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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迷途羔羊与忏悔者
【圣母堂】院长室中。
中年的大修女看着端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警探,问道: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艾文从容不迫地回答道:
“院长阁下是否还记得一位叫温蒂·伯伦的女士,她从下就是在你们这里长大的。”
“温蒂?我当然记得。”大修女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那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个很温柔的孩子,她怎么了吗?”
既然记得,那倒是省下了一番回忆的功夫,艾文继续说道:
“她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大修女起初显得有些惊讶,但却又释然地说道:
“原来这就是她最后做的选择吗。”
“你好像猜到了她会这么做?”艾文疑惑地问道。
大修女摇了摇头,平淡地说道:
“我不知道她会怎么做。但我知道,无论她做了什么,那一定是因为爱。”
“爱?”
“是的,温蒂她每个月都会回这里一趟,来陪伴孩子们,顺便祈祷。而她上以次来,就是在五天前。不过不同于以往,这一次她是来忏悔的。”
大修女开始慢慢讲述起了五天前的故事。
五天前,也就是温蒂离家出走的前一天——
温蒂跪倒在大修女的面前,虔诚地说道:
“我有罪。”
大修女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头,问道:
“我的孩子,你犯下了什么罪过?”
“我用我自己的梦束缚住了他人,是我让他感到了悲伤,感到了痛苦。我是个罪人。”
“傻孩子,没有人可以真正地束缚别人,能束缚他的只有他自己。”
“可是......”
大修女打断了她,
“没有什么可是。你觉得是你束缚了他,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是自愿被你束缚的。”
“但是他现在真的很痛苦。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人一开始其实都是不会独立判断的,只会听从自己所听到的。但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人会成长,在这成长的过程中人会不断地学习,而当人学会如何自己去判断时,人的内心就会开始产生冲突,会开始惧怕未知,也会开始迷茫。他会痛苦,正是因为他在成长,他正在真正地找寻自己。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成长,你所能做的,只有信任他,支持他,你可以用你自己的办法去推他一把,但最后会变成怎样,还是取决于他自己。”
大修女停顿了一会儿,让温蒂自己思考其中的意味。
没过多久,温蒂的目光重新变得明亮了起来,看样子她已经想通了,大修女微微一笑,
“很多时候,我们失去一个自己所爱的人,并不是谁把他夺走了,而是我们一步步将他推走。推走,不是因为我们不珍惜,而是因为我们太珍惜。太珍惜,就总想把他抓在自己的手里,慢慢的干涉多了,自由少了;专横多了,信任少了。爱,是信任中的责任,而不是猜疑中的束缚。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我明白了。”
“想好自己该怎么做了吗?”
“想好了!”
“那就去吧,去做你认为对的事!主的光辉会永远照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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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温蒂的忏悔?
那她现在在做的,也就是她认为对的事情吗?艾文微微沉吟着,但他毕竟不是当事人,其中的一些奥妙他还是无法悟到。
所以他转而问道:
“关于她的丈夫,哈里斯,你有了解吗?”
“看那里!”大修女说着指向了办公室左侧的一副画,
“那便是他画的。”
艾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那幅画——圣母与天使。
依然是那副天使怀抱着圣婴的画。
“好看吗?”
“的确好看!”这还是艾文第一次亲眼看到哈里斯的画作,的确是一副美丽的作品,只是,
“为什么画的左下角有些不协调。”
这种不协调即使是他这种外行也能够一眼就看出来,身为画家的哈里斯没道理看不出来啊。
闻言大修女会心一笑,解释道:
“这个啊,这便是他的底线。这孩子的确天资卓绝,他所画的画即使是和正品放在一块儿也难以辨别出真假。所以他画的每幅画中都会故意留下一些这样的瑕疵,他只想为了画画而画画。这就是他。”
“我懂了。”艾文颔首。
“这幅画像吗”大修女却突然问道。
艾文一愣:
“像什么?”
然而大修女只是摇摇头,似乎并不想解释,说道:
“每个人的内心中都住着一只恶魔,他只是一时陷入了迷茫才让恶魔有机可乘。必要之时,我希望你能拉他一把。”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你怎么不去帮助他,驱魔不是你们教会该做的事吗?”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主给予他的考验呢?上帝会指引迷途的羔羊,但就像我说的那样,无论我们怎么做,最后做选择的永远是他自己。”
和这些信徒说话还真是麻烦,艾文叹了口气,
“我会的。我的询问就到这了,感谢你的配合。”
“很高兴能帮到你。”
同样是在那位年轻修女的带领下,艾文离开了【圣母堂】。
这个案件到底是怎么回事?艾文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脚踩进了一个大坑一样,而且还在越陷越深。
本来只是个妻子私奔离家出走的案件,结果又扯上了黑帮,然后现在又发现温蒂做这一切似乎是抱着别的目的。
她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是像她和大修女所说的那样,那她最终的目的应该是想让哈里斯摆脱掉所谓的束缚,只是这束缚到底是什么?这是否就是导致哈里斯再也画不出画来的原因?
