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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的变化太快,谁也想不到本来以气驭剑的雷剑胆,竟然在关键时刻逆反了常人对他的推断,转而以剑驭气。
他只出了一剑,却在出剑时激发一道剑气,过程中激发一道剑气,收剑时再激发一道剑气。
在他的手中只有一柄剑,可没在他手中的剑却有三柄,甚至更多。
“所有人都以为,雷师兄以气驭剑,只要制住他的真气,便能令他毫无威胁。”常飞抱着一只手臂摇头,“但这样的人从来没有想过,雷师兄当年在百炼境的时候,可没有以气驭剑的本领。他那时候怎么退敌,现在又怎么可能忘掉。”
“既能以气驭剑,亦能以剑驭气。”
旁边的马黄叶低声道,“剑名针弃,实际上就是‘真气’。雷师叔手中的‘针弃’是剑,身旁的‘真气’也是剑。”
这便是名剑山庄嫡传的《天玄地黄上一玄气剑》的真貌。
而他们都清楚,若能打通玄关一窍,引动天地伟力,针弃将会真真正正化作真气,常伴雷剑胆左右,便是天地之间任何东西,也不能将他们分开。而到了那时候,雷剑胆才是真真正正的一气剑。
按说这些秘密是不能随便说的,他们之所以特意说出来,是说给宁宣听的。他们说的时候,甚至忍不住用眼睛看了看宁宣,希望得到宁宣的一点反应。看看这个小子到底是歪打正着,还是真的明白。
而答案是,宁宣面色平静,仿佛一切早有预料。
“这不是普通的真气境了吧。”他们不知道,此时看似平静的宁宣,正悄悄对谢易说,“齐勇和师傅对上这老头会怎样?”
其实雷剑胆并不老,至多不过接近四十岁。否则常飞和马黄叶也不敢期待他有突破玄关境的可能,他的年纪不如“张弓搭剑”马赤弓,而境界甚至在马赤弓之上,只不过马赤弓常年与名剑山庄宝兵相伴,拥有类似宁宣般跨越境界的眼界和能力,才能压雷剑胆一筹。
但宁宣也不管这些,他看雷剑胆的胡须太长,几乎拖到膝盖,而且仙风道骨,反而显老,便自然而然地称呼老头了。
“你的师傅刀法领悟、招数变化是胜过他的,功力境界略逊一筹,但这家伙出手其实留有余地,那并不是有意操控结果,而是下意识留力不敢杀人,看来是个在宅子里研究武功的。他俩战斗,狭路相逢勇者胜,你师傅杀心浓厚、出手果决,有八成把握战而胜之。至于那傻大个儿,境界和实力皆不如他,但也不能妄判两者之间的胜负,我看是五五之数。”
谢易说,“毕竟那家伙是出身名门,那一个奇特的运用全身发出声响的功法,其实远远比这什么气来气去剑来剑去花里胡哨的基础运气法门更深奥。”
他想了想,“大概深奥三点七五三倍。”
“有这么精准么……”宁宣干笑两声,觉得自己根本揣测不了这老江湖的思维到了何种境地。
不过这个结果他是信服的,一气剑虽然在常飞和马黄叶口中听来,是玄之又玄,仿佛天下第一妙法。实际上名剑山庄在阳州也排不上号,更逞论天下三十二龙头之一的大斗天。
“就是有这么精准,起码在我认知的体系是这样……你不懂,不和你说这个了。”
谢易转移了话题,“不过我没想到你还真去装逼了,你真准备出手了?”
“这也没办法啊,我是黑河帮的人,既然帮主们要输掉了,我等下就要出手了。”宁宣无奈道,“总不能真让名剑山庄带走帮主吧,他是张傲老门主一派的,被名剑山庄带了过去,不管是不是真想要调查所谓真凶,反正拿回来是要费一番功夫的。名剑山庄说来是门派,其实是黑帮,逼人就范屈打成招的手法可不少。”
“你不想隐藏身份了?”
