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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最后一次叫你娘了。”帝千傲挥动衣袖,命令海胤将人带走,母后令他深恶痛绝,他一眼都不想再见了,“朕...仁至义尽了。”
幼时严苛也无太多温柔的母爱,大了又这般欺侮他的妻儿,全无人味,令人失望透顶。
而洛长安每每对两个孩子温声细语,分外温柔,他当真心折,身在帝王家,对洛长安所表露出来的纯粹的亲情属实向往。
儿子这一声娘,叫得颜凤泪水纵流,犹记得他落地第一声啼哭,犹记得他第一次学会走路,“傲儿,我的傲儿。”
帝千傲将身子背对着颜凤,合眼一瞬,落下泪来:“海胤,带走。”
槿禾躲在帝君的身后,目光疏离地看着太后。
太后看见最心爱的大孙儿,便伸出双臂,叫道:“禾儿,来祖母身前,祖母抱抱。祖母这一走,怕是永生见不到了。”
帝槿禾摇摇头,委屈道:“我不要祖母抱抱,我讨厌祖母。我娘亲快死掉了。”
太后心脏如同被搅碎,猛地闭起双眼,被子孙抛弃着实苦涩,早年也并不得先皇喜爱。
为何自己做妻子,做母亲,做祖母,做家婆竟以失败告终!
她错了吗!何错之有!
错在维护大东冥的后宫体统,还是错在期盼帝君妻妾美满,还是错在盼望帝君政途顺遂,还是错在教授洛长安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后!
太后被带离之后。
帝千傲颓然坐在椅上,以手支着额心,眸子深红。
海胤忙温声劝道:“帝君保重龙体啊。”
帝千傲过得许久,吩咐海胤道:“海胤,将曾氏、薛贵人一门收押宗人府,以忤逆皇后、煽动宫闱内乱、谋杀龙嗣之三层重罪,严刑审理。重判,曾氏、薛贵人斩首示众,其余株连九族,抄家流放,永世不得返乡!”
海胤颔首,上次见到帝君如此愤怒还是射杀慕容珏那次,这次是第二次见到帝君如此深怒,皇后流产对帝君刺痛太大了,“是,帝君。”
帝千傲又道:“行宫共计多少女人?”
“除去收押宗人府的薛贵人,仍有七十三人。”
“单独约访各朝臣,谈遣散赔偿之事。”帝千傲沉声说着。
海胤一怔,帝君竟要逆天下之大不韪为皇后娘娘而肃清后宫!自十九岁至三十二岁,用了十三年,终是走到了这一步,他每一步都是大变革。“这恐怕不是一天可谈完,事关近百个朝臣,百个家庭,那么多军政商牵连。”
***
龙寝内。
海胤和梅姑姑将主卧的新床铺好了,又熏了香。
“里里外外这些家私桌椅都多擦拭几次。”梅姑姑吩咐着下人,“谁知那贱人动了何处,倒是什么货色都肖想帝君,她倒也配。谁知太后会关起门来那般欺侮皇后呢。闹成这个样子。帝君、皇后、太后,三败俱伤。”
海胤也道:“只怕是帝君迟早要将龙寝也打了重建,要迁都了。说是北地天寒,娘娘身子骨受不住,原鲁国四季如春,等那边朝堂交接完了安插了东冥的人,不过一二年便迁都过去了。”
梅姑姑颔首,“都说帝君为了权势才歼灭敌国,我是女人没政治头脑,我反倒觉得他是为了独宠皇后娘娘才使自己不再受人掣肘呢。如今朝堂上,帝君一言,再无人提出异议。太后还以为自己可牵制帝君呢,早不是那回事了。”
“你瞧,妇人之仁,但也不好说,帝君的心思谁猜得准呢。”海胤也颔首,“重要位置都教帝君换了血了,安插了他自己的人。还余留些辅佐过先皇的老顽固,只等寿终正寝就是了,只那和吴太妃一个鼻孔出气的九省都督吴书业是个麻烦,毕竟是荣亲王生母和舅父,不好办。”
洛长安仍在书房小卧室内休息,睡到中夜,中药药劲儿过去了,小腹的疼痛又起了,她又觉寒凉,便蜷着身子,只觉身子一紧教人拥了,她张开虚弱的眸子,便和帝千傲目光相接,他眸底布满红丝,看起来心力憔悴。
帝千傲温柔地询问道:“可是腹痛了?”
