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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闷热难当,红火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树木被晒得懒洋洋的,蔫蔫的。
我把办公室里的空调调到了20度,但并没有把窗户关紧,而是留了一条比较大的缝隙,因为我受不了密闭空间。
你可能会猜想是不是我小时候有被关在密闭空间里不好的经历,其实我并没有这样的经历,只是小时候的心理创伤扩散到了其它的领域。
在开车时,不管有多热,我都会让一侧窗户开上一条缝隙,只要有空气流动的感觉,我就会感觉好多了。
坐电梯时,如果只有我一人,我就会紧张,乱七八糟新闻上的电梯事故的画面会跑进我的思绪里,使我无处可逃。
我只有默默祈祷快点到,快点到。坐飞机简直对我来说就是恶梦了,还好我是名心理医生,自己随身携带着镇静类的药物,上飞机后我会吃一粒,过一会就好了。
……
一位病人进来了,40多岁,男,有轻微地脱发现象。
“医生,你好。”他关上了们,眼神左顾右盼地慢慢坐了下来。
“嗯,你好。”
不等我问,他就开始侃侃而谈。
“医生,我昨天开车开到高架桥上时,忽然心里一阵紧张,方向盘不自觉地左摇右晃起来。
“我太害怕了,就赶紧停车。
“最后我不敢再开车了,就给交警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帮我把车拖走。
“你说我这是怎么了?开个车突然害怕起来。”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这是第一次,以前开车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事。
“交警来的时候,还以为我的车子坏了,或出了什么事故。
“可我说车子没事,也没发生事故时,交警白了我一眼,叫我上车,赶紧把车开走。
“我说我不能开,因为太害怕了。他就说,不管,他要走了,让我自己上车,如果还不开走的话,就要扣我的分。
“我说你扣我的分,我也不敢开走啊。他被迫无奈,又怕造成交通堵塞,只好叫来拖车,把我的车和我一起拖回了家。
“到今天,我都不敢开车。我老婆说我有病,要我看看心里医生。我也觉得好像有点心理问题,就来了。”
“那平时有不有经常感觉害怕?”
“有的,不知道是不是新闻看多了。
“坐扶手梯的时候,我怕电梯突然坏掉,把我卷进去了怎么办。
“最近不是有个新闻里说一个孩子,在电梯快到时,一跳,结果踏板掉了下去,整个孩子活活被卷了进去,你说可怕不可怕啊。
“搞得我最近一坐扶手梯就心惊胆战的。
“还有,前段时间不是有地震的新闻吗?我现在在家里呆着的时候就怕地震,万一把房子震垮了该怎么办,我还年轻,不想死啊。
“还有就是有人预言什么世界末日就要来了。我现在看着天空我也害怕,就怕哪颗行星偏离了方向,撞上了地球那又该怎么办。
“还有……”
“我知道了。”
再不打断他,我恐怕他能这样讲一、两个小时。
我咽了咽口水,掐了一下自己的腿,告诉自己要严肃认真,千万别笑。不然病人也许会认为我在取笑他,对我失去信心。
“最近工作压力是不是比较大?”
“是啊,人到中年,再加上又是家里的顶梁柱。在工作上,现在的年轻人又博学多才,又很拼,我们哪里干得过他们啊。可又不能不……”
嘭、咚、啪——隔壁一阵乱七八糟的嘈杂声。
“救命啊……救命啊……”走廊上一连串的跑动声。
“啊,快跑。”还有护士的叫喊声。
“快,来几个人。”
……
怎么回事?
我的病人吓得双手紧握拳头,眼睛睁得犹如铜铃,没一会儿,额头就渗出了汗来。
我正要站起来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的时候,我的病人一把拽住了我,“医生别开门,外面危险。”
“没关系的。”其实我也有点担心,但刚才那几声“救命”,听起来好像是蔡竹光的声音。
我站了起来,走向门口,手刚放在把手上。
一只强有力的手把我拽开了,是我的病人。
他的表情比刚才看起来更紧张了,瞳孔放大,一口气提到了胸腔下不去,脸通红通红的。
糟糕,他应该是发病了。
我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我牵着他的胳膊让他坐到了沙发上,接着用双手像按摩一样,按了按他的肩膀,尽量语气柔和。
“闭上眼睛放松,深呼吸。慢慢来,别慌。你可以做到的。吸气……呼气……吸气……呼气……我们的门是关上的,你很安全。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这样进行了15分钟的放松引导,他的肩膀松弛了,脸色也逐渐恢复到本来的颜色。
可我的心揪在一起,没有办法放松。我一边指导病人放松,一边把注意力放在门外的活动上。
现在外面的声音不像刚才那样急迫了。
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慌张不安的说话声,好像还有警察对讲机传来的声音……
我推断着,应该是出大事了,蔡竹光怎么样了,会是什么事呢?我的大脑一刻也没法停下来。
“医生,我好多了。”
我回过神来,“那好,你在这坐着休息一会,我出去看看。”
“哦,那医生你要小心啊。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嗯。”我急不可耐地开门走了出去。
地上有鲜血的痕迹,所有的人都躲进了医生的房间,每个房间的门都是开着的,每个门口都站着一个人正向外张望。
“韦医生。”对门的王霏霏站在门口叫我,不敢走进走廊。
我走到了她的房间,“王姐,发生什么事了?”
“蔡医生被病人用椅子砸了。”
“为什么?”
“不知道。”
有警察从走廊走过,进了蔡竹光的办公室。我也跟着走了过去。
屋里一片狼藉,电脑被掀翻在地,椅子东倒西歪,桌角和地上都有些血迹。
“警官,您好。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了看我的白大褂,“有病人攻击了你们的同事。”
“那同事现在怎么样了?”
“去楼下急症室缝针去了。”
“哦,那病人呢?”
“控制住了,现在要把他往六医院送。”
“哦,谢谢警官。”
我赶紧回到自己的诊室,给我的病人开了些抗焦虑症的药,就赶去急诊室看看。
一位外科同事正在给蔡医生缝针。
“吓死我了。蔡医生,你还好吧?”
“唉,真倒霉,碰到了一个精神分裂症的。”
“啊?那真没办法。不是重症患者应该去六医院那样的专科医院吗?”
“谁知道啊?可能觉得去那种医院不好意思,先到我们这种综合性医院看看。”
“别动啊,缝歪了可别怪我啊。”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本来听到你的叫喊声就想出来帮忙的,被一个焦虑症的病人拉住了。
“他倒好,听到慌乱声,惊恐症发作了。搞得我一时拖不开身。现在才来。”
“没事,幸亏我们楼层有保安。石医生也出来帮了忙,这才制服了患者。那人发病起来,力气可大了。”
“他是怎么发作的?”
“我哪知道。
“其实他进来没一会儿,我就觉得不对了。问他问题,他都答非所问。
“以后我们都得小心一点才是。看病人思绪混乱,胡言乱语,就应该及时通知保安,开上门。做好逃脱的准备。
“这是遇上了我,要是遇上王姐,她就惨了。”
“是啊,我们心理医生也是一份高风险的职业。”
嘀——嘀——我的电话响了。
“喂。”
“韦医生,你不能走啊,后面的病人还等着看病了。”
“哦,我只是上个洗手间,马上就来。”
挂断电话。
“蔡医生,我走了啊。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休息。”
“知道了。我看我要请一周的病假了,这段时间,我的病人,就麻烦你们几位了。”
“哪里的话,不麻烦。”
我快步回到了办公室,又开始工作了。
整个下午我都心绪不宁的。
我在心理反复地重复着刚才蔡竹光给我们心理科医生的告诫,“看病人思绪混乱,胡言乱语,就应该及时通知保安,开上门。做好逃脱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