。”一个悲切的声音颤抖道。
人群外围,司域和晏紫站在里正旁边,晏紫怀里抱着吃着酥肉看热闹的小胖妞,也不知道小家伙这个年龄怎么大半夜还不困,反正司域已经是捂着嘴巴打了无数个呵欠。
看着村长摇头叹了口气,似乎小胖妞也发现事情不对劲,她紧紧抱住了晏紫,嘴里嚼了半截的小酥肉似乎也不香了。
“抱着孩子走吧。”司域招呼晏紫。
人终于找到了,但是没有谁开心得起来。
......
......
第二天。
南山乡路口石牌坊前,司域和王一,里正并肩而立。
司域看着牌坊上遒劲的“南山乡”三字,内心竟然有一丝沧桑之感。他向里正抱拳,略带俏皮地说:“不送了里正,以后等我凑足三十贯钱再回南山乡。”
里正轻抚白须,轻笑道:“说好了,下次回来,不驱邪,只还钱。”他话里虽然轻松,但是还是不免带一点愁绪,毕竟这一次,村里损失的不止人口,而是鲜活的年轻的的生命。
司域转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朝王一道:“王一兄弟,有一个问题,我憋在心底好久,就是....”
话没说完,被王一生硬的打断:“是不是想问我叫王一,我兄弟叫王二...这样下一代的话叫什么名字。”
司域一怔,尴尬地挠了挠头。
王一突然哈哈大笑:“就知道,俺每次看到恁那便秘似的表情,就知道恁想问啥,俺还寻思恁真能忍得住呢。”
“俺们这一支,祖上没什么文化,先辈取名字时太难想了,干脆就以数字来取名字,这是从祖上往下传的规矩…”王一的声音听着莫名幽怨,“后来起名字时发现数字太多了不好喊,祖宗觉得既然这样,那就每一辈换一个姓吧,反正姓氏随便用…”
司域不禁瞠目,还有这样的祖宗?他转过身,挥挥手,越走越远。
正如司域猜测,凶手正是吴大壮的堂弟吴四德。
在找到吴大壮尸体的同时,也发现了凶手用来行凶的凶器——一把铜锹。在马捕头以暗度使即将到来为由,现在不说到时候就要遭到搜魂的威逼讯问之下,吴四德尽数交代了。
杀人的动机便是因为嫉妒,本来当时村里选药商的时候吴四德认为自己非常能干,应当是不二人选,但是没想到最终成为药商的是自己的堂兄大壮,此后他一直怀恨在心,早想报复,但是苦无契机,直到那天在大青崖看见吴家嫂子竟然诡异的被围困在雨中直至昏迷,他本想上前救助,但是又害怕自己也被邪祟缠身,而突然,一个借助邪祟隐瞒杀人的计划涌上心头。
吴四德知道堂兄同嫂子的关系很好,发现其失踪一定会上山寻找,就故意在山上待到天黑,直至吴大壮走到山林入口,在吴大壮第一次邀请他一起上山寻人的时候,他先是拒绝,以此作为自己不是最后一个遇到吴大壮的人的佐证,随后尾随大壮上山,在吴大壮和刘三打完招呼之后出现,从背后杀害了大壮并藏尸于山脚。
整个计划的关键就在于,吴四德认为吴家嫂子中了邪祟必死无疑,只要把吴大壮的失踪引导为邪祟,那么官差的注意力可能只会聚焦到南山乡邪祟之上。
而这种事,县衙一般不可能报告给暗度使,因为暗度使...也很忙呀。
但是却没想到司域的出现打破了这个计划,首先是发现了所谓的邪祟是个修行者有关的灵药,随后看破了这个计划的漏洞。
南水城胥吏押着吴四德已经先行回到县衙了,而司域还多蹭了顿早饭。
但是饭总不能一直蹭哪,何况南山村这个氛围,干饭都干不香。
眼下最重要的,是想一想回城之后,怎么把巫祝的“宏伟事业”干好,怎么才能糊口饭吃....这样一想,他又有点犯愁,自己还是太老实了,自己救了吴家嫂子,又找到了寻人的关键,怎么就不让南山乡给自己减免一点欠债呢。
还是得弄清楚巫祝的行情,不能两碗米粥就给打发了,司域暗暗思忖道。
南山乡和南水城的直线距离不过十来里路,司域花了三刻钟,就赶到城里。
当然,南山乡在城南,巫庙在城北,要想回到巫庙,还是得从城中穿过。之前去南山乡时,由于天色已晚,赶路充忙,没有注意。这次回来正是上午时间,一路从城中走过,发现城中坊市热闹异常,各色小吃、胭脂饰品、手工艺品琳琅满目....
司域心道,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眼前所见虽然皆是贩夫走卒之辈,但无论举止言行,都是落落大方,豪爽异常,虽说南水城只是个人口不到十万人的小城,但是其实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不仅紧临琅琊郡,而且地处东海之滨,海产丰茂,城中还有一条南水河,又有河鲜产出,阳岭山脉也相距不远,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普通百姓虽然不说大富大贵,但是也是吃穿不愁,不像西北苦寒的边城,不仅穷困,还要面临边防的压力,百姓日子之艰辛可见一斑。
这样一想,司域又觉得奇怪,按说琅琊郡所在的徐州自古以来就是天下富庶之地,但是巫门竟然只在小小南水城建立了一个巫庙,还从来不闻不问,现在连上一任巫祝到底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转念一想,巫门所在的巫山地处楚地,也是富饶之地,但是巫门自身却也是穷的抠脚....
正想着,司域突然闻见一股肉香味,转头一看,发现侧面这个巷子竟然是专卖肉食生鲜的,但见街道两旁陈列着许多摊位,一侧售卖干肉,有卖熏肉的,有卖鱼干的,都用绳子系着,悬在架子上,令司域一阵食指大动。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小步踏入巷子,又见另外一侧,是售卖活鱼的摊位,这些摊位可就大的多了,这个时代没有玻璃鱼缸,司域看见不少摊位上是一口厚重的大石槽,长度约有四五寸,深约有两寸,各类大鱼小鱼在水里活蹦乱跳。又往里走,竟然又有用木头做成的水槽,司域凑上前去看,不禁啧啧称奇,水槽底部厚重的青苔显示定然长期浸泡,不知是何种木材。
“客官是想买银鱼还是鲫鱼呢?我家的鱼都是河鱼,味道最佳。”摊贩推销道。
司域数了数自己还剩下的数十半两钱,不好意思地摆手道:“不必了。”正准备离开这个巷子,就听到传来大声的还价声。
司域往里一看,发现在这个摊位之后却是再没有摊位,乃是一家活鱼店,门头的牌匾上歪歪扭扭地刻着“江味坊”三字,此刻一个身穿天青色道袍的年轻道人就站在店门口,大声地朝店里嚷嚷。
“老徐,我何时和你赊过账,要不是昨儿到忍不住到长乐坊玩了两把骰子...这黄姑鱼只有这秋日这几天入味,过了这几日就没味了。”道人激动地大叫。
“玄奇兄,本店恕不赊账,这你是清楚的,哼,本姑娘当然知道黄姑鱼要如何吃,天黑之前,若还没有人来买,我就关了店门,加酒剥皮,放饭锅上蒸而食之,那味道至鲜矣....你还是赶紧回道观去多算两卦,赶紧凑钱吧!”门卫一个慵懒的女声传来。
年轻道人忿忿的哼了一声,整了整衣袖,转身正准备离去,正好看见司域呆立在鱼摊前,正在好奇地看着他。
道人看了司域一眼,咦了一声,复又端详了一阵,眼神微眯了一下,朝司域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