“嗯…”洛长安轻轻应着。
帝千傲将她带回主卧,小卧室毕竟将就不够松软舒适,只是他平时午休迁就所用,他将她带回主卧放在温软的床榻之上,端来药物,喂着她吃下。
洛长安饮了药,便整个人恹恹地侧躺在枕头上,也无力说什么,小产的情绪后劲儿大,这时候缓过来了,彻底意识到自己流产失去了一个孩子,就觉心肝搅着难受,偎在枕头上啜泣了起来,只哭不说话,也不埋怨。
帝千傲被她委屈的哭声揪得心疼,将面颊靠在她小腹上,冷眸深红,“朕代太后给皇后赔个不是,皇后受委屈了。朕自己也向皇后赔不是,该更细心些的。”
洛长安被他的话戳的更是委屈不已,好哭了一阵,便敛起情绪,身为皇后不可任由情绪决堤,她收起伤心,忙温声宽慰道:“我本来就一直吃着药,孩子留下也可能不好。换作别人兴许能保住孩子,我身子太差。孩子到底是与我们无缘。帝君倒不必和太后争执,万万不可发落太后,那毕竟是你生母,落人口舌,留下不孝的名声,教后世之人耻笑。她也并不知我有孕。她可能是被漫天纸鸢气极了才行极端。若她知晓我有孕,许是不会难为我的。”
帝千傲沉声道:“懂事得让人心疼了。”
以免影响她休养,一时没有告诉她太后已被他发落之事。
洛长安偎在枕上幽幽问道:“曾氏、薛贵人帝君怎么处置的?”
“这二人斩首,其九族流放了。”
“帝君可否,命白泽代臣妾之手抄其满门,监斩其二人?”洛长安语气绵绵的,却掷地有声,太后为帝君生母,她不得不忍辱负重地敬着,曾氏和薛贵人又是什么,竟背后使坏煽动至我失去一个孩子,不可原谅,她微微红着眼睛,又道:“帝君可否过了这名目?”
帝千傲何其机敏,后宫扶外戚是大忌,然她从没有问他要过东西,第一次开口就显得矜贵的很,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的话掉在地上,他温声命道:“海胤,传旨下去,赐白泽御前少将之名,授予兵符,调动五万精兵。曾氏与薛贵人由白泽代皇后亲自监斩。”
“是。”海胤一怔,原来皇后并非人善好欺,只是对家人宽厚、对长者孝敬,对敌人仍是有来有往,眦睚必报的。
洛长安心中怒火稍稍平复,小产之愤稍稍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朕的安排,皇后可满意?”
“失去一个孩子,为家弟换来五万精兵,划算了。”洛长安举重若轻。
“皇后言辞诛心了。”帝千傲将手攥紧,她虽不说,但内心里怨他,“失去孩子,朕也伤怀。那不是你一人的孩子,那也是朕的孩子,也是整个皇室的巨大损失。赐兵符不是交换,是信任你与国舅。”
洛长安垂下了眸子,信任二字不能说不动容,他交给她国库钥匙,又允她家弟拥兵,可见对她是真心相待,并无防备之意。
帝千傲缓缓说道:“沧淼说你脉息平滑,脉象与槿禾、槿风时都不相同,这次像个小公主。你说小公主叫什么名儿好些?”
洛长安冥神想了想,只觉心口揪着,不想多说,“这一时倒想不出来。这次你起名字好不好。媛媛,就叫媛媛。”
“帝槿媛。”帝千傲心疼难抑,她一点心力都没有了,她不如意,“今日是十一月初二,她的生辰。往后朕每年给她过生辰。赐长公主身份,公主于盛世而来又于盛世而去,封为永乐公主。皇后意下如何。”
洛长安竟不能言,今日之盛宠,是如何得来的她清楚,原觉得盛宠加身是快乐,现觉得盛宠加身是酸甜苦辣的堆积,越是极宠,越是笑颜不再,“嗯。永乐公主,好。”
帝千傲沉声道:“海胤,传旨下去,以国丧之礼送永乐公主,于皇陵风水极佳处修建永乐公主陵,赐宫人五百、宫女五百侍候长公主殿下。”
洛长安双目无神地凝着地面,眼睛有些模糊。
海胤躬身道:“是。帝君。”
当众人退下,帝千傲将洛长安拥在怀里,她身子有些僵住并不与他亲近,心离得远了,他心中沉甸甸的,不知多久能把她捂热,失去孩子,的确元气大伤。
“怨朕么?”
“不怨您。谁也不怨。”洛长安温声劝着,“只是往后,再不可为我做出格的事了。”
“往后没所谓出格不出格了,朕说了算。”
“嗯。”洛长安意识到他身周戾气,近来他威震四海,前殿百官风声鹤唳都对他小心逢迎,的确他说了算。
洛长安到后夜觉得药劲儿行开了,小腹痛意少了些,突然有些难以启齿的需要起夜,可惜刚小产了身子软得很,没有气力,她小声道:“教梅姑姑进来一下吧,我起夜,饮多了汤药。”
“朕帮你。”
“......”洛长安不自在,“让梅姑姑来吧。”
帝千傲却将她腿握了,“我是你丈夫,病床前需要避讳我吗。”