谢易的口气惊奇地好像是遇到了一个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人,甚至都不是人,而是一头不可能存在的怪兽,“就为了助人为乐?”
“无所谓的,有你在,我本来就未必能够隐藏多久的身份。而且我既然能从岳州到阳州,自然也能从阳州到丹州。”宁宣道,“师傅也绝对愿意和我一起走的——只因当年若不是我助人为乐,她也未必出得来。”
谢易愣了一愣,领会话外之意,“她还要你来救啊?”
宁宣笑了笑,英雄救美总是让人津津乐道,他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也有自己非常得意的事情,“怎么?是不是很惊讶,我一个小小的百炼境,居然能做这样了不起的事情。”
“我是很惊讶。”谢易说,“我真想不到,以她的武功境界,到底要怎么废物到被一个百炼境救下来。”
一个是百炼境界强大到救下真气境界。
一个是真气境界废物到被百炼境界救。
有时候稍稍调换一下顺序,一句话的意思就好像变了。恰似女大学生当鸡是自甘堕落,而野鸡接客不忘读书上大学是感人肺腑一样奇妙。
宁宣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他忽然明白自己不应该在谢易面前炫耀自己的武功的。
这简直就好像是谢易在他面前说前世的事情一样,是标准的自曝其短。
于是他首次决定对谢易闭麦。
而另一边,黑河帮五人,眨眼前还气势汹汹,出招后便躺的躺、伤的伤、呕血的呕血、身残的身残。
现在,这一方唯一保持战斗力的,也只有天哥儿了。
而雷剑胆的脸色更白。
一剑激发三道剑气,并且还要有击退三个百炼境的高手,对他而言亦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但不管再如何消耗体能、内力,雷剑胆依然只是疲乏、困倦,而非受了伤。
于是他也依然只是弱了一点的真气境,弱了一点的真气境还是真气境,面对百炼境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输掉的。
他看着天哥儿,天哥儿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歪七扭八的同伴们。
天哥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按说接下来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长篇大论大论以换取舆论支持,又或者以话语作为掩饰进行最后的偷袭来博取一线生机。
可他脸色变来变去,到了最后却只激动而又无奈、气愤而悲怆地骂出一句,“草。”
口水落在了尘土飞扬的战场上,非常显眼。
这个文化人、旧书生,战斗的意志本来就不够强大,对胜负的渴望也不够热烈,他根本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武者,只是个恰好会武功的人。但这种人才是现在江湖的常态,或者说从古到今大部分江湖人都是这样。
“……我们认输了,心服口服。”
天哥儿拱拱手,自认败北,“你带走帮主吧……只是希望雷大侠不要做得过分,我此次回去,自会向张门主禀告此事。”
他说完这番话,便低下了头,去搀扶旁边的孙锤子。
谁也不知道,他是因为搀扶人而低下了头,还是因为不敢看雷剑胆而低下了头。
“张傲……呵。”
雷剑胆挤了挤眼睛,似乎在嘲笑,又似乎在接受,他随手将手中的针弃朝着天空一掷,然后转过身子,朝着王有财的方向不多不少地踏出三步。
他刚走了三步,针弃便落了下来。
这细长的剑落下时,竟恰好进入了雷剑胆身后的剑鞘之内,雷剑胆没有没有丝毫停顿,动作也没有丝毫呆滞。他自然地迈步,甚至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剑鞘沉了一下,两者的配合规整得如同经过了精准丈量、反复演习过后的戏法表演,找不出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这表演简直精彩绝伦,那些跑江湖卖艺的汉子们,谁也找没有这样精巧的手法,谁也弄不出这样曼妙的景致。
无论任何卖艺者拿出这一手来,都绝对能博得满堂喝彩。
“好!”
宁宣真的喝起彩来了,他甚至还鼓起了掌,一下,两下,三下,然后慢悠悠地说,“您这剑啊,可耍得真好看。”
雷剑胆倏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