而曼陀罗的人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而他的出现是否会成为这其中的变数?
随着他了解的越多,事情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不过这样反倒激发了艾文的动力,他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寻宝者,正在一点点抽丝剥茧般地挖掘真正的“宝藏”。
而这“宝藏”,显然就藏在哈里斯的身上。
于是艾文看了眼时间,当下便决定顺道再去一次哈里斯的家。
而此时秋丹的一家私人医院中,哈里斯正呆坐在接待室里,他看着手中的诊断单,喃喃道:
“人格分裂吗?”
他想起了多少个梦里,那一个个不断重复在他耳边的魔咒般的声音,那无时无刻不想要吞噬自己的深渊。
想起了多少个夜里,一脸暴戾的他用着手边所有能够得着的东西疯狂地砸向他的妻子,那个他深爱的人。
想起了多少个清晨,他无助地搂着自己的妻子满布伤痕的身体无声地痛苦着。
他无数次的下定决心再也不喝酒,但每次总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着:
“喝吧!喝吧!喝了它你才能忘掉痛苦!喝吧!喝吧!”
就和那个镜子里和他说话的“他”一样。
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他想知道他是不是疯了。
“原来我真的疯了......”
诊断单轻轻的落在了地上,亦如自眼角不断滴落的泪水。
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做,他从来都不知道他该怎么做,他是一只迷途的羔羊。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父亲就赋予了他这一生要完成的使命——你注定要成为一个画家。
你该做什么,你不该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你不想做什么。这些话是他对童年唯一的回忆,是他对父亲唯一的回忆,也是他对这个家唯一的回忆......他没有母亲。
他的母亲因为受不了自己偏执的丈夫,在生下他之后便一去再不复返。
他的父亲曾是一个不顺的画家,于是他的梦想便从成为一个画家,变成了培养一个画家。而他,便是那个培养的对象。
这个本就不太富裕的单亲家庭,倾尽了一切,都只为了能让他成为画家。
所以他很努力,很争气,他不想让家人失望,他在这条事先被规划好的道路上,走的很好,走的很远。
他本来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生活却又给他开了一个顽劣的玩笑......他的父亲忽然间因病去世了。
他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是抱着怎样的感情了。是悲伤?还是解脱?他记不清了,但他知道,他从来都不狠他的父亲,他给了他所有的一切,他虽然偏执,但他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去爱他。
于是他有的除了那栋房子以外的一切,还给了他一场还算风光的葬礼。
但在这之后的日子里,他迷茫了,就像是一只失去了牧羊人的羊。他只是麻木地继续走着这条他原本走着的道路,在他人眼里,他依然是那个自信的有天赋的画家,他的悲伤困苦全都留给了深夜里的被窝。
当他日益迷茫,日益惆怅的时候,他遇到了她,像是在黑暗里遇到了一束光。
那天他和她约好了画展再见之后,一连几天他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那是人生头一次他希望时间能过的快一点。
好不容易等到了画展的那一天,一结束采访。他便在场馆里到处寻找,想找到那一道身影,想找到那一束光......最后,他终于在一幅画前找到了她,她静静地站在画前端详着,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而他也像上一次那样走上前去......
接下来的一切,就像童话故事中所描绘的那样美好,相识,相爱,两人很快便共赴婚姻殿堂。
在感受到她对画画的爱后,感受到她的梦想之后,他终于又找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于是他想要再继续前进下去,为了心爱的她而画。
可惜现实从来都不是童话故事,哪怕过程再美好,结局却不一定。
现在他不但失去了作画的能力,也失去了她......
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再度归于了迷茫。
所以艾文这一次的拜访注定是要以无功而返而告终了,他此时就站在哈里斯家的门口,门铃响了许久门内却依旧毫无动静,也许他这会儿不在家,又或者是他又醉倒了在了家里。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今天就先回去吧。”艾文叹了一口气,考虑了一下是否要给他打个电话,但最后还是决定先回去吧。
不过就在他离开后,背后却悄悄多了一条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