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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长安一时间面红似血,张大了眸子凝着他,心跳缓缓加速,抿了抿唇,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帝千傲捏住她的下颌,使她抬起面颊和他对视着,轻笑道:“想知道半年来给朕带来慰藉的是什么吗?”
洛长安隐隐不安,但是也诚实道:“想知道。”
帝千傲的视线落在她的领口衣线,半眯着眸子,深刻道:“半年来给朕慰藉的不是后宫女人,而是镇痛药,给朕慰藉的是带有你体香的你的兜兜,你的亵衣亵裤,你的枕头,还有你的万千神态的画册!”
说着,帝千傲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心,炽热的眸子逼视着她的双眼,“交底了,无人时‘丧妻’独处时的朕,令你感到怕了吗。”
“唔...”洛长安心中因他的话受到很大的冲击,竟不由低呼出声,“您......说得我心里难受了。”
“知道了这些,会让朕的形象好一点吗?似乎没有,反而形象更坏了,朕是皇帝,如何能这么想一个女人呢!原不想说的。现下说了。只怕你会离了朕离得更快了。”
洛长安心中揪起,轻声道:“为何用镇痛药呢?”
“朕以为死了媳妇儿啊,宝贝。”帝千傲似乎又陷入了那种全天下都找不到洛长安的恐惧之中,“旧都城没有你,新都城没有你,画舫里没有你,龙寝没有你,长春宫没有你。百余所宫殿都没有你。朕踏遍后宫,一次次充满希望,一次次希望破灭,她们全都像你却没有一个是你。”
洛长安错愕不已。
帝千傲缓缓又道:“宋凝唱越剧,朕就记起你在太后五十二生辰给她唱西厢,朕冲下金阶,给她扮张生,给她描眉,朕以为是你回来了。朕只是...太想你了。想你想到希望她们都是你。想你想到,镇痛抑制情感的药物不能使朕遗忘你,从三粒到十三粒,险些药死了朕。不说,是因为这些于你是狡辩。朕并不无辜,朕是男人,错了就是错了,不爱狡辩。”
“帝君...帝君...”洛长安落下泪来。
“洛长安,那日去画舫接你回家前,朕提前用了十三粒镇痛药,用了五粒抑制身体冲动的药,这么说倒收敛了,直白点吧,就是抑制性事的药。半年,朕几乎被身心摧毁了。”帝千傲轻轻抚摸着洛长安颊边的凤饰,“朕一直不敢和你谈及那场画舫大火,也没有勇气面对你的疤痕,是朕没有保护好你,但早想问问,早想...问问,面颊还...疼吗,嗓子还...疼吗,那火...它烫吗。”
洛长安泪意模糊,竟哽咽难以成声,“帝君......别问了。”
帝千傲将手放在洛长安的后脑,将她缓缓地带到自己的怀里,她起初抵触,缓缓地跟着他的动作,靠在了他的怀里,他将她拥住,她将眼泪鼻涕都抹在他的衣襟上,她如找到了港湾,虽然明知回不到过去,但还是想依靠片刻,只听他道:“告诉朕。还疼么。”
洛长安半年来流落在外的心酸和苦涩崩塌了,终于在这个桂花飘香的东宫里,被丈夫拥在了怀里,“帝君,起初火烧了我,脸疼,嗓子疼,心里却不疼,因为想你所以有希望。后来,回来了,疤痕成了老疤,脸不疼了,嗓子不疼了,看见那充盈的后宫,看见我失去的宫殿和宫灯还有您腕上的白绸,心就疼了。”
“小可怜。是朕把你弄丢的...朕也觉回不去了,十四年的感情,着实可惜!”帝千傲轻轻的揉着她的后背,“朕不希冀你原谅。只是希望,你余生快乐,你看得出来,朕处处小心翼翼,处处依着你,没二度肃清后宫,不愿意用朕那所谓的独宠继续害你,帝千傲不知道谁还想害朕的女人。连司良都反了!朕...怕了!真怕了,无法承受第二次失去。”
海胤这时在外面说道:“帝君,提刑司有要事禀报,关于朝廷要犯的,在御书房等您议事。”
洛长安红着眼睛道:“您有事要忙,您去吧。”
帝千傲闻声,深吸一口气,用指腹抹去她眼尾的泪意,对洛长安道:“今晚朕和你还未谈完,只怕才谈了一个开始,但接下来不在东宫谈了,要换个正经地方谈。”
他的手颤着,如紧张也如隐着什么,麦色的手背肌肤上有着盘亘的青筋,他到了极点。
洛长安吸吸鼻子道:“去何处谈呢?”
