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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杨衍宿在了兴圣宫,没有回宫,第二日、第三日还在那里,因冬至是个大的节日,号称“亚岁”,朝廷官员休沐五日,所以皇帝连着三日不回宫,也没有朝臣进谏,涉及到江皇后,后宫里更无人敢劝诫。
“娘娘,这几日越发冷了,北风刮在脸上刀子似的,天色昏沉沉,却又不下雪,干冷干冷的。”半夏还没好利索,却再不肯躺着休息,在萧青蕤身边忙前忙后,一刻都不愿歇着。
萧青蕤知道她心里愧疚自恼,以为是自己考虑不周,才在梅林暖厅里惊扰了杨衍,引来了这场祸端。
然而,萧青蕤知道这并不怪她,杨衍对她的态度,绝不是扰了他祭奠江皇后那么简单,可是半夏不信,她只得由她去了,多做点事能让她安心就多做点吧。
“娘娘,奴婢昨夜摸了摸被角,发现那汤婆子到了后半夜就不暖了,今夜用银熏炉暖被吧。”半夏手里捧着一对银薰球,外面鎏金镂空,刻着双蜂团花纹,里面置放红箩炭,炭火燃尽炭灰自动落入球底,既不会阻了炭火,又无论怎么滚动,都不会漏出来,精美又实用。
这对银熏球出自名匠之手,也是皇帝御赐的,做工又复杂,半夏怕弄坏了,都是轻轻倒了炭灰,再从口子里装进红萝炭,不敢拧开拆卸。
“放进来吧。”萧青蕤盖了两床厚被,依然觉得腿脚冰冷,若再加被子,又嫌沉重,有了这对熏球,想来被子会暖些。
半夏放好了熏球,又点了几个炭盆,炭火燃烧,时不时响起火星爆裂的噼啪声,整个室内暖香融融。
“我这儿没事了,你们去外间熏笼上暖暖,再扔进去些芋头、花生之类的,烤熟了吃。”
萧青蕤心里烦闷,却不会随意发泄,更不会将自己的郁气洒在旁人身上,挥了挥手让半夏等人离开。
很快,一缕香甜的焦香味儿传到了内室,萧青蕤闻到这股甜香,突然想起以前冬天吃烤红薯的记忆了,可惜这里没有红薯,也没有能陪她吃烤红薯的人
外间有压得低低的笑声,毕竟是些十多岁的女孩子,服侍的主儿又是个宽和的性子,骨子里少女的活泼还在,大冬夜里听着外面呼啸北风,于暖室里烤着火吃着热乎乎的芋头,压抑不住这股快乐。
“砰砰砰。”伴随着敲门的声音,外面有人大喊大叫着。
“什么人?宫门都下钥了,谁在外面?”半夏等人被这响声惊到了,不安的互相看了一眼,由身子康健的夏禾和夏鱼去开门。
“奉太后和德妃之命,前来查看火烛。”
打开咸福宫大门,外面站了一群人,为首之人正是太后身边得力的嬷嬷,她一旁站着德妃宫里的樱桃,后面簇拥着五六人,其中一人身着女官服饰,竟是宫正司的女史。
“嬷嬷有礼了,诸位姐姐有礼。”两人行了礼,笑着说:“咸福宫每夜都有人守夜,专门开着火烛等物,必不会出事。”
寿康宫的嬷嬷肃着一张脸,硬邦邦的说:“太后娘娘的命令你们也敢阻拦?”
两人不敢再拦,只得让开,一行人便蜂拥着进了咸福宫。
走至东配殿,但见门帘高高卷起,萧婕妤哦,现在是和嫔了,坐在花梨木大椅上,支颐看着她们,她一头乌发松松的挽着,身上裹着件锦裘,显然是睡下了又起来了。
“老奴给和嫔娘娘请安。”
寿康宫的嬷嬷浅浅行了礼,她一动,其他人也都半跪行礼,宫正司的那位女史看着素着一张脸,已然光艳无双的萧和嫔,无声的啧啧,这样的美貌,难怪那么得宠,难怪有人容不下她?
“嬷嬷请起,深夜前来所为何事?”萧青蕤淡淡的问,表情平静安然。
“和嫔娘娘近日抱恙极少出宫,想来还不知道这些日子宫里发生了多起火患,尤其是昨夜,掖庭宫的宫女晚上贪暖,燃着炭盆,却没人看着,着了大火,若不是被人瞧见,及时救下了,后果不堪设想。宫里最怕走水,太后娘娘担忧不已,今日先查了六局一司十二监,再查六宫,德妃娘娘宫里,丽嫔娘娘那里和安嫔娘娘处都查过了,眼下到了咸福宫。”
萧青蕤点了点头,“半夏你领着人配合着嬷嬷等人,务必查仔细了。”
先查了小厨房并库房等处,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没查出事情,又回到了东配殿,“和嫔娘娘,为确保火烛安全,老奴还要查查这里。”
“德妃娘娘的寝宫也查了吗?”
嬷嬷没想到她直接问这话,闭嘴不语,德妃宫里的樱桃脸上笑容不变,“和嫔娘娘,这次检查也是为了宫里的安全,既有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又有宫正司的女史,德妃娘娘素来又是宫里嫔妃的表率,长安宫自然全力配合了。”
“丽嫔娘娘和安嫔娘娘宫里也都查了。”宫正司的女史紧接着说。
萧青蕤抬眸看了她一眼,站起了身,颔首同意了。
将炭盆和熏炉查了一遍,甚至连熏笼都揭开了竹罩子,翻了炭火,眼看什么都没查到,宫正司的女史眼中闪过抹慌乱,在萧青蕤卧室里翻来覆去的察看,直到揭开被褥,看到那对银熏球,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
“住手,你快放下,这对熏球可是陛下御赐的,弄坏了你可承担不起。”半夏瞧见她竟要拧开熏球,急忙上去一步呵斥。
女史紧握着熏球,冷笑着回道:“被中熏炉最是危险,只要有一粒火星蹦出来,就能引起大火,这熏球虽然精巧,但就怕万一,必要认真检查,确定无事才可放心。”她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不停,似乎对这熏球极为熟悉,三两下就将熏球卸开,动作流利。
“看好了就赶紧装起来。”半夏见她慢慢的拨弄着,皱眉说道。
“这就装好。”那女史看着她一笑,手上没拿稳,熏球砸在了地上,她急忙弯腰去捡,熏球是圆的,在地上滚了几滚,里面的炭火和炭灰倾倒了出来。
“你这人怎么笨手笨脚的?”半夏心疼极了,也忙去捡。
“等等,这是什么?”女史眼尖手快的从炭灰里拨拉出一块手心大小的木牌,“上面还有字,这写的是什么?”
她声音高亢尖利,站在外间的寿康宫嬷嬷并樱桃等人都听到了,走了过去。
“杨衍,啊!这是陛下的名讳,奴婢该死。”女史不甚照着木牌上的字念出了皇帝的名讳,白着脸跪下磕头请罪。
“怎会刻有陛下的名讳?给我看看。”寿康宫嬷嬷绷着脸,疾步走过去,接过女史手中的木牌,凝目看去,越看脸色越难看,到最后透出恐惧之色。
“快去通报太后,宫里搜出厌胜之物,上面还刻着陛下名讳,此事干系之大,咱们这几条命都承担不起。”
萧青蕤在女史翻出木牌时,心口便噗通噗通狂跳,这个熏球她们从来都没彻底拆开过,更不知里面有木牌,再听她念出杨衍的名字,她心头重重一沉,幕后之人布下的是这局真是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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