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往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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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京城出发至今一月有余,穆安看着眼前城门上大大的集州两字,不由来感叹。

    “可算是到了。”

    凌萱百感交集,对于这个从未踏足又异常熟悉的故乡,竟生出种近乡情怯的情绪。

    城门下,官兵对排队入城的人检查异常严格,若说不出正当理由一律不允许进入。

    “一会你跟在我身后一句话都不要说。”凌萱嘱咐着。

    穆安也知道自己开口就会露馅,老实点头。

    凌萱敛去身上凌冽的气息,转眼间换上一副怯懦妇人的模样。

    守城的官兵拦住他们,神色不耐烦地用当地话开口问着。

    穆安心提到嗓子眼了,他是一句都听不懂。

    只见凌萱看似害怕实则有条不紊的用当地话回答着官兵的问题。

    见她对答如流,官兵没再追问,朝身边的人摆摆手,两人就这样进入集州城内。

    “你居然会当地蓠话?”穆安惊奇说着。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凌萱不以为意。

    “小时候在掖庭又没有娱乐项目,我阿娘就喜欢抱着我给我唱家乡的童谣哄我睡觉。”

    这算是启蒙了,想到那里她依偎在母亲的怀中,晦涩的家乡童谣配合着她天籁般的音色,配上满天的繁星。

    “唱童谣就能学会一门语言?”穆安瞪大双眼,她莫非是个天才?

    凌萱像看傻子般瞥了他眼,“怎么可能,后来我爹担心我在中原长大,没有对故乡的羁绊,他便开始教我当地的语言、文字、规矩礼节这些。”

    穆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幸好你会,不然咱们估计连城门都进不来。”

    “不过为什么会检查得这么严格啊。”

    “估计与叛乱脱不了干系。”

    为了弄清虚实,两人决定先在城中随意逛逛,看能不能摸到些蛛丝马迹。

    他们发现集州的百姓行色匆匆,低头不语,就连最繁华的闹市区都有些萧条,零零散散只有几家摊贩营业。

    两人对视一眼,这情形实在过于蹊跷。

    “先去吃点东西吧。”反正已经走到这里了,索性吃点东西再想对策。

    选了家卖蓠族特色酸汤的店家,两碗酸汤面上桌后两人胃口大开。

    店家是个热情的,见他们眼生便开始和他们聊天。

    最开始他话中还带着警惕,直到凌萱用土话和他聊时,他那丝警惕才放下。

    凌萱谎称她早年与家人去了外地经商,突闻家乡出事,担心还留在这边的亲人安危,这才携丈夫归来探亲。

    店家笑眯眯用眼神打量着穆安,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的穆安一头雾水,只能冲着对方傻愣愣笑着。

    随后店家像打开话匣子般对着凌萱手舞足蹈说了许多,期间时不时还摇头叹息。

    凌萱则是在他的讲述中眉头越来越紧,后来不知店家说了什么,穆安发现凌萱握着筷子的手指尖泛白。

    两大碗酸汤面下肚,穆安心满意足。

    凌萱掏出远超出面钱的银两递给店家,店家慌忙摆手拒绝,她和气地说着什么,最后店家带着感激将银两收下。

    “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走出小段距离后,穆安小声询问着。

    “叛乱的原因我大概已经知道了。”

    “哦?”他眉毛一挑,“是什么?”

    “回去说。”

    找了家客栈,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只订了一间房。

    幸好两人都是穿越过来的,对同住一间房没什么在意,反正又不睡在一起。

    “我睡床,你睡地上。”屋子不大,凌萱也不可能委屈自己。

    穆安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默默抱了床被褥放在一边,等晚上就寝的时候再铺上。

    “现在可以说了吧。”

    凌萱这才将今日与那店家的对话内容告诉他。

    这叛乱的起因是因为当地州官突然增加了赋税,以前百姓缴纳了相应的赋税,剩余的收入尚能满足一家人的日常开销,好时还能有些盈余。

    但几月前新上任的州官没有任何缘由便颁布增加赋税的公告,这引起了当地百姓的不满。

    州官并没有将他们的不满放在眼中,而是将那些带头闹事的人抓了一批关进大牢,企图用这方式让百姓妥协。

    见这些手段没有让百姓屈服,他又想出其他法子。

    蓠族年轻男女在特殊的日子里会有对歌择偶这样的风俗,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意,遇上爱慕之人也可用对歌的方式表达。

    但是这沿袭千年的风俗却被州官以有伤风化为由明令禁止,甚至将那些聚在一起对歌的年轻男女抓了起来。

    然而他的行为最终引起了当地土司凌雁的不满,她被朝廷任命为安抚使,以同为朝廷官员为由与州官对峙。

    他们全部拒绝缴纳税收,这一举动引起惹怒州官,若论官职州官高于土司安抚使的职位。

    他便以此为由,指出增加税收是因蓠族人亡故后火葬会导致土地无法再耕种,若他们坚持不缴纳税收,日后蓠族便不能再为亡者行火葬仪式。

    这番言论彻底惹恼了蓠族百姓,火葬于他们而言是亡魂能通往极乐的桥梁,若无法火葬,死后灵魂则会堕入无间地狱受尽苦楚。

    至此,被激怒的蓠族人彻底和州官撕破脸,开始小规模的抵抗,最后形成两股对峙的势力。

    等传到京城皇帝耳朵里时,矛盾已经到了无法调解的地步。

    “果然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不过这土司倒是有个性。”穆安撇嘴说着。

    凌萱神色古怪没有说话,穆安也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他回想着凌萱刚才说的话。

    “为什么这个土司也姓凌啊,难不成你们蓠族统一汉姓都是凌?”

    良久,凌萱才缓缓开口,“她是我姨母。”

    也这正是为什么她从店家口中听到土司名字时有片刻的愣神。

    “而且蓠族不是所有人都有汉姓的,只有那些上层在归顺本朝时才被太祖皇帝特赐了几个汉姓供选,不过是巧合地选了同一姓氏罢了,至于普通百姓大多有名无姓。”

    “还是个女土司?”

    “西南大多数民族都没那么讲究牝鸡司晨的忌讳,所以自设立土司以来,便秉持胥从其俗的原则,规定土司家族的女子,其身份不论是妻妾,女儿,姐妹,皆有一定权利袭职。”

    “先休息吧,明天带你去买东好西。”

    凌萱说完也不顾穆安的反应,拉上被子闭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