“海胤,送我大东冥女主子去金銮殿待朕。”帝千傲深深凝了洛长安一眼,随即吩咐海胤道:“朕与提刑司议完事,下了御书房就过去。”
海胤面色一惊,后宫女子入金銮殿,帝君这是...要逆天行事,随即马上道:“是!”
洛长安不知道为何带她去金銮殿,她还没进过金銮殿内呢,那地方从历朝历代都不准后宫女人进去的,她挺忐忑的。
帝千傲去了御书房后,洛长安乘凤撵随着海胤去了金銮殿,她满脑子都是帝君方才说的那些话,原来他这半年过的并不如意,但她那可怜的兄弟到底是被疏远的疏远,发配的发配,她没有办法放下心结。
“娘娘,主子,女主子。”海胤一路上说道:“画舫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画舫烧得只余个架子,帝君当时要冲进火海去救您,被康庄、夜鹰等五名大将合力按住了,他那日心脉爆了,险些死了。后沧淼将他救了回来,他不信您殁了,他愤怒,他砍了几百个影卫,他说派两万人找您太少了,要派百万兵马去搜您。时江两岸,长安城里都找遍了,时江也打捞了无数遍。都没您的影子。所有人都告诉他您死了。独他不信,他连丧事都不肯办!那之后所有人都提着脑袋,没有一个人敢高声说话。”
洛长安听着听着就泪目了。
海胤又道,“帝君吃了半年的镇痛药。念起您就牵起伤心事,肩上国家社稷的担子又卸不掉,这半年他活得如行尸走肉。咱们这些做下属的,过得也不好。您不在,都不像家了。后宫那些女人,都是太后选的。当然,这不能说帝君无辜,但...他太念着您了,他自己也不想狡辩,所以压着不说。旁人有别有用心选秀选凤替匡复后宫之道。娘娘,奴才知道您一心想离了皇宫,离了帝君,不求原谅,错都在他是帝君,他生在皇门,但这些话到底还是告诉您了,起码您知道,他唯一的错,是太将您放在心上了!”
洛长安下了凤撵,便在这个初秋的夜里坐在了金銮殿前的金阶之上,环住了膝盖,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不想继续和皇门纠缠了。
海胤不远不近地侯在那里。
洛长安的眼睛泪意模糊着。
帝千傲用半个时辰和提刑司将朝廷重犯的事情谈好了,随即步出了御书房,赶来了金銮殿,他的妻子正坐在殿前金阶上哭泣。
“昨夜娘娘赤足追您至东宫门畔,足底踩过的石头上有血迹。属下并未窥见其玉足肌肤。”司良自暗处低声对帝君禀报着,后半句充满了求生欲,毕竟没赎罪完之前被帝君弄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帝千傲闻言未说什么,只是心中一动,她赤足追他,他而后来到金銮殿门前,立在了洛长安的面前。
洛长安缓缓抬起眸子,心中无味杂陈地看着帝君的龙靴,而后抬起头来,迎进了他那深邃而饱含浓情的眸子。
“走吧,随朕进殿。”帝千傲向洛长安伸出手来。
洛长安缓缓地将手搭在他的手心,他将她手攥了,秋夜里他的手心却有些微汗,她也是,她是因为紧张,他呢。
他随即牵着她进了金銮殿内。
身后的门被海胤由后关起,发出闷闷一声响。
金銮殿肃穆而庄严,那雕刻着龙纹的数十宫柱,那正堂上高高悬挂的‘正大光明’匾,那宣示着九五至尊皇权的龙椅,偌大的殿堂由于只有他们二人便显得空旷了。
空气中回响着二人的脚步声,她随着他缓缓的走着,来到登上王座前的金阶时,洛长安身子一轻,被帝千傲打横抱起在怀里,径直带着她登上了他独自走了十八年的通向龙椅的金阶!
“帝君,不可如此......”洛长安下意识地紧张地唤着他。
帝千傲将洛长安放坐在龙椅上,洛长安只觉坐立不安便要起身,吓得身子都在颤抖,女子不可以坐在龙椅上!
帝千傲屈膝在她跟前,制住她腰肢,阻止她起身,“女王陛下,下臣有礼了。”
洛长安立时怔住了,怯怯地看着他,“您这样,我怕。您才是君,我是臣。”
“朕...早是你裙下之臣了。早上金銮殿议事,朕对着百官脱口而出‘洛大人’,朕知道问题大了。长安,这几日除了你,什么事都不能专心了。满脑子都是你。帮帮朕......”
洛长安耳根发热,眼睛不由自主的从龙椅往下金銮殿,这便是帝君每日早晨视角吗,果真身居高处可将金銮殿收入眼底。
帝千傲抬起眸子,深深注视着她,“长安,朕用皇位起誓,朕没有辜负你,也没有辜负我们之间的誓言。过往我都记得,我们的十四岁,十九岁。我们的我爱你一百次那个求婚别院,我们的第一胎在兵营里朝夕相处,我们海天别院的日出和紫贝以及口感极差的海产。我们画舫上未完的棋局,我们一同相濡以沫的南巡水路三个月,我们的槿禾槿风永乐儿。朕都没有忘!”
洛长安缓缓说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靠近你,可我更想离了你。我不想继续这样的生活了。”
“离中秋船宴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让我们放下对彼此的仇恨,做最后半个月的夫妻,可好?”帝千傲爱惜地抚摸着她的面颊,随即自衣襟拿出她的绿头牌放在龙椅上,“今日朕不会放你离开了,你知道朕的,朕打定了主意要得到的,你逃不掉,让朕好好疼你,好吗。”
洛长安心中有很多动容,她自是知道他想要的,一定会得到。今夜,他翻了她的牌子。
帝千傲环着她的腰身,“龙寝已经有旁人进过了你嫌脏了,长春宫被朕给送人了。眼下能给你的只有这把龙椅了。朕许诺,此生坐上龙椅的女人,只有你洛长安。我的江山,我的女人!”
洛长安的泪珠扑扑簌簌地落下,恨着他,又无法自控地想靠近他,她尝到了自己苦涩的眼泪,他捕获女人的手腕令人难以抗拒。
“宝贝,海胤告诉朕,你下了凤凰台红着眼睛回头看了看朕。司良告诉朕,你昨夜里赤足追朕至门处。”帝千傲攥着她的双手,爱怜的吻着她的手指,“我们明明思念着彼此,十四年的感情,哪怕是收场,我们也不应该留下遗憾。我们被死别折磨了这么久,我们欠彼此一个补偿。半个月,再和朕做半个月的夫妻,好不好。”
洛长安被他的话击碎了心理防线,她带着对刘勤白泽的浓浓的负罪感,缓缓地低下头,将自己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她的泪水滴在了他冷毅的颊边。
“好乖,吻得朕心都化了,我的好长安。”帝千傲再难自控,便用尽了解数讨好着她,为她带来欢愉和安抚,在她耳边动情道:“朕把命给你好不好,让朕死在你身上,好吗。”
“帝君,每次好时都是极好......不好时又让人寒心了。”洛长安软声唤着他,做最后半个月的夫妻,她不愿意去计较过往了,她几乎迷失在他的深情和温柔之下,帝君...
“是,都是朕的错。朕不配。”帝千傲在这张宣示着皇权的龙椅上要了洛长安,深深结合,感受着自己真正拥有着她,将自己滚烫的种子留在了她的身子里。
洛长安下意识攀住他的颈项,渐渐地打开了自己,放他进攻着自己柔软的内里,金銮殿的龙椅很凉,他的身体滚烫,别离前的亲密,弥足珍贵。
这夜他直到后夜才稍稍解了难,她窝在他怀里恹恹的。
帝千傲帮娇妻整理好衣物,便传了海胤进来,吩咐道:“海胤,拟圣旨,立嫡长子帝槿禾为储君。赐皇后洛长安免死金牌及斩龙剑。”
斩...龙????
海胤忙道:“是。”可是真疯啊,在媳妇儿跟前是一点原则没有。又赐免死金牌,又赐斩龙剑的,是说娘娘若恨极他,杀了帝君不用负责吗。
洛长安深深凝着他,他在向她悔过,但她即便再恨他,会用斩龙剑伤他吗。
她也非常动容,槿禾才三岁半,他便立为储君,可见对我们母子并无二心。
接下来半个月,帝千傲除了早朝和理政,便都来东宫陪伴她,无论她其时在东宫在做什么,或是梳理后宫各宫用度,或是看书,或是抚琴,但凡他来,便制了她腰身按在榻上疼她。
遇见夜里他需要理政至深夜时候,他将她揽在怀里占着才能安心理事,这么多年,她才算见识了真的粘人不够的他,以往都是压抑着的。
他们没有再提爱字和许诺将来,他也没有赐避孕汤。
这半月的耳鬓厮磨,浓烈而复杂,贯穿十四年的过往。
他腕子上的白绸仍在。
她面上遮疤痕的凤饰未摘。
白泽仍在极寒北地。
他们半月床笫之事,没有登记在他敬事房崭新的册子上。
***
时光荏苒,中秋节到了,帝后将于今日摆宴大雁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