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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等几天,第二天上午,御笔诏书就传到门下省。
殿前司右都指挥使韩学儒,克扣粮饷,擅权暴虐,贬为康州团练副使,交朱崖军安置。其子韩平贤,大不敬,刺配沙门岛,遇赦不赦。
知枢密院事曾布跟韩学儒不熟,也知道他是对头章惇的人,二话不说就大笔一勾,副署了。
御笔诏书呈到章惇跟前,他有些为难。
韩学儒是他的人,对自己也十分恭敬,马屁拍得相当到位。要是个文官,章惇会毫不犹豫地跟官家力争,把韩学儒保下来。
偏偏只是个武将。
韩学儒在章惇心目中的地位就没有那么重了。而且韩学儒还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十分敏感的位置。
要是自己为了保他,跟官家扛上,就会给对手留下口实。你连殿前禁军都要把控,到底安得什么居心?
想当王莽曹孟德吗?
刘逵昨晚深夜来拜访,把简王的话简单转述了一遍。章惇虽然还搞不明白这位简王殿下为何转了性子,愿意掺和朝政,还肯帮自己。
但是合力把邢恕赶出朝堂,是件大好事,他必须要力促这件事办成。
官家为何雷霆大怒,窜贬韩学儒父子,章惇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很快就有了回信。
韩学儒的混账儿子韩平贤得罪了简王赵十三,然后这位皇弟连夜进宫去告状。
听到这里,章惇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韩学儒。因为他看到了简王殿下在官家面前的分量。
章惇绝对不允许因为要保韩学儒,恶了简王和官家,耽误了斥逐邢恕的事情。
他大笔一挥,在御笔诏书上副署,这份诏书立即生效,可以走正常流程,对韩学儒和韩平贤父子进行处置。
这一天,赵似又进了皇宫,梁从政在前面引路。
“殿下,那钱怎么分?”梁从政小声问道。
“一人一半。”赵似大气地说道。
梁从政的心肝猛地乱跳起来,说话都有些哆嗦,“殿下,足足十万缗,一人一半就是五万缗。这么多钱,小的不敢收。”
“不敢收,这钱咬手啊?”赵似不在意地说道。
真是给宦官群体丢脸。
汉唐那伙子敢废立皇帝的宦官不说了。明朝那些有名的太监,哪个不把文官们整得服服帖帖的,还一个个家产万贯,富可敌国。
再看看你们,怎么做前辈的!
“小的怕那些谏官们。”
“怕什么?你以为那些文官们屁股底下干净?没事的。他们敢咬你,你花几百缗钱,收买几个还没捞到肥差的文官,反咬他们一口。”赵似劝慰着梁从政。
“这件事,你出了大力。韩平贤从九死一生的沙门岛改流到琼崖岛,父子团聚,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多好的事!帮了这么大的忙,难道不值五万缗?”
梁从政回过身来,深深鞠了一礼,“那小的谢过大王的赏。”
“什么赏不赏的?是俺们替天行道挣的钱。”
赵似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在心里嘀咕着。
李芳的那个亲戚,对,叫刘延庆的,还真是个人才。
他悄悄找到韩学儒,说有逃出生天的门路。
韩学儒先是半信半疑,然后梁从政出面,露了一小脸。
韩学儒当然认识这位官家身边最得用的宦官,认为他出面,那肯定没有问题,忙不迭地满口答应。
十万缗钱,几乎让韩家倾家荡产。
可是要得越狠,韩学儒越信。咬咬牙给凑上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还能留在开封城,韩学儒相信总有翻身的机会。
于是十万贯钱就这样落入赵似的手里。
进了延和殿,官家正伏在桌案上,翻阅着文卷。
“六哥。”
“坐,”官家抬起头,招手叫他过去。
“这里是陕西六路立功犒赏的武将名单。你帮忙参谋一下,选调哪几位进京?”
官家指着桌上的文卷说道。
赵似这几天一直考虑调京的西军将领人选,心里早就有了合适的名单。
“种师中、姚雄、刘法、杨惟忠、赵隆、高永年。”
赵似挥毫写下六个人的名字,想了想,又补充了两个人名,“折彦质、杨宗闵。”
官家看着纸上墨迹未干的八个名字,抬头问道:“十三哥,你是怎么想的?”
“六哥,十三听闻,西军有种、姚、刘等世代军将,数十年来屡立战功,朝廷依为柱石。种师中、姚雄、刘法分别为其中三家代表,召进京以示优抚。杨惟忠、赵隆、高永年是西军中新近崛起的良将,也值得笼络一番。”
官家笑了,继续问,“那折彦质、杨宗闵呢?”
“六哥,府州折氏和麟州杨氏,西据河西,北峙契丹,十分要紧。折彦质、杨宗闵听说是折、杨两家新一代的佼佼者。这次召进京来,一并加以优抚笼络。”
“十三哥,那你说说,为何不召种建中1、姚兕和刘仲武进京?”
“六哥,种建中、姚兕、刘仲武不仅是种、姚、刘三家家主,还是陕西诸路的主将。虽然河西家与我朝和议,只是狼子野心,无信之辈,必须防止他们出尔反尔。有这几位大将坐镇诸路,西陲边疆固如金汤。”
关键是这几位的官阶,都位极武将巅峰,又经历过风风雨雨,不好忽悠啊。
还是俺们年轻人有共同语言。
官家欣慰地点头,“十三哥确实用心了。既如此,朕即刻下诏,召这八位进京。”
“种师中为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姚雄、刘法分别为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侯,杨惟忠、赵隆、高永年充任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折彦质、杨宗闵入班直,充任殿前司诸班指挥使。韩学儒一职,就由徐率直接任。”
赵似腆着脸说道:“六哥,要不你也给俺加个军职吧,也好让俺跟着这几位后面学点东西。”
官家意味深长地问道,“十三哥,你是改不了舞刀弄枪的爱好了?”
“改不了,真改不。”
“好,俺就如你所愿,加你为左翊卫大将军。”
“谢谢六哥!”赵似大喜道。
等赵似离开后,梁从政噗通一声在官家面前跪下。
“官家恕罪,小的犯大错了。”
官家愣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说吧,什么大错?”
“小的昧了韩家五万缗钱。”
“韩家?哪个韩家?”
“就是被窜贬的韩学儒。”
官家目光如刀,森然问道:“你是如何贪昧的?”
“回官家的话!”梁从政把事情来龙去脉详细地讲述了一遍,然后连连磕头道:“官家恕罪,小的真得不知简王殿下给韩家挖了坑,稀里糊涂地跟着当了帮...帮手”
官家听完后,反倒眉眼舒展了,只是语气依然森然,“这禁军确实需要整饬。韩学儒做殿帅才多久,居然能聚得十万缗家产,其中腌臜,可想而知。”
梁从政听到官家的语气,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但是抬起头时,依然诚惶诚恐。
“官家,这钱?”
“十三哥赏你的,那就收下。他说得对,替天行道挣的钱,怕谁说?如果你嫌多,只拿两万缗,还给十三哥三万缗好了。他胆子大,不怕那些谏官。”
“遵旨!”梁从政立即应道,然后低着头细细琢磨着官家话里的意思。
1.种建中,即种师道,原名种建中,因为避讳宋徽宗的建中靖国年号,改名种师极,后被宋徽宗赐名种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