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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浴室的时候,温晴整个人还头重脚轻、浑浑噩噩的,直到躺在床上,才渐渐清醒。
尽量忽略掉腰上环着手臂,背后紧贴着的灼热胸膛,她默默盯着床头的夜灯发愣。
“嫌亮?”宋景深亲了亲她的耳廓,伸手关掉夜灯,气息吹拂她颈窝,低声说,“睡吧。”
温晴乖乖“嗯”了一声,翻了个身,仰头盯着黑暗的天花板。
男人很喜欢她乖顺的样子,手臂圈得更紧了些,声音放柔和:“还在回味?刚才死活闭着眼睛,这会儿倒精神了。”
温晴抿抿唇,扭头侧过身去,背对他,唇缝里吐出两个字:“没有。”
身后响起一声轻笑,很快传来平缓均匀的呼吸声,缠在腰间的手臂也缓缓松了劲儿,变得更沉了。
温晴仍是没有睡意,她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觉得眼下的处境比梦里更疯狂、更荒唐,如果有得选,她宁愿逃到梦里去。
可她好像没得选,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走到这一步。
她轻轻推开环在腰间的手臂,掀开棉被,披上胡乱搭在床边的男式睡衣,借着窗外泻进来的一点微光,轻手轻脚往客厅走去。
卧室门开了又关上,她啪地打开走廊里的灯,觉得整个人总算活了过来。
刚才她始终把意识排除在身体之外,直到离开他身边,她才算是元神归位了。
她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看到沙发旁的矮柜上,又摆上了几个新的机械装置。一个像瓢虫、一个像狗,还有一个像是未来世界穿越来的交通工具,还是多栖的那种,每一件装置都是一贯的别致、精巧、有趣,让人感慨主人双双在线的情趣和智商。
她细细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景泷。
就在前两天,景泷还问她“是不是被人追了”,起因是他幼儿园里的一个小女生喜欢追着他跑,让他不胜其烦,于是回家的路上向她吐槽。
“我最讨厌被别人追,她越追,我越烦她!”景泷皱着眉头,一脸怨怼地看着她,“姐姐,你是不是也讨厌被人追?”
“我哪有人追。”温晴忍俊不禁。
“怎么没有?找你补课的那个黄静瑶的爸爸,不就送过你东西?”景泷一本正经地说,“他不就是在追你?”
黄静瑶是景泷的同学,有个上初中的姐姐,母亲离世了,姐儿俩跟着爸爸生活。
想起那个稳重带着些腼腆的中年男人,温晴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对景泷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谁说黄静瑶的爸爸在追我?”
她不轻不重地拍了景泷肩膀一下:“都是谣言。”
景泷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那个欠揍的样子让她想到了另外一个姓宋的人。
“好吧。我看他没安好心,你最好小心点儿。”他牵起温晴的手,继续往家走,“喜欢你的男人这么多,谁知道你会领回来一个什么样的?我可不想摊上个不中用的姐夫。”
她捏了捏他的小手,语气有些严厉,“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事儿。”
“姐姐,我盼着你找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姐夫,厉害到不用你操一点儿心。”景泷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懂事地看着她,“我不想你太累了。”
温晴心下感动,温柔地笑笑:“我不累。你也不需要那么厉害的姐夫。”
“谁说的?不厉害的人根本追不上你。”景泷说话像个小大人,“像黄静瑶她爸爸那样的,开的车再好有什么用?那么墨迹,一辈子也追不上!”
温晴脸红了红,忍不住停下脚步,又想教训他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景泷举起小手投降,“我只是打个比方嘛,比方都不让人打了?”
“你就不能说点儿别的?”温晴气结,“黄静瑶的爸爸跟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被你拿来打比方?”
“他每次都送你很贵的东西啊,你还都不要。”景泷撅起小嘴,嘟囔着,“我都替他犯愁,路子根本就不对。”
“你懂什么?”温晴无奈道,“还有,看人先要看他的人品,而不是他开什么车、送什么东西、赚多少钱……”
“知道啦知道啦!我只是说他追你的路子不对,又没说他人品坏。”景泷打断她,自言自语道,“如果他像景深哥哥那样厉害就好了。”
“呵,你景深哥哥厉害死了,不过是有点钱,成天霸道得不行。”温晴不以为然,“厉不厉害,要跟同一个圈子里的人比。狮子要跟老虎斗法才算本事,而不是在兔子面前逞威风。”
“那狐假虎威怎么算?”景泷来了兴致,“我们跟在老虎身边当狐狸,不就赚了?”
“老虎不会善待狐狸,逗它玩儿够了就吃掉了。”温晴说,“最好别做狐狸。”
“那做什么?我可不想做兔子。”
“做个人吧。”她看了景泷一眼,轻叹一声,“生而为人,最好做个好人。”
“……哦。”景泷摸了摸脑袋,清澈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疑惑,“可是,如果不厉害,总是被人欺负,又怎么能做个好人呢?”
温晴蹲下身,看着景泷的眼睛说:“你问了一个很厉害的问题,我只能试着回答一下。”
她想了想,一字一顿地说:“不厉害,做个好人还容易些。厉害的人,大概率不会选择做好人。”
“为什么?”景泷问。
“人的劣根性吧,欺软怕硬、贪图享乐、为所欲为……”温情忽然觉得不该跟小孩子说太多,强作轻松地笑了笑,拍拍手站起身说,“好了,不说这些了,等你长大就懂了。”
“我想做厉害的人,或者跟着厉害的人。”景泷看着他,一脸坚定地说,“就像景深哥哥那样,连爸爸都怕他,让着他。我如果能像他那样,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温晴无奈地笑笑,摸摸他乌黑的发顶,淡淡地说:“那你好好加油。”
为了不惊醒卧室的人,她把客厅的灯光调到最暗。
又端详了一会儿矮柜上的机甲,温晴仍是毫无睡意。她走到厨房岛台边,打开冰箱,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最后拎出一罐精酿白啤。
她没喝过酒,却在宋景深带她去的饭店,见别人喝过这个牌子。
应该挺贵的吧,市面上没见过。
她想着,手指勾开拉环,罐口涌出细腻的泡沫。她连忙凑上前,轻轻啜了一口,一股凉爽酥麻的感觉漫进口腔,她轻轻叹息起来。
“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身后忽然传来低沉的声音,她还没转过身,手里的啤酒就被收走,“这个度数高,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