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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因果,若非司良之错,何须复颜草。
若非画舫大火,洛长安岂会自朕手中脱控半年,教沈贼有机可乘。
复颜草已被崖底风吹着升至崖巅。
洛长安看着那莹莹光色,竟觉心头隐隐作痛,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帝千傲将复颜草接在了手心,将手轻握了,摘到了,“司良,身为男人,错了就是错了。朕说过,赎完你的罪过。自我了结即可!”
洛长安见帝君眼底深红,显然对司良于心不忍,帝君永远在做对的事情,从不会循私情,她亦不能清高的代替梅姑姑原谅司良,但只有她内心知道,替司良可惜,司良的人生原不必如此,她轻声道:“将沈贼扔下琉璃棺压棺,司良上来,你当用余生效忠帝君,在诰命府继续为梅姑姑守卫亡灵赎罪。”
“女主子,您心慈仁善,您一句‘上来’,实在教司良无颜苟活。曾经司良对您起了杀心,您竟可...许司良一个‘上来’。司良愧疚万分!”司良摇了摇头,将剑竖在琉璃棺上,决然道:“帝君所言极是,错了就是错了。诚实,是帝君教我做人的第一条。您容颜即将复春,并且容颜将常驻千年不败,司良也该为梅姑姑偿命了!”
洛长安知他心意已决,加上帝君不容他活,于是并未再多言。
帝千傲抬起修长的手催出真气,将司良额心的‘佞’字消去了,“此生别过。司良。”
司良竟释然地笑了,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额心,眸子发涩,主子许了我来生,主子他竟许了我来生,主子并没有放弃我,“主子,来生,必不会教您失望了!”
帝千傲颔首,“去吧。”
夜鹰、海胤与司良亲厚,却因司良所犯错误不可触碰,二人也不能多言,只对司良道:“兄弟,来生。”
一个‘兄弟’,教司良泪眼模糊的背过了身去了,他面对着无尽深渊,哽着嗓子说道:“兄弟,来生。”
沈清川被夜鹰制服着,他跪在帝后跟前,冷笑道:“你们以为出得去吗?地陵中我有三万地陵军,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上来把你们全部剿杀!”
“应该说是,”帝千傲神情孤高,“朕的地陵军了。”
沈清川大震,随即便见地陵周围原沈清川的部下,那三万地陵军竟在口中高呼:“为东冥帝效力!誓死追随!”
沈清川如被当胸一剑,我的地陵军...叛我!
我沈清川仅有的军马,背叛了我!
他被洛长安背弃盟约,被旧部所背叛,一时间悲从中来,一败涂地,他情绪崩溃了,今日是父母忌日三周年呐!
我还剩下什么,脑海中竟划过那纯白色在草坪中跑着的小兔子,还有纯纯追逐在后的女子的裙裳,我沈清川,在这人世间,还有什么。
“你怎么做到的,帝千傲!你怎么策反我的地陵军的啊?他们与我歃血为盟,指河为誓!这世道,誓言都不作数了!”
帝千傲用手拍了拍他的脸,“从初九那日你在御书房脱口地陵所在,你亲口告诉朕,地陵在九岭山第七岭。朕就亲至和地陵这帮兄弟们喝了十天的酒了,上好的佳酿,三十年的女儿红!朕可以给他们光明和将来。你呢,只能许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地陵内苟且!想扳倒朕,你还嫩了点。洛长安,是朕见过最勇敢、赤胆忠肝的女子,她纵然不做朕的女人,也视朕为其主子,你拉她卖国,可笑了!朕的妻弟入宫不是谋反,而是护院!”
沈清川深受羞辱,捂着心脏处,几乎痛苦至难以呼吸,“你已经被我扳倒了,不是吗?你,不只有权力上倒才是倒,心理上倒也是倒。复颜草怎么使用你应该知道啊。帝千傲,怎么算我都没输!你别说我沈清川不是毁你最狠的一个,以后每次和她上龙床,我都在那里。你这辈子都奈何不了我。”
洛长安双脚冰冷,近乎麻木,沈清川如摆脱不掉的梦靥。
“没有朕奈何不了的人。”帝千傲冷了容颜,对沈清川道:“朕说过给你保媒指人的,朕言而有信。”
沈清川双臂一动,露出紧张的神色,“你什么意思。”
“慌张了?”帝千傲冷然勾起唇尾,在沈清川耳边道:“朕的龙涎香,丢了一抹,朕的调香师警觉。巡抚大人帮着查查龙涎香的下落?”
沈清川双目猛地张大。
帝千傲冷笑道:“朕想让谁交底,就从没失手过!那半年过往,你肚子里的话,朕要一个字不落地揪出来,朕看你的嘴有多硬!”
沈清川脑海中闪过了宋凝那张无害的脸,他隐隐的觉得,帝千傲当真是城府极深,似乎每一步他都是算计好了的,每一步都在他计划内,沈清川本来豁出去了一条命,但是现在他似...有牵绊了。不,宋凝这被帝千傲玩剩下的,算什么牵绊。
沈清川眼前有双绣鞋出现,他抬起头便见洛长安立在他面前,她眼底有着绝望之色。
“洛长安。是你。”
“是我。”洛长安将他母亲的遗物,剑穗子从衣襟里拿了出来,“你母亲的遗物。”
沈清川面色大变,一改那种不择手段的疯狂神色,而是赤诚道:“洛长安,把这剑穗子还我。拜托,把它还给我。这是我母亲在我成人礼那年送给我的礼物,她老人家手有痛疾,编这穗子不容易。”
洛长安将手伸到了悬崖边上,作势要扔,“你毁了我,我也要毁了你。你老母亲的痛疾,恕我不能共情了。”
沈清川眼睛里有泪迹滚落,“不要扔好不好,求求你。那是我娘给我的唯一的遗物了。洛长安,求你。”
“你仍有你爹给你遗物,你手中的剑啊。你可用它来自刎。就让你母亲的遗物下地狱吧。沈清川。”洛长安说着便松开了那剑穗子,使那剑穗子跌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啊,我的穗子,母亲……母亲……”沈清川心中剜痛,泪水不住地滚落,口中噗的一声喷出血来,他攥着自己的心口,抬起猩红的眸子,瞪着洛长安道:“我恨你!”
洛长安轻笑道:“尝尝这滋味吧。恨字,我同感!”
帝千傲心中揪痛,恨,也是强烈的情愫啊,对我以外的男人。
其时,宋凝于皇宫内坤宁宫伏在案上正在为太后抄录佛经,突然心中有惶惶之感,竟又记起那日官道她被康梦踢死小兔子并将手踩在脚底时,那出面解围的沈巡抚了。
在深宫中,除去皇后娘娘,只有沈巡抚给过她些许的温暖吧,沈巡抚在做什么呢,听闻他文武全修,深得帝君的器重,刚上任就平了商船遇窃大案,很有能力的人呢。
众人出了地陵,上了回时江上游的军船。
待船只行远,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地陵塌了。
原是司良伸展双臂自琉璃棺纵下了深渊,自由了,如飞鸟,如百灵,解脱了。
那琉璃棺反弹触动了覆灭地陵的机括,属国那装满宝藏的地陵被司良拽下地狱,永埋深渊,司良身子下坠时,耳边似有女子在娇声说着‘司良君,司良君...我悔了...’。
九岭山有九岭,第七岭最得风水精华。
九岭山还是九岭山。
第七岭下已沧海桑田,有宝藏,有沉默的帝姬棺,有司良,有东冥皇后遗落的耳环,没了镇陵的复颜草。
船尾,沈清川教已然投诚东冥的地陵军亲手押解着跪在那里,看着地陵毁于一旦,他的心在滴血,那蜀国皇室最后的文明也不复存在了。今日是他父母三周年祭日。帝千傲用这种方法让他给父母过了三年。
他深深饮恨,却…再无还手之力,不甘心,不甘心,我司徒清!他帝千傲...她洛长安...合起伙来...!
***
江风有些大,入夜了,飘着些小雨,竟仍有月色。
洛长安教下人准备一间客房给她,海胤说所有屋子教将军们住了,因来时她不在此船,屋子都分配好了。只帝君的主舱内还有个空儿。
洛长安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进得主舱,大抵人多又落雨,攒动中肩膀教人揽着就进来了。
进来后才知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回想起来带着不容违拗气势的力道,属于余怒未消的帝君。
在军船属于国主的主船舱内,帝千傲坐在窗畔椅上,手背上因掴沈所落的伤痕仍自出血,他将手轻轻搁在桌案,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她看见了吗,他的伤口,有感觉吗。
洛长安在他身近,靠着窗子立在那里,雨打着江面,她始终注视着他手背上深可见骨的伤痕,心疼至极,想为他裹伤。他介意吗,她若靠近。
随行军医持药箱在旁边劝慰着,“帝君,手背上伤口深重,当及时裹伤啊,拖得久了,伤口不工整,容易留疤。这手若是落疤,可惜。”
帝千傲不言,只将头靠在舱壁,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江面。留种,她身子里曾有别人的种,嫉妒到呼吸也难,嫉妒到想哭。她只能是我的。
军医见帝君不言,便求助般的看看海胤。
海胤也无计可施,朝着洛长安看过去,轻声道:“娘娘,您看这......”
洛长安便将尝试着手搭在帝千傲的手腕上,只觉他手臂一震,却并未将她挥开,她忐忑道:“先让军医处理伤口,好不好。”
帝千傲往压在自己腕上她的细嫩